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狸花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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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的身份住皇帝的寝殿,要进来甚至还要敲门征得祝卿梧的同意。

    自从小五从花房被调到乾明殿,最近看到的种种已经超出了他所能认知的一切。

    因此他不能理解祝卿梧为什么听见皇帝可能是因为昨夜他不开门而被冻病,还能如此淡然。

    “阿梧……”小五心惊胆战地问他,“你是不是救过陛下的命?”

    祝卿梧闻言抬眸看向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外面突然传来海恩的声音。

    “祝公公。”

    祝卿梧转过头来,竟真的是他。

    海恩是御前大总管,且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对祝卿梧一直都很关照。

    因此祝卿梧立刻停了手中喂猫的动作,起身给他行了礼。

    海恩见状,连忙拦住了他,“祝公公,你我之间就别多礼了。”

    “不知海公公来所为何事?”祝卿梧问道。

    “陛下昨日从这里回去便有些发热,但也没太在意,谁知今早起来时一下子就病了,太医已经瞧过了,是风寒,但陛下不肯吃药,所以咱家想着要是祝公公肯去一趟,陛下肯定会好好配合的。”

    祝卿梧怎么会听不明白海恩的意思,但犹豫片刻,还是拒绝道:“陛下十四上战场,后多年驻守边关,那样的苦寒之地都熬过来,如今小小的风寒怕什么。”

    刚说完祝卿梧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对,一抬头,果然看见海恩面色一冷,气愤地看向他。

    海恩从前是光帝身边的太监,后来光帝派堂溪涧戍边,然而并不放心,所以派了海恩前去监军。

    祝卿梧没随堂溪涧一起去过边关,因此并不明白为何光帝身边的人后来竟会忠于堂溪涧?

    “是。”海恩突然扬起了音调,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突然一红,“原来祝公公也知

    道陛下戍边那年不过十四。”()

    海恩大概也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于是忙敛了敛情绪,这才继续说道:“边关苦寒,每年冬日都会冻死无数牲畜,而陛下冬日作战时为了埋伏,有时会趴在雪里几个时辰不动,多年的征战早已损伤了身体,受不得寒,不然怎会只是在门口站一站便得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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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征战多年,费心筹谋,甚至因为你的离宫而提前……不然以陛下心中的成算,区区黎族岂敢来犯?”

    “陛下今年也不过十八而已,却已经出生入死那么多年,陛下或许对不起过其他人,但似乎从未亏待过你,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恨陛下?”

    “我没有恨他。”

    祝卿梧望着面前情绪激动的海恩,开口回道。

    只是语言浅薄,显得如此无力。

    他和堂溪涧之间横亘了太多事,有些不能说,有些在回忆里被反复咀嚼,成了没味的渣滓,说出来总觉得矫情。

    海恩一直都是御前的人,从不轻易向人低头。

    今日也不过是因为祝卿梧是堂溪涧心尖上的人,才和他费了这么多口舌。

    见他依旧油盐不进,海恩也不愿再多说,只是问道:“祝公公去还是不去?”

    祝卿梧沉默良久,终究还是转过了身,只淡淡对小五道:“送客。”

    “阿……”小五看着眼前的情景正想劝说两句,然而刚一开口海恩便已经一甩衣袖离开了。

    小五见状,连忙追上去道:“海公公,我送您。”

    小猫怕生,刚才海恩来的时候躲到了柜子下面。

    如今听见人走了这才爬了出来,似乎是察觉到了祝卿梧低落的情绪,小猫跑过来蹭了蹭他的腿。

    祝卿梧这才回过神来,俯身将它抱进了怀里。

    这时小五也送完海公公折了回来,见他还有心思抱猫,连忙走过来说道:“阿梧,你这是何苦?”

    祝卿梧不想再多说,于是站起身来道:“我累了,想休息。”

    “阿梧……”

    小五有些着急地叫了他一声,但看他漠然的样子,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退了出去。

    祝卿梧本来只是找个借口,然而等他躺到床上时却真的睡了过去。

    眼前的一切轻轻晃晃,像是做了一场梦。

    祝卿梧似乎又回到了离桧宫的屋顶,他曾坐在那里无数次向西北望去,似乎这样就能看见想见的身影。

    但自然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偶尔才能收到来自边关的信,堂溪涧从来报喜不报忧,只说他打了怎样的胜仗,看见了怎样的美景。

    只有一次,边关传来消息堂溪涧受了重伤。

    光帝关切,送了许多补品。

    祝卿梧试图打探他到底受了怎样的伤?严不严重?然而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只能把所有的担心写进那些永远寄不出的信里。

    再次见到堂溪涧是在半年后,他回宫贺寿。

    ()    祝卿梧正在离桧宫洒扫,一回头却见堂溪涧正倚着门望他。

    多日未见,堂溪涧又长高了不少,大概是在西北待得太久,浸润了泠泠的雪气,身上总是透着凉意。

    祝卿梧惊喜地跑了过去,将他上下看了个遍,连忙问道:“你伤到了哪儿?”

