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决心(1/2)
那年的穆子玥，六岁。
苏雅坐在宫廷的花园里,看着她的儿子接受来自仆人们的训练。
小小年纪的孩子，但精神池已经有开始发育的迹象。
这在许多望子成龙的家长眼里,意味着对孩子要求的提升。
因为,精神池显化得越早,就表示将来最终定型时的精神阶级越高。
这不是穆子玥第一次接受训练。
但不管怎么尝试，都还打不过三四个将他一起包围的仆人。
——当然，这样的结果对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而言很正常。
“我想，你应该不希望以后会成为被其他兄弟踩在脚下的失败者吧？”
苏雅的教育，一直都很果断狠绝。
作为利益至上主义者,对她来说只有能达到她心里要求的孩子，才有资格从她这里得到关注和喜爱。王室里的争夺向来如此残酷,她选择在孩子年幼时对其进行评估,确定了可发展性,就会以极致的要求去培养。
被反打得一屁股摔倒在地的穆子玥，感到万分羞愤。
又被苏雅这么一刺激,脾气上来，卯足了劲儿起身朝其中一位仆从陪练冲去。冲撞的力量很大，加上他年纪尚小对精神力的把控还不是很好，一不小心用力过猛。
而仆从也没做好他会突然反击的准备，一下子就被他狠狠撞飞。
恰好倒在花圃边，头磕在了装饰用的石头上。受了点伤，虽不致命，但也是磕出了血，疼痛与晕眩感让那名仆从第一时间起不来。
穆子玥回过神,刚准备去把人扶起。
旁边忽的递来一柄刀。
拿刀的人，正是他母亲苏雅。
苏雅俯视着他，眼神慈祥又冷淡：“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要成大事，就要摒弃你没用的那点怜悯心。”
“既然抓住机会，那就把人杀了。”
那是穆子玥第一次杀人。
或许有那么一点的害怕和不适，但更多的是说不上来的兴奋和激动。看着原本比自己强大的人放下所有尊严和骄傲向他求饶，痛苦又畏惧地叫喊着，却只能向他手中的权利屈服。
他第一次明白了苏雅说的那些话。
比起成为被捅的那个，他更想成为站在顶端的肆杀者。
穆子玥还从苏雅那里听过许多故事。
知道争权夺位之前没有亲情，所以自小就把所有兄弟姐妹放在对立面，连自己的同胞弟弟都不放过。而后又因为对E型有所了解和接触，渴望着他们的力量，自信满满认为他能够成为支配天性的人上人。
只可惜，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尽如人意。
也不是所有想要的，都能依靠权势和钱财获得。
一盆水忽然朝他浇灌了下来。
冷得像是刚从冰池里捞出，惹得他一阵激灵，迷迷糊
糊转醒。
脱离恶塔的不知第几天。
徐清然手里没有药剂，暂停了对的他持续性折磨，让他的脑袋暂时重获片刻的清明。但身体上遭受到的一些伤害，却是不可逆转。
时至今日，落在徐清然这个疯批的手里，他无话可说。
毕竟对方手上，有着他不曾见过，看起来足以克制他们的‘克星’。
不过，一睁眼见到跟徐清然一起出现的那个男人时，穆子玥的情绪还是有了比较大的波动。
他曾经想过无数的办法。
也逼着底下的人进行研究，看看能不能把沈廷煜的灵魂精神类型转移到他身上，能不能把他的虹膜接到他眼睛里，成为他自己的东西。
答案是否定的。
或许，眼睛方面确实有办法，但他最在意的灵魂精神，那个E型的天赋和力量以目前的科技无法做到。
穆子玥看到沈廷煜就来气。
下意识挣扎想要起来，双手双脚却还都被钳制着，而精神池也早被徐清然给废了。他暂时无法大幅度使用精神力，只能用一如既往凶狠的眼神瞪他。
直到另外两道稍显熟悉的身影，从旁边步入他的视线。
比较年长的那位盯着他，良久才不咸不淡开口：“别来无恙啊，大哥。”
此时的穆子玥，已经被人从飞行器上转移到一间小房里。
四周除了徐清然和沈廷煜，还有差点被他害死的穆子轩，以及成为他争夺王权牺牲品的穆子笙。他们是沈廷煜和徐清然商量之后，决定邀请过来的对象。
毕竟这两个人，和穆子玥同样有旧怨。
如果穆子玥今天必须有个结局，那他们两个也不该错过。
见到穆子笙和穆子轩的那一刻，穆子玥心态稍稍有些绷不住。
