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春三月(2/2)
但为什么时间线会提前这么多?
因此一时间祝卿梧只觉得思绪纷乱不已,连小豆子叫他都没听见。
“阿梧。”直到小豆子拍了他一下,祝卿梧这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小豆子问道。
“没什么。”祝卿梧连忙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然后呢?”
“不知道,鸣山时五皇子没去探望,我也不能自己单独去看六皇子,只知道六殿下伤得严重,陛下也很关心,哪怕先回来了,还是吩咐人每日补品流水一般送到鸣山去。”
“这样啊。”祝卿梧淡淡应道。
“只是从前也并不觉得六殿下和陛下有多亲厚,这次竟能挺身而出,想必六殿下还是挺顾念父子之情的。”
祝卿梧闻言突然想起上一世堂溪涧登基时死在乾明殿的光帝,不禁摇了摇头。
哪有什么父子之情,不过是筹谋和算计罢了。
虽然对于这件事祝卿梧并不感到有多意外,但时间线提前终究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之后的许多日子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有时他会希望堂溪涧能早日回来,他心里攒了太多的疑问,但有时候又会否定这个念头,就算真见到了堂溪涧,又该从何问起?
他们这一世的身份比上一世还要疏离。
自己凭什么去逼问一个皇子,他又凭什么回答自己?
而且堂溪涧的伤似乎真的严重,一直到了入夏祝卿梧也没等到他回宫的消息。
反而听闻前朝似乎有人给堂溪涧的母族翻案。
堂溪涧的母族在宫中一直是一件讳莫如深的事,无人敢提起。
因此祝卿梧活了两世也没怎么弄清。
只是听说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但光帝不知为何派了一人去鸣山教习堂溪涧骑射。
祝卿梧依旧不明白这里面的联系,只是想,能学骑射,那就说明之前的伤应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但不知为何,堂溪涧依旧没有回宫,关于他的消息也越来越少。
直到建昌一十八年冬。
西北雪灾,边关游牧的部族受灾严重,无法过冬,竟联合起来抢掠边关的普通民众,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边关粮草不丰,增援缓慢,连连失守,短短半月,连失二城。
消息传回郢都,光帝震怒,连夜召集群臣。
群臣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
主和派言,近年灾害连连,国库空虚,不宜穷兵黩武,边关游牧众部尽归吐落部管,不如陛下亲下旨意,主动联姻,修复关系。
主战派则言,如今游牧各部如此嚣张,背后定有吐落授意,况且从来都是他们求娶,哪有公主主动下嫁,如此做派不仅换不来太平,还会颜面尽失,反而落入更加难堪的境地。
两拨大臣吵了许久,光帝却始终没有表态。
一方面却如主和派所言,大凉连年灾害,国库不丰,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必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还有一原因便是如今武将失衡。
如今能派得出去的武将只有颖妃的堂兄陈渚一人。
但颖妃在宫中得宠,又生下皇子,陈扶在朝中也是肱骨,加上陈渚骁勇善战,他们陈家一门内有宠妃皇子,外有文官武臣,上次攻打黎族陈渚便立了奇功,大加封赏。
所这次再打了胜仗,光帝已封无可封。
更何况最近光帝已有意敲打陈家,所以余至为水家翻案才被允许,只是事关帝王颜面无法认错,但光帝的态度已经摆在了这里,表现出了对陈家的不满。
此时再派陈渚,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但除了陈渚,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
然而就在这时,余至却突然求见,向光帝推荐了一人。
余至此人虽曾与陈家结亲,但成婚十载,从不与陈家勾连,也未有所出,与陈家小姐和离后也未再续弦。
在朝堂上也从不结党,因此在光帝心中他是一个孤臣,对他也格外放心些。
每次他所提之事也都会认真考虑一番。
“袁最?”光帝道。
“是。”
这个人虽是武臣,但也只是四品副参将,然而不知为何余至对他却格外器重,上次还举荐给六皇子做了骑射师父。
思及此,光帝又想起了仍在鸣山的六皇子。
那日他英勇救驾,然而毕竟年岁尚小,伤得厉害,尤其是一条腿,几乎被那牲畜咬断。
后来太医来回禀,说今后走路都怕是困难。
光帝一想到这儿便不由重重叹了口气。
从前因为大巫之言加上水伊映的事他一直不敢见这孩子,冷待了他许多年。
然而他不仅没有怨恨,反正亲近手足,舍命救父。
而自己为了颜面又不能还他和水家一个公道,一连串的事下来,这让光帝心中更加愧疚难安。
只是想起他便会觉得怜惜不已。
“六皇子怎么样了?”光帝突然问道。
余至似乎并不意外光会突然问起堂溪涧,一板一眼地回道:“臣听鸣山传来的消息,六殿下已痊愈,如今已能重新骑射,只是左腿伤到了筋骨,今后走路怕再难如初。”
光帝一听,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痛色,“怎么没人来回禀朕?”