    “只是小伤,不小心摔了一下,被他们夸大其词报了回来,担心了吧。”

    “只是摔了一下吗?”

    “嗯,你还不信我吗?”

    祝卿梧想,自己大概就是太过信任他,因此相信他的每一句话。

    信他无往不利,信他战无不胜,信他不伤不痛。

    堂溪涧从未和他说过战场有多凶险,且怕他担心,每次都是弱化。

    久而久之,祝卿梧便真的信了他的话。

    信了战场上的一切不过是从前电视里一闪而过的画面。

    敌人如同呆滞的木头,任由堂溪涧砍杀。

    可是……

    祝卿梧又梦见了之前孤守城门的那四天四夜。

    火光冲天,搏命拼杀,扑鼻的腥臭味避无可避,处处都是死亡与鲜血。

    原来这才是战场啊。

    “阿梧,阿梧?”祝卿梧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叫他。

    祝卿梧睁开眼,这才发现竟然是小五站在他旁边轻轻推他。

    “你怎么哭了?”小五有些惊讶地问道。

    祝卿梧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竟真的湿了一片。

    “没什么。”祝卿梧连忙擦干眼泪坐起身来,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阿梧,你没事儿吧?”小五满脸担心道。

    “没事儿。”祝卿梧说着,起身穿好衣服,又洗了把脸,然后向外走去。

    “阿梧,你去哪儿?”小五见状连忙问道。

    “我……”祝卿梧闻言停下脚步,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说道,“我去看看陛下。”

    后面的寝殿被他住了,因此堂溪涧睡在偏殿。

    偏殿的布置虽然也不错,但毕竟没有正殿奢华。

    海恩在外面守着,突然瞧见祝卿梧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带他走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堂溪涧的吩咐,偏殿空荡荡的,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堂溪涧一个人睡在内殿。

    “陛下不肯吃药,还让人都出去。”海恩向里看了一眼,无奈地说道。

    祝卿梧闻言,道:“把药拿过来吧。”

    一旁的宫女见状,立刻端来了一直温着的药,祝卿梧接过向里走去。

    刚一进内殿,祝卿梧便听见了堂溪涧的声音,“出去。”

    祝卿梧闻言停了片刻,继续向里走去。

    堂溪涧似乎有些恼怒,眉头微皱,然而一睁眼,却对上了祝卿梧的眼睛。

    “阿梧?”堂溪涧眼中的不快立刻如潮水一般褪去,一边咳嗽一边坐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祝卿梧

    没答,只是在他旁边坐下,舀起一勺汤药喂给他。

    堂溪涧立刻张开嘴巴,乖乖地喝下。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喝完了一碗药。

    “为什么不吃药?()”一直等他喝完,祝卿梧才开口问道。

    “风寒而已,抗抗就过去了,不必担心。?[()]?『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堂溪涧回道。

    “只是这样吗?”祝卿梧明显不信。

    堂溪涧闻言笑了一下,“阿梧聪明,果然骗不了你。”

    “到底是为什么?”祝卿梧追问道。

    堂溪涧似乎并不想谈这些,因此只含糊道:“从前在边关时很多人想杀我,所以不敢吃药,小病抗抗就好。”

    祝卿梧听得心中一涩,握着药碗的手指一点点收紧,“那你就不怕我也想杀你?”

    堂溪涧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愣了片刻,这才说道:“若是能死在你手里,反而很好。”

    他的眼神里藏了太多东西,祝卿梧只觉得受不住,于是起身想要离开。

    然而刚一迈开脚步,手腕却突然被人扣住。

    堂溪涧的手指极凉,然而不知是不是握得太紧,祝卿梧竟觉察出了一丝热意。

    祝卿梧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面上已经恢复了一片平静。

    于是这才转身望向他,一边一根根掰开了堂溪涧的手,一边说道:“我们别再互相折磨了,放我出宫好不好?”

    堂溪涧自年少起便独面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这些年无论受多少伤流多少血他都没有哭过,然而此时眼眶却红了。

    被一点点掰开的手指重新用力,握住了祝卿梧的手腕。

    堂溪涧仰头望着他,一字一句回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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