沙哑着嗓音，用力质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不对，穆子轩你怎么还活着？！”
他明明亲眼看着他下葬！
穆子轩如今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懂事了很多，也早就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见穆子玥这样的反应，他有些失望：“哥，我是你亲弟弟。在你以为杀死我的这些年里，就没有过一丝的愧疚吗？”
“我有什么好愧疚的？”
穆子玥低笑：“如果死的不是你，就会是我了！”
穆子轩不理解：“我没有跟你争权夺位的打算……”
穆子玥打断了他即将开展的亲情言论，无情道：“但你还是个潜在威胁！”
王室权利虽大。
但帝国子民众多，即使有苏雅替他铺好路，但只要最终他无法得到子民们的认可和推崇，名望不比其他潜在竞争者高，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失去一切。
穆子笙看不下去了。
问他：“王位这种东西，对你而言就真的那么重要？”
他们的父亲在那个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
他得到了什么呢？
“
当然重要！”
穆子玥嘶声大喊，两眼微红：“我在这条路走了那么久，我从小到大所做的努力，把我自己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目标。”
“如果你让我在最后一刻失去它，那还有什么意义？！”
对穆子玥来说，那就像是被他刻在骨子里和灵魂深处，必须完成的条件。
如果他做不到，将会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除了他已经习惯的权势地位，还有对底下一切事物的掌控感，甚至还会失去苏雅的关注。
他了解苏雅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比他还要无情无义的母亲。她在他身上倾注所有，费尽心思为他铺好走上王位，彻底掌握凯安帝国的路。如果他在路上失败，她会失望得把他亲手毁掉。
这是她亲口说过的话。
穆子笙无话可说，只是觉得唏嘘。
穆子轩对他这位兄长更是没有太多的感情和了解，当年眼睛一闭一睁就离开了帝国，长大后才从穆子笙这里知道当年真相。他想见穆子玥，就是想听他怎么解释，想从他这里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杀他。
等待多年，现在终于得到了一个答案。
心情倒是比预想中平静，也不觉得难过。
或许，也可以理解穆子玥有他自己的压力吧。
但他无法同意。
穆子轩随身携带的通讯器响了响。
耳机里传来同舰队友的声音，问他：“小轩啊，你去哪儿啦？”
“爱莉说她疼得快死掉了，急需你过来给她一个抱抱治好她刚刚帮忙捞人时，不小心弄出来的伤口。”
调皮的男声刚说完，就听见背景传来一个女孩的怒骂。
“你特么是不是有病，瞎说什么啊，老娘是真的快痛死了很需要我们的小帅医……”
穆子轩当年选择了跟穆子笙一起在外流浪。
偶然接触到医学相关的事务，对医疗和救死扶伤这方面还挺感兴趣，这些年都在跟遇到的老师傅和收集来的医学书自学。虽然没有上过正规的医学院和接受培训，但他的领悟力很好，是星舰上的‘小神医’。
大家平时受伤，都会喊他帮忙。
穆子轩接到伙伴们的求助，朝徐清然几人点点头后，心态平静地离开了。
没再看穆子玥一眼。
就是走出去时，遇见徐清然的白犬。
白犬的反应挺怪异，就跟严谨的检察人员一样，在他身上嗅了嗅，两眼间的毛皮竟然微微皱起，好像对什么味道感到疑惑，又下意识警惕。
穆子轩倒没有表现出害怕。
只是愣了一下，认真打量白犬几眼后，回头疑惑看向沈廷煜：“五哥，它……”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廷煜沉沉开口：“没关系，不用在意。”
