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0 章(2/2)
兰心心头咯噔一跳,不敢出声。
好在她也不需要有人回答,只是一声压抑不住的质问,很快便恢复如初,带着丫鬟一同过去,还没进去,就被小厮拦在门外。
“你——”小厮陌生的脸让她即将出口的质问瞬间断掉,不禁惊愕起来:“你是谁?叶书呢?”
她问小厮,明明是也是跟在白晏临身边,这会儿怎么不见他?
小厮闻言屈身,恭敬地解释道:“公子好心,给叶书哥寻了一个好前程,小姐怎么如此惊奇?”
苏明珠不可能说她收买了叶书,慌乱掩盖起来,只说是随口一问。
一种微妙的预感在心头蔓延,她面上笑道:“你快让开,我给晏临哥哥送补汤。”
说着接过兰心手里的食盒,一副十分期待想念的模样。
没想到,那小厮竟再度伸手,将她拦在门外:“对不住。”
“奴才要先进去通传一声,问问公子。”
苏明珠霎时愣住,笑容微僵:“好。”
他转身离开后,女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一个奴才也敢把她拦在门外!
仔细看,她眼底除去怒意,还有几分无法言喻的慌乱和无措。
怎么会这样?
一切和她预想中的截然不同,令她忍不住怀疑起来,自己当初是不是做错了,她不该轻举妄动?
没人能给她回答。
她心中思绪翻腾,身侧丫鬟兰心却是头皮一紧,赶忙小声提醒:“小姐,他回来了。”
这次苏明珠终于顺利进来。
男人坐在榻上,神色淡漠,即便是病中也未折损他丝毫风姿,苏明珠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惊艳,迫切地朝他靠近。
短短几步路,硬是让她心潮起伏,思绪翻涌,结果到跟前,冷意扑面而来。
“晏临哥哥,你没事吧?”她的声音甜到发腻,反衬出男人冷淡至极的态度。
悲苦之下,苏明珠一眼瞥见矮几上放置的蜜饯,上面盖着百味坊的签子,她是重生而来的人,两世加起来深知他绝不喜欢甜食,那么,这包蜜饯的来源就显得十分突兀。
浮动甜香与房间里的苦涩药香混杂在一起,令她捏紧指尖。
是白皎。
肯定是白皎。
白晏临见她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跟前,冷眉微蹙:“无事就回去吧。”
疏离和驱逐的意思简直再直白不过。
苏明珠几乎控制不住,想质问他是不是因为白皎?
或许有一刻,她是惊怒怨增的,可是一抬头,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流下来,楚楚可怜道:“晏临哥哥,我来给你送补汤。”
她哭得梨花带雨,眼神亲昵,或许重生两世,只有这个她学的最为精湛,前世她嫁的那个夫君,最喜欢的一个小妾便是如此作态,当时她颇为不屑,可经过一两次示弱,尝到甜头的她却将对方的作态学的十成十相像。
她隐晦地倾诉自己的惆怅和不安,暗示她自己在昌国公府呆的不好,只有晏临哥哥,是她人生中的希望和支柱。
说着微抬起脸,泪珠似断了线珍珠划过脸颊,羞赧浮上双颊,如池上莲花清丽脱俗,她对镜练习过不下上千次,知道这是她最惹人怜爱的姿态。
心中暗想,就算是石头也该动容吧?
沉浸在畅想中的她并未发现,后者眼神冷厉,如一块万载不化的冰川,冷声道:“既然如此,过几日我使人便送你离开昌国公府。”
“不要!”苏明珠猛地抬头,反驳瞬间脱口而出,她嗫嚅着嘴唇,却在他冰冷摄人的目光下动弹不得。
直叫她呼吸滞涩,一颗心如坠深渊。
白晏临:“你说了,昌国公府让你不开心,我送你离开,各归各位。”
苏明珠不知道怎么出来的,脑子里还在回荡他的声音,以往她欣喜万分,此时却只觉得彻骨的冷。
浑浑噩噩地跌在软缎里,蹭着柔软的锦被,高床软枕,奢华无忧,顷刻间,苏明珠目光清明无比,不,她不能离开这里!
