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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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扶琉探出纤白的手指,惋惜抚摸少了脑袋的长颈仙鹤。

    木匠同样觉得惋惜。“东家,少了个头的仙鹤寓意不好。能不能给个图样?小的把仙鹤头尽量精细地雕出来。”

    “紫檀木要细细地雕,得花不少时日吧?”

    “活计精细,徒弟肯定不能上手。小老儿自己赶工的话,多则十天,少则七八天,都可能。”

    “那来不及。先空着吧。”叶扶琉给足了赏钱,叮嘱木匠带徒弟明早再来叶家。

    天边最后一点彩霞眼看着就要消散了。庭院里点亮两盏木座铜灯,亮堂堂映照庭院中央。隔壁的院子也被木座铜灯的灯火映亮了。

    叶扶琉隔墙喊了声,“魏三郎君!你可在庭院里赏月?”

    “我在。何事?”

    “你定下的冰鉴做好了。劳烦你家魏大晚上过来拿一下,重得很。”

    “魏大今晚不得空。明日过去拿可否?”

    叶扶琉轻轻吸了口气。

    等不得明日了。天亮后随时会有客登门,落入陌生人眼里不好。冰鉴必须在天亮叶家开门宴客前送过去。

    她转了转黑亮的眼珠,给出个正大光明的借口。

    “明日家中大摆宴

    席,会有许多来客登门,只怕不得空。冰鉴还是早些送去的好。魏郎君,你能不能起身开个门?我教秦陇给你送过去?”

    安静了片刻,隔墙应道,“可以。”

    “可以起身开门,还是可以叫秦陇送过去?”

    “门没有关,贵家大管事直接进来。”

    叶扶琉愉悦地弯了弯眼睛。魏家郎君果然是外冷内热的性子。虽然待陌生人冷淡,一旦熟稔起来,人是极好相处的。

    “那我这边就开始筹备了。准备妥当,我叫秦陇直接送去你家木楼上。”

    秦陇此刻就在院子里用飧食,一边低头猛嘬鸡汁鲜面,耳边把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送个冰鉴去邻家,还需筹备什么?”他纳闷地问,“难不成我们还得铺一层冰在里头?”

    叶扶琉冲他意味深长地笑了。

    “说说看,大管事。你觉得百两金的大生意,值不值得我们铺好了冰送过去?”

    秦陇默了默。百两金的大生意,当然值得。

    狼吞虎咽吃罢,他放下空碗起身,就要去地窖取冰。

    “等等。”叶扶琉当他的面打开冰鉴下方的暗门。

    冰鉴分成上下两层,打开盖板只能看到上层,下层要从暗门处打开,里头的敞阔空间可以用来存储冰块。

    秦陇震惊了,“嚯!原来下面还有一层!难怪冰鉴尺寸这么大。我去取整冰块,把下面全铺满了?”

    叶扶琉叮嘱,“只需要铺一层冰。”

    秦陇点点头,“只铺一层的话,便不用取太多冰了。”

    “竖起来铺,冰铺在最外面一层。”

    秦陇:?

    这话怎么说的,他竟听不懂了。

    冰块竖起来铺最外面一层,岂不是砌墙似的。冰层里头呢,空着?

    叶扶琉招呼他附耳过去,悄悄道,“还记得后院里被你摁进土里、只露出尖尖角儿的两百来块石砖吗?”

    “记得……?”秦陇隐约有点不好的预感。

    “全取出来,填进冰鉴箱子里。冰块垒最外面一层,打开暗门一眼看不到石砖。连夜给隔壁送过去。”

    “……”

    “等等,主家。”秦陇指着那紫檀木面的冰鉴,“你算过没有?这冰鉴确实做得大,但再大也塞不进两百来块石砖。”

    “旁边那不是还有个榉木的冰鉴么。每个冰鉴里填一百十五块砖,最外头垒一层冰,你把两个冰鉴都送过去。”

    “等等,主家。隔壁只定了一个冰鉴,我们为什么要送两个过去?”