“它是清然的契约宠物。”
“噢噢。”穆子轩应了一声，关门离开。
穆子笙跟穆子玥的恩怨，说小不小
，说大倒也不算太大。
原本对他是挺来气的，不过进来见到他已经为他的作为付出代价，就不打算再对他做什么，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看了很久，决定重新把空间还给徐清然和沈廷煜。
跟沈廷煜说：“我和子轩对他早就不在意了。”
“谢谢你们今天给我们和他再说话对质的机会，至于你想怎么处置，随你愿意。”
留下这两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房间。
穆子笙和穆子轩关门的决绝，仿佛昭示着他们向过去的挥别。
房门闭合，徐清然重新将视线放回沈廷煜身上。
除了回应穆子轩，沈廷煜从进来后就没说过话，只眼神冷淡地看着穆子玥。
徐清然问他：“你会觉得，我做得太过分了吗？”
把穆子玥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沈廷煜，被他这句话惊得回头。
语气略微不敢置信：“我看起来，像是这么善良的人？”
徐清然沉默不语。
也许可以把这称为恋人滤镜，但在看见沈廷煜的过往事迹，再结合他现在稳定沉着的性子，反正他觉得他是挺善良的了。如果交换一下人生，可能新一世才开局，他就先把整个帝国炸了。
哪还会在乎这么多人的退路。
沈廷煜侧面的回答，安抚了徐清然稍有不安的心理。
他又把注意力放回穆子玥身上，此时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
像这样报复穆子玥，是他在过去痛苦的日子里，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
只不过他终究没能做到像徐清然那样大胆又无所顾忌，精神池的问题一直是他在面对穆子玥的阻碍。只要他精神池的伤一天没好，敢对穆子玥和苏雅发疯，他就会再落到前世的结局。
他只能从军部开始着手。
步步为营。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有朝一日会有人那么义无反顾，替他把这些事做了。
他必须承认，在见到穆子玥这般凄惨的瞬间，除了对于意外的怔愣，他更多的是想笑。
——终于能让穆子玥，尝尝他自己亲手编织的痛苦。
沈廷煜曾经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够抓住穆子玥，应该给他什么样的人生结局。
该用什么方式，结束他的生命。
想了很多，不知该如何选择。
但是现在，他觉得他有了答案。
穆子玥听到沈廷煜和徐清然的对话，知道徐清然把自己带到沈廷煜面前是为了什么。
他抬起头，朝沈廷煜嗤笑：“怎么？你的爱人折磨完我，现在该换你了是吧？”
“那就过来吧，反正今天落到你们手里，怪只能怪我能力不足。”
作为骄傲的大王子，穆子玥永远不可能向任何人低头，永远都是最正确的那一方。
他只恨自己终究没法成为最向往的E型。
否则，他今天肯定不会
被逼上这条绝路！
以及，当年唯一踏错的一步，就是找上徐清然。
相信他会遵守跟沈家那个小娃儿的婚约，认为可以利用他来控制沈廷煜。谁想到这两个人里，最不好控制的才是那个看起来柔弱和善的D型。
沈廷煜在他面前蹲下。
手里拿着一柄精神力刀，视线与他平齐，对他说：“穆子玥，我们之间的恩怨牵扯了那么久，已经不是三两句话或是几个拳头巴掌，就能够轻松翻篇。”
“我不会继续折磨你。”
沈廷煜说道。
徐清然又朝他看了眼。
穆子玥的目光中，也滑过一丝诧异。
沈廷煜抬手用力抓住穆子玥后脑勺的头发，迫使他不得不把头后仰露出脖子。
旋即，把刀锋架在他脖子上。
“我累了，穆子玥。”
“所以想用最省心省力的方式，跟你说再见。”
沈廷煜说着，很浅地对他笑了一下。
带着些许释然：“这一世的我，已经有更重要更美好的人事物陪在我身边，所以我决定往前看了。”
怨恨背在身上的感觉，真的很沉很重。