苏家父母已经被问斩,说句家破人亡都不为过,她却有着大好前程,还有这样一副清丽容貌,绝不能就这样跌落枝头。
保养纤细的指尖轻抚脸颊,顷刻间,她忽地猛然坐起,想起一件事。
那个人!
被她收买的那个人还没处理,那么大的事,他会不会暴露?他会不会出卖自己。
苏明珠银牙要紧,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杀意。
夜半,万籁俱寂,一轮明月高悬天际。
平日里熙攘的街道此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沉浸在甜蜜梦乡里,安静的巷子里,甚至连连犬吠都听不见一声。
却有一道细长人影出现巷子里,正是休假回家的周立,想到之前经历的一切,直叫他生出一身冷汗。
所以事情结束后他立刻请假回家探视,推开门,正要给自己倒杯水
,雪白冷光在眼底飞快闪过,下一刻,他坐的凳子已经一劈两半。
周立这才发现,屋子里站着十多个黑衣蒙面人。
刹那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转身就跑,长刀比他更快,微凉坚硬的触感横亘在脖颈见,幽若鬼魅的声音骤然响起:“再动一下,小心人头不保!”
周立全身颤抖,才发现刀刃已经抵在自己脖颈上,脖子传来刺痛感,让他越发清楚,自己根本逃不掉。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黑衣蒙面人冷笑一声,并未说话,却将刀往前再抵一丝,这下不是轻微的疼痛,一霎让他闭紧嘴巴。
后者开门见山道:“说,和人指使你谋害昌国公府的千金?”
刷地一下,周立冷汗全下来了。
他们竟然敢这么说,就代表自己已经暴露,他抱着一丝希望与对方讨价还价:“我说我说,求大人千万别杀我,小的为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呵呵。”蒙面人轻笑一声,仿佛被他逗笑了,却让周立心头一喜。
便听他道:“好,我不杀你。”
他狠狠松了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当日他确实不知道对方身份,可是他聪明,在那人离开后跟了一路,发觉她竟然走进昌国公府,又买通路上的乞儿,才知道,当日那人竟然说前段时间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假千金。
这次回来,也是抱着一丝侥幸,他将之前得到的银子都埋在墙根底下,那么大一笔钱,他实在舍弃不了。
于是他偷偷告假,连同僚都不知道,哪知如此倒霉,被人守株待兔。
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完,周立卑微道:“我知道的全都说了,大人,求您饶了我,饶了我吧。”
抵着脖颈的长刀忽然卸下,周立心头狂喜,连银子都不要了飞快朝门外跑去,在他看来,自由简直唾手可得。
下一刻,他张大嘴巴,喉咙滚动却只吐出“嗬嗬”两声,强烈的痛楚令他瞳孔猛缩,背后鲜血喷薄而出,人也似一个破布娃娃,砰然倒地。
另一名黑衣人利落收刀。
不久后,这座寂静的宅院里,忽然燃起冲天烈焰,熟睡的邻居发现时,火蛇已经冲天而起,照亮了整片天空。
消息飞快蔓延,很快便传到白晏临耳中,查探回来的下属汇报之时,他正端坐高位,一袭暗紫玉色鹤纹大氅,衬出愈发俊美年轻的容貌,也令一些人心生轻视。
“不过是仗着陛下一时宠信。”
这便要从救驾说起,当日被救后,陛下大为震怒,满朝文武不敢言语,谁聊陛下竟大手一挥,将白晏临直接挺拔为大理寺少卿,全权调查此案。
大臣进言,此事万万不可,陛下孤注一掷,甚至为此惩处了几位大臣,才将事态按下,至少,表面一片风平浪静。
如今周立突然葬身火海,他作为当日狩猎随行人员之一,就算傻子也知道,这把火来得蹊跷,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也说不定
。
可再怎么说,线索已断,暗中观望的大臣生出几分看好戏的心思,不知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理寺少卿,能否查明此案。
纷乱复杂的目光并未令他有过片刻犹豫,径直起身,越过众人,若孤松独立,气度高华,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安静的室内,下属立刻垂头汇报,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计,一个放长线钓大鱼的计策。
就连下属也是前不久才知晓,之前的轻视早已褪去,只剩下满满的钦佩。
等待答复的这段时间,下属忍不住想,大人果真心思缜密,他们还没查重头绪,他已经猜到一切,说句料事如神也不为过。
实际上,白晏临眉头不展,他敏锐觉察到,周立与刺客并非同一方人马,当日的刺客招式狠辣,身形庞大,像极了蛮族,周立的生活圈子很普通,而且,目光只落在白皎身上,很显然,他受人指使。
于是,他更倾向于这是一件偶然事件。
双方因为一场意外,不,也许不是意外同时出手。
他坚信,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有原因,只是他未曾注意到,于是,他果断放出假消息,刻意扰乱其中一方,令他们误以为计划发生纰漏,还有漏网之鱼。
果然,让他等到了。
只要继续查下去,幕后主使一定会露出马脚。
白晏临果断下达命令:“让天允他们继续盯着对方,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是,大人!”
