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客卿与异乡人(2/2)
不卜庐分拣药材的学徒七七是不死之人，这在璃月港并非什么隐秘，只不过，璃月人更习惯称呼她为“仙人”。
那其实是仙人们犯下的一个错。
仙魔大战殃及了无辜的生命，仙人不忍，于是试图复活濒死的采药姑娘。
意外获得神之眼、成为仙人的七七身体冰冷，失去了全部记忆，变成了只能依靠敕令行事的僵尸。
生死是不该被逆转的，钟离比谁都清楚这件事。
往生堂最多的业务便是丧葬仪式。
上至仙人的送仙典仪，下到无名者的葬礼，往生堂皆可操办。
钟离就职往生堂的客卿以来，经常接手于不卜庐过世却无人收殓的逝者，为其操办葬仪。
病床上躺着的人睡得不安稳，眉头紧皱地呢喃着呓语。钟离摘下手套，用手背贴了贴木曦的额头。
凉得不太正常。
他用拇指的指腹抚了抚她的眉眼，在没人察觉的地方，一缕金光从指尖溢出，飘入少女的眉心。
青年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任由时间流逝。
期间白术回来看过一次，说身体情况略有好转，明早便能醒来。
少女眉目舒展开，睡颜平和，不再被噩梦困扰。
木曦知道这一切时会是什么想法？
认真说，不论是作为钟离还是摩拉克斯，他都不知道这个答案。
生如蜉蝣也好，露水易逝也罢，他想把她留下来。
钟离在想自己该用什么借口留下她。
他唯一能想到的借口，只有作为他，“钟离”自己。
*
理水叠山在伏龙树处所立的石碑上，刻着一
() 行警醒路过之人的碑文，大意是说，此地镇压着恶龙，请勿靠近。
木曦大致想不到，被她交给千岩军的那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其实是若陀的一抹恶念。
天地阴阳，善恶两念。
钟离前段时间去伏龙树下加固封印结束后，遇到了姗姗来迟的友人。
附身于铁匠身上的若陀见没有他的事了，就和钟离闲聊起当年旧事。
从某年海灯节聊到魔神战争结束后的七神会议，璃月草创再到归离集扩建后的农业繁茂，绝云间共饮的酒，云来海对峙过的仇敌……最后，若陀又笑起来，善念消散前，与他说：“摩拉克斯，与你相识，我不曾后悔。”
“……若陀。”
“伤心的话就不说了！”
故人相见的时光格外短暂，青年拍拍他的肩膀，随后失去了意识。
伏龙树附近的龙蜥仿佛也感受到什么，停下了翻滚的动作，风吹过，树上挂着的铃铛与红绸带被吹动，丁零作响。
钟离叹气，却又想，该回去了，回家去……
*
起初，人们燃放爆竹只是为了驱赶野兽。
月光泠泠，烟花在空中炸开，闪烁着绚烂的光焰，浮空岛上只余他一人。
他闭上眼，靠在浮空岛的桌案旁，长舒一口气，低声说：“喜欢。”
青年明明是在回答她刚才的提问，却又好像回到几千前，面对那个没有意识的残缺魂魄。
几千年前他意外失约，让木曦一个人在浮空岛放完了烟花，如今，也轮到他独自一人赏烟花了。
他开始理解少女当时是什么心情了。
行走世间，他后悔过。
磐岩有梦，岩石有心。
利箭射向若陀时他有一刹那的犹豫，可他是璃月人的神，无论如何，他都必须阻止若陀。
他也会望着层岩巨渊中千岩军的骸骨长叹，奔走在黑市上收购遗落的日晷。会在逐月期间怀念友人，会在海灯节回到绝云间，也会在那一夜的失约后，想把欠她的烟花补给她。
六千余年，他最后悔的是听了木曦的意见。如果知道木曦在离开他以后会经历那些事，他会罔顾她的意愿，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她被他带到这个世界上。
月宫上的桂花，因他坠入凡尘。
可惜。
可惜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