每一天，都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刚重生回来的那段时间，甚至直到他成年，偶尔还会从梦里惊醒，睡眠质量一直都不太好。一旦回想，又会在他心里漫开苦涩与痛楚。
迫使他不得不费更大的精力去控制自己的精神世界，让岌岌可危的它们不崩塌。
保持清醒，朝目标步步前行。
这样的日子，还挺疲惫。
沈廷煜并没有打算原谅穆子玥。
或许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无法释怀。
他只是打算让这些念想有个了结。
这样，就可以把怨恨卸下，收在记忆的橱柜，走进光里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他想永远注视着的那个人身上。
沈廷煜动手前，又问了一句话。
盯着他那只完好的眼睛，问他：“穆子玥，你这辈子有好好照过镜子，看一看你自己吗？”
穆子玥被他这个问题，撞得怔然。
眼神有些呆滞地注视着前方，好像被他这个问题问得陷入思考。那只眼睛里还在微微闪烁的光彩，很快就随着用力抹在他脖子上的那一刀，一点一点抽离。
最终像一颗沉落的星星，变得黯然无光。
穆子玥。
一辈子都把自己关在苏雅为他定制的方框里，透过唯一的小窗户，窥视与觊觎着外面的美好。没想过要打开并未锁上的那扇门，也没有好好去审视过身上值得被自己喜爱与珍惜的东西。
徐清然作为旁观者，没有太大的感触。
也不否定沈廷煜的选择，只问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指的是穆子玥的尸体。
徐清然没有心，他只能想到比较恶劣的：“把他送到苏雅的面前？”
倒不是
想着向苏雅讨报复，就单纯想创一创帝国而已。
沈廷煜却道：“不要。”
“送回去，岂不是还给了他风光大葬的机会？”
“找个地方丢了，喂一喂外族吧。”
沈廷煜语调淡淡的，哪还有刚刚一副大发善心大赦天下的温和样：“死后尸体还能奉献给有需求的生物，也算是为他积德，希望他下辈子可以当个正常人。”
徐清然听笑了。
点点头：“也行。”
“唉，像五殿下这么善良的人不多了。”
“人家想弄死你，你还要帮人积德。”
沈廷煜走过去。
横眉捏了捏徐清然的双颊，舍不得太用力：“你就仗着我不会像怼穆子笙那样怼你。”
徐清然笑得两眼弯弯。
眼里的桃花，跟快要飘出来似的。
从进入恶塔再到现在，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徐清然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身心疲惫地往前一倒，顺势靠进沈廷煜的怀里，把人紧紧抱住不动作。
沈廷煜乖乖站在原地，任他赖着。
徐清然听着耳边强力又平稳的心跳声，心情莫名觉得平静。
不需要做什么，这样好像也挺舒服。
“阿统，感谢你，给我找了个这么好的任务目标。”
系统很想吐槽他最开始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但还是没忍住先选择说：「宿主大大，你这一副开始交代临终遗言和感谢词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徐清然弯了下眼睛：“你别太敏感啊。”
“还不让我有感而发了吗？”
系统心想，它能不敏感吗？
徐清然的生命倒计时就剩下半个月不到了，简直急死系统！
氛围很寂静。
门外来回踱步的爪子声，倒是变得清晰。
沈廷煜想起什么，忽道：“对了，我有个惊喜……嗯，应该算得上是惊喜？想给你和你家白犬。”
徐清然从他怀中起身，诧异：“这么临时，你还能给我俩准备惊喜？”
已经开始怀疑现在发生的所有一切，全都是狗男人的精心策划和密谋了。
沈廷煜失笑：“没有，真的是巧合。”
徐清然挑眉。
——巧合凑成的惊喜，更让人好奇了。
沈廷煜带着徐清然和白犬，穿过星舰无数的空间和廊道，最终来到类似于医疗所的地方。
星舰上都会有一部分这样的空间，专门用来救助有需要的精神力者。长长一整条走廊，左右两旁都是病房