……
“娘,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白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深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王姝慈爱地看着她,笑道:“娘也是为你好啊,皎皎,过来看看。”
她说着拉着人往前走,南风等侍女已经退下,现在书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房门紧闭,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实际上——
白皎蔫蔫地看了眼前方,书架上不知何时挂了七八副画卷,主角皆是风度翩翩儒雅俊美的男子。
白皎要是还不明白这是啥意思,十几年算白活了。
王姝一直关注着自己女儿,发觉她兴致不高,不禁皱起眉头,诱哄道:“皎皎,你看这位,是当朝太傅家的二公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容貌亦是不俗。”
白皎一双死鱼眼,兴致缺缺的嗯嗯啊啊地应着,主打一个半死不活。
王姝简直,眼底掠过一抹失落,不怪她这样想,实在是叫她吓坏了,之前对女儿舞刀弄枪的欣喜,此刻全然化为担忧。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让女儿留在自己身边,别再受什么哭。
于是顺理成章的,让她想起选夫这事儿。
这几幅画里,她强烈推荐白皎的表哥:“你看,这是你表哥宗显云,刚从边关回来不久,武艺不凡,本领高超。”
王姝见她连头都不肯抬,直接拖住她的脑袋,笑着说道:“我的儿,你看,他俊俏不俊俏?帅气不帅气?”
白皎
:“……”
她几乎是被母亲半强迫的抬起了头,目光落在白底墨迹画像上,嘴唇张了张,怎么也说不出一句丑。
那也太违心了。
画师画工十分精湛,画卷上的男子在他笔下惟妙惟肖,活脱脱一个意气风发,英武不凡的少年将军。
一边还有王姝循循善诱:“你若是嫁给显云,不必随他离开京都,母亲也能一直陪着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凡事有我跟你婆婆出面,显云这孩子性情正直,接人待物都是极有条理的,且他一直驻守边关,岂不是正合了你之前的心思……”
那些话,就算走出书房,也一直在白皎脑袋里回荡个不停,她拧着眉头,怀中画卷化为沉甸甸的惆怅,令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忽然,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她直接改了方向,径直朝令一条路走去。
“哥。”白皎脆声唤他。
白晏临扭头,正对上少女明艳璀璨的笑脸,耀眼到近乎灼目。
瞥见她手里的画卷,他吩咐小厮接过去,白皎摇摇头,婉言拒绝:“我自己抱着就好,这些待会儿还有用。”
说着她看向他,眼里满是直白的信赖,或许是经历过生死,白皎现在跟他很亲近,又或者是,是除了母亲王姝之外,最亲近的人。
男人微微偏头,避开她坦荡的目光,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令他抿紧薄唇,几乎绷成一条笔直的线:“怎么了?”
白皎拉着他的袖子:“我们进屋说。”
他的目光垂落在纤细洁白的指尖上,饱满粉润的指甲,似一朵朵细嫩的花蕾,似乎极其柔弱,可正是这双手,将长弓拉开,百发百中。
幽幽的馥郁馨香似一阵风、一张网将他密不透风的缠绕其中。
白晏临低垂眼帘,胸腔里的心脏忽然极快地跳动起来。
白皎对此一无所觉,边说边把怀里的画卷放下,展开,“你看。”
画卷徐徐展开,少女黛眉愈发蹙紧,惆怅道:“这是母亲给我准备的夫婿人选。”
她仰头看他,眼底铺满全然的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