“应当是怕
陛下伤心。”()
“唉。”光帝叹了口气,“怎能不伤心,罢了,那余至还在鸣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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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先秘密传他回来,让朕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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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都初雪那日,祝卿梧听说原四品副参将突然被光帝封为正二品的定远将军,不日将领兵出关。
而六皇子将作为副将一起领兵前往。
一切都在按照上一世的顺序向前发展,只有时间提前了两年。
自从二月堂溪涧随光帝一起去了鸣山,一直到入冬都没有再回来过。
直到今日才又听到他的消息,竟然是要随军出关。
眼前的一切明明是在按部就班地走着,却依旧让祝卿梧生出了些许慌乱感。
他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局势。
明明之前春猎时伤到在鸣山回不来,怎么到了年末,却又要戴甲提剑,领兵出关?
祝卿梧本就攒了一肚子疑惑,如今疑惑更多,却又无处询问,只能全都憋回了心里,等着有朝一日见到他再询问。
大军出发那日玉珠拉着他去城门口送别。
今日光帝亲自为大军送别,他们自然不能靠近,只能远远立在城门之上向下看。
所有的将士严阵以待,披甲提剑,银色的盔甲映着漫天的大雪,反射出冷色的光泽。
队列的最前方立着两道人影,祝卿梧一眼就认出了右边的那个是堂溪涧。
他的身量不矮,只是年岁摆在那里,终究稚嫩了些,只勉强撑得起一身银甲。
不知是不是似有所感,他原本正与身侧的袁最说着什么,却突然转过了身来。
怕是掩盖年岁过小的缘故,他面上覆了半张银色的面具。
因此祝卿梧看不清他的表情。
然而他转过身的那一刻,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祝卿梧还是对上了他的眼睛。
祝卿梧见状立刻移开了目光,玉珠见状反而拼命挥起手来,盼望着他能看见。
很快,城门大开,大军渐远,玉珠这才和他一起向回走去,走着走着,不知怎么竟叹起了气。
“叹气做什么?”祝卿梧问道。
然后就见玉珠若有所思了片刻,这才说道:“就是觉得当皇子也没有多好。”
“嗯?”
“刚入宫时觉得他们每日穿金戴银,又吃的这样好,而我在家时因为孩子太多根本吃不上饭,觉得他们一定很幸福,可后来在离桧宫待久了,却又觉得六殿下也很可怜。”
祝卿梧没说话,只是听她继续说着,“六殿下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却要上阵杀敌,战场上那么可怕,万一受了伤可怎么办?”
“有军医会为他包扎的。”祝卿梧淡淡道。
“可……”玉珠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话还没出口便意识到了什么,四处看了看,终究还是没再说下去。
但祝卿梧怎么会不知道她想说的话,于是停下脚步,转头对她说道:“他不会死的。”
玉珠闻言愣了一下,抬头惊讶地看向他。
“他不会死的……”祝卿梧又说了一遍。
随即缓缓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把剩下的话在心里说完,“他会平安回来,登上那最尊贵的宝座,娶门当户对的女子,享无边的富贵荣华,他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未来。”
因为提前知晓了上一世的事,所以祝卿梧早已知道了这场战争的结果。
堂溪涧会立下奇功,而袁最也会步步高升。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事,一个月后,郢都终于收到了来自边关的第一封战报。
【六殿下率八百轻骑夜袭土落部,失联于军中,再未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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