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2/2)
凌霄把这叠故纸和银票抵在心口,深深地回望了一眼。
今夜无风无月,夜空却格外澄澈空明,两人没有久留,偷偷又摸回了客栈。
既是扮作走商的夫妻,自然没理由开两间客房。屋内只有一张床,凌峰理所当然地留给了妹妹。
他坐在床尾的胡椅上,支起一条腿,闭眼打了个哈欠,道:“睡吧,我也累了。”
凌霄细心把拿到的东西收好,小客栈连油灯都劣质,屋内光线昏暗,她打算明早再细看。
她卧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油灯烧出的烟有点呛鼻,凌峰却舍不得把这昏黄火光吹灭。
他望着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的面庞发呆。
不能让妹妹冒这样的风险。
背后的事情或许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复杂危险,像这样无头苍蝇般找下去,又要多久才能找到线索,而妹妹又要和他一起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多久?
眼下,那些正在守株待兔、等着杀他们灭口的人,不就是现成的线索吗?
他可以装作不经意地、掉入他们的陷阱中。
只要让他们相信,他还留有什么与此事有关的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些人应当不会急着杀他,而他或许可以顺藤摸瓜,找到蛛丝马迹……
失去至亲的悲恸甚至不需要表演,他就可以让所有人相信,他的妹妹也死在了那个雨夜里,尸骨无存。
已经抓到了一个他,想来那些盯梢追捕的人,也会被撤回来,凌霄,便会是安全的。
油灯被吹灭了。
孤孑的身影握住了手中刀刃,义无反顾地走了回头路。
——
范阳,主城。
骤然离了宴席上喧闹的丝竹管弦,来到这个安静的所在,姜锦的耳朵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她礼貌地收回了目光,没有继续打量也被传了进来的裴临。
人来齐了,薛靖瑶眼波一横,便从闲散的状态中端坐了起来。她理了理膝上的羊毛毯子,挥手把婢女们都屏退了。
偌大的屋内便只剩他们三人。
薛靖瑶清了清嗓子,道:“闲话不说,留你们下来,其实是有事想要拜托你们。”
有事找裴临不奇怪,毕竟他风头正盛,一看便是大有可为,而天下乱局中,各方势力都想拢络人才,收归自己麾下。
找她,
姜锦便有些不能理解了。
上首的薛靖瑶却忽然看向了她:“姜姑娘在范阳待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感受?()”
这句话问得空泛,然而薛靖瑶也没想等她回答,她悠悠地叹了口气,随即竟说起了范阳与卢家的情形。
其实在她面前的这两位,对这点底细都是清楚的。
毕竟重活一世,而这些事原也不算密辛。
卢宝川的父亲卢中泽,上一任节度使,他意外身殒之时,他们夫妻的独苗卢宝川才十岁多点,怎么看都还不能担事。
人心从来不是铁板一张,无论是在家族中还是军中。范阳地处险要,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节度使之位,范阳和长安都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卢家自己就争得不可开交,军中骤然没了领头的人更是乱成一锅粥,几乎要哗变,长安还插了一脚进来搅和浑水。
谁来都不服气,乱局之中,最后朝廷一纸敕书,把这个位置丢给了十岁的卢宝川。
一看就是要孤儿寡母做炮灰,用卢中泽遗留的威严暂时稳住军中局面。但明眼人都知道,无论最后哪方势力成功登场,这对孤儿寡母都不会有好下场。
薛靖瑶就是在这样的局势里,从浑水中一点一点攀了起来,而卢宝川也争气,十一二岁就扛起枪上了战场,用敌人的血证明了一切,在母亲的谋划下,坐稳了这个位置。
平淡的叙述间,薛靖瑶没夹杂任何多余的情绪,她单手支着自己的额角,继续道:“如今,也不过外表光鲜罢了。宝川父亲留下的旧部渐渐也上了年纪,伤病缠身,他独木难支,而我亦无人可用。?()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其实不是无人可用,只是各方势力混杂,用起来背后的牵连实在太多,她的顾忌也太多。
而姜锦和裴临的底细,薛靖瑶这段时日查得清清楚楚。其中裴临的出身更是让她放心,像他这种情况,只怕是更想建功立业,他会知道该如何去做的。
姜锦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言外之意,道:“大夫人想交托之事,不是小事?”
薛靖瑶点头,“不错,你很聪明。”
还不知是什么事,姜锦便没有拒绝,而是道:“若是小事,我自然会满口应承,但若是大事,我只怕自己力有不逮。”
如此反应,虽不在薛靖瑶的意料之中,但反叫她高看姜锦一眼,“你只放心,如何用人,是我的事情,只要你愿意,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成。”
姜锦隐隐猜到了薛靖瑶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和裴临。
她稍侧过脸,瞥了裴临一眼,却见他还是那个波澜不惊的死鱼脸,像是一点也不意外。
她按下心里的揣测,继续听薛靖瑶说话。
范阳强就是强在足兵足响,长安可收不上这里的税。然而今年来青黄不接,为防备危险,其中一处补给押送,她想派他们两个一起去。
薛靖瑶补充,“自有老练的伍手跟随,你们不过持点大的方向罢了,我也会从军中再拨些人一起。”
姜锦没有理由拒绝。她本就想施展自己,而这次的羁押粮草,显然也算是薛靖瑶对她能力的一个小小试探。
那裴临呢?他的目的本就是名正言顺地一点点积蓄人马,逻辑上来说,他与薛靖瑶已经两清了,那他会如何?
紧接着,在她应下之后,姜锦便见裴临朝上一揖,道:“大夫人于在下有知遇之恩,您既开口,某自当全力以赴。”
这还是他进来后的第一句话。
姜锦淡淡扫了裴临一眼,什么也没说。
直到从殿内离开,两人跟在引路的婢子身后并肩而行,眼看就要分道扬镳时,姜锦忽然伸手拦住了他。
“方才在大夫人面前,裴公子一言不发,是在等我开口去问呢?还是说……”
她话音一顿。
绀青的衣摆停在脚步带起的微风中,裴临顿足,静静望向姜锦,等候她的下文。
姜锦狐疑地打量着他,问:“还是说,裴公子早就和大夫人通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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