第 2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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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提起一嘴,说她在画仙鹤脑袋的画样子,画好了就拿给木匠赶工。但这只仙鹤正跟着笛子跳舞,脑袋往东边转也行,往西边转也行。叶小娘子托我跟郎君说,给她多两日功夫想想,仙鹤脑袋到底是往东边转好呢,还是往西边转好。”

    魏桓人分明没有在笑,眼底却泛起不明显的笑意。“东边好。”

    “欸?”魏大挠了挠头,“我不大懂这些雕花手艺。郎君觉得鹤脑袋朝东边好,回头我跟叶小娘子说一声。”

    魏大把新旧两个药方子铺在书案上,来回比对。

    “郎君,既然停了旧方子,林郎中开的新方子,咱们要不要抓一副试试?”

    魏桓沉吟片刻,同意了:“试试。”

    叶家做生意实在,冰鉴不止“买一送一”,还装了满满整箱子的冰块抗上木楼。魏大满意地环顾左右,现今左右角落里对放两个冰鉴,暑热消退,郎君想多晒一阵太阳也令人放心。

    “郎君稍坐,我去看看新添的那窝鸽子。新安置的鸽舍离不了人。”魏大转身下楼。

    魏桓独坐了片刻,阳光照进木楼,身上感觉到阳光的热度。他起身卷起竹帘,扶栏往下望去。

    隔壁闲不住的叶家小娘子此刻坐在中庭院的树荫下,手里拿着纸笔专注地勾划什么,不知是不是在描绘仙鹤脑袋。

    魏桓凝目望去片刻。

    果然是在绘制仙鹤。摹写了整张的松鹤龟寿仙人图,上头画了两只鹤脑袋。一只往东张望,一只往西张望。似乎难以抉择,她放下笔,盯着两个脑袋苦想。

    松鹤龟寿仙人图案的雕刻原作,此刻就安静地立在魏桓身侧。瘦削而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紫檀木雕。

    日出东方,朝阳沐松。松枝上头还有一轮初升之日。

    仙鹤展翅向阳,翩翩起舞。

    仙鹤龟寿图案的冰鉴,原本就是供家中长辈使用,摆在长辈卧房里的夏日用具。

    幼时他时常在祖母的床上午睡。夏日炎炎,热得幼童辗转难眠。祖母开了库

    房(),寻来最大的一个冰鉴?()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放在自己卧房中。

    幼童体热贪凉,漫长夏日恨不得抱着冰鉴入睡。年幼的他从午睡醒来时,时常发现自己的手从床里摊开伸到床外,压在冰鉴木盖的雕刻上,小小的手背压住许多凹凸起伏的松针印子。

    魏桓把自己的手背压在松枝雕刻上。

    在这个同样炎热的江南六月夏日,冰鉴里的冰块逐渐融化,白色雾气从松枝镂空缝隙里飘散空中,手背处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凉意。

    二十年旧光阴,在眼前失而复得的长辈遗物面前,流逝如水无痕迹。

    他的目光凝在展翅仙鹤光秃秃的脖颈处,转身走去木楼唯一的长案边,从堆积的书卷堆里寻觅许久,找出一副空白画卷。

    按照曾经的印象,落下寥寥几笔。画出松枝朝阳,望东之鹤。

    ——

    “叶小娘子。”

    叶扶琉正在专心致志地比对两只仙鹤脑袋,比对半晌,感觉两只脑袋的方向都不太对,索性拿墨涂黑了,开始画第三只仙鹤脑袋。

    身后突然传来的招呼入耳,令她落笔分了心,笔锋一歪,第三只仙鹤脑袋画成了个冬瓜。

    “哎呀。”她懊恼地抖落着画样。纤长优雅的仙鹤脖颈上头,往东往西两只脑袋,中间夹个冬瓜,这成什么了?

    “魏郎君,我得重画整幅松鹤龟寿图了。”她仰着头冲木楼上喊,“好在冰鉴已经在用了。至于仙鹤脑袋怎么转,我再想想,晚上给你把图样子送过去?”

    阳光映照在她的扬起的面庞上,小巧精致的鼻尖上点了一团墨,不知是手抹上的还是笔尖碰着了,鼻尖顶着墨的小娘子毫无察觉,还在跟他谈木板雕工。

    “两个冰鉴太重,秦陇扛上木楼,把他给累趴了半宿,说没本事再扛下来了。等图样画好了,你过目觉得没问题,我叫木匠直接上你家木楼雕去?”

    魏桓抬手指了下自己的鼻梁。“这里。”

    “嗯?”叶扶琉一怔,随机明白过来,抬袖擦了擦自己的鼻尖。袖口沾染上淡淡一层墨色,她立刻扔了笔,转头就往内院跑去。

    提着裙摆边跑边喊,“多谢告知啊魏三郎君!下午我就把图样送过去。”

    魏桓道,“不必,我这里已画好了图样。叶小娘子带木匠过来即可。”

    “欸?”叶扶琉惊讶地一扭头,两边隔得太远,她只能看见魏郎君手里确实握着一副画卷,画卷上画了什么,再也看不清了。

    大主顾自己把画样给画好了,还有这等好事?

    她捂着鼻子喊,“稍等!我把脸洗了就上木楼看图样。”

    魏桓无声地笑了下。

    回转到长案侧,把图样放在案上,又细细地勾勒了几笔仙鹤尾羽的翎毛。

    欲放下笔时,不知为何,想起来叶扶琉口口声声喊的“魏三郎君”。

    两家毕竟只是住得近的邻居,并非通家好友,家中又无长辈,彼此不通名讳。

    他见面也只客客气气喊一

    ()    句“叶小娘子”,只知她家中行四。

    魏桓的目光落在画卷下方空白的落款处片刻,打开书案下方暗格,翻找出许久未动的一方私印。

    蘸满朱红印泥,稳稳地按在落款处。

    ——“桓”。

    木楼梯响起沉重声响,魏大匆匆上来,甩着满手的鸽子毛儿叹气。

    “外行人不做内行活计,养鸽子我真不在行。刚才开了鸽子笼第一次放飞,有几只不知为啥不肯出去,我拿手去抓,有只灰毛大鸽子扭头狠啄了我一口!郎君,叫魏二回来吧。他从前伺弄鸽子最在行了。”

    魏桓不置可否,把印章收回暗格里,又取出重金买下的猫儿盆,放置在竹帘边。盛夏阳光映亮了猫儿盆的天青釉色。

    魏大习惯了郎君的寡言,继续自个儿念叨。

    “对了,祁家世子又来了。今天倒是老实,敲门送了拜帖,安安静静的在门外等。我说我训鸽子训到一半,腾不出手替他通传,他说等等无妨。郎君你瞧,人还在门外站着呢。”

    可不是,魏家门外此刻乌泱泱围了一群人。锦衣华服的少年郎热得大汗淋漓,周围一群豪奴殷勤地擦汗打扇,看热闹的邻居们啧啧称奇。

    魏桓纹丝不动听完,吩咐,“把人放进来,带去偏厅上茶。叫他们在偏厅里等。”

    “欸?”魏大惊奇问,“郎君要见祁世子了?祁世子送来的礼收不收?”

    “等下叶小娘子要过来看松鹤画样,总不能被人堵了门。”

    魏桓淡淡道,“把祁世子领进来,在偏厅候着。等叶小娘子走了,再把人送出门。礼单不收。”

    魏大琢磨了一下,回过味儿来。

    嘿,把人领进来溜一圈再送出去,不至于堵门挡了邻居,最后还是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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