    叶扶琉剔透黑亮的眼睛转过来,盯着秦陇上下打量片刻,叹了口气。

    “说说看,大管事。你觉得百两金的大生意,值不值得我们买一送一,回馈大主顾?”

    秦陇:“……值得。”

    “买一送一”四个振聋发聩的字眼,彻底镇住了秦陇。秦陇感觉到了自己和当家娘子做生意的天赋差距,默默地闭了嘴,转身往后院埋

    砖的鹅卵石小径方向走。

    走出了十几步,脚步突然一顿。

    等等,给大主顾送冰鉴,为什么要往冰块里头填石砖?这是什么他不知晓的奸商手段??

    叶扶琉在身后叮嘱,“记得把两个冰鉴都送上木楼啊。”

    ——

    魏桓独坐在庭院里赏月。

    临河小镇人口不多,常住人丁更少。路上行色匆匆走过的,大都是路过此地歇脚的行商。

    天地无垠,人如蝼蚁,只需从一处蚁窝挪去令一处蚁窝,就能简简单单和从前斩断干系。

    自从来了江南,隐居在临河小镇,他的心境平如古井无波澜。

    病中难以走动,他时常在书房坐着,一坐就是一天。镇子上无人认识他,无事需要他思量决断,什么都不必想,他也就什么也不想。

    心如明镜台,何处惹尘埃。离群索居、古井无波久了,灵台仿佛一面没有时常拂拭的铜镜,表面落了灰尘,映照出来的影像便失了真。繁华喧嚣的江南人世间与他无关,偶尔浮光掠影闪过,都是从前种种片段。

    但最近不知怎么的,他有时会想出来庭院里坐坐。身边点起旧时铜灯,坐在明亮光影下,赏赏月色,听听蝉鸣。

    邻家叶小娘子果然又在隔墙喊他。

    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坚持今晚把冰鉴送过来。

    魏桓抿了口绿豆百合汤。他善思辨,从短短几句对话里听出不寻常。

    世间万事自有道,总有可以遵循的常理。比方说,做偷家生意的小娘子,家里不喜人多,身边只留两个亲信。

    就算她精力旺盛,不惧麻烦,也绝不会喜欢敞开家门,大摆宴席迎宾客,自找麻烦。

    因此,魏桓多问了一句。“明日贵宅大摆宴席,宴的什么客?庆祝何等喜事?”

    隔壁院墙之下,叶扶琉吃完一块冰镇甜瓜,帕子擦拭干净手。

    “没什么喜事,宴客的也不是我。我只是出借一天的宅子给沈大当家。”

    她把沈璃强借叶家宅子办宴席的前因后果简短说了说。

    魏桓慢慢地舀着绿豆汤,边喝边听。

    何处酒楼不可设宴?

    以知县名义,征用未出阁小娘子的家宅设宴,沈姓行商别有居心。不是借着机会登门纠缠,就是寻找机会当众发难。

    此人不可留。还是寻个机会无声无息处置了才好……

    “说起来,”叶扶琉突然想起了什么,隔墙问,“家里赶做两只冰鉴,木料子不够用了。上次听你提过,魏家有多余的木料,能不能借些过来?我想要四五块薄木板料,长度么……”她想了想沈璃的身高,“八尺吧。八尺长的薄木板。”

    魏桓舀着甜汤的动作顿了顿,想起了半夜埋进坑底的胡麻子,失笑。看来无需他动手了。

    “柴房堆了不少木板,等魏大得空了,叫他给你送去。”

    “哎,多谢!”

    叶扶琉弯着眼道谢。魏三郎君着实是个爽快人呐!

    “我这里有冰好的甜瓜,又甜又脆。等下秦陇送冰鉴的时候顺便也送个甜瓜去。你尝尝看,能不能尝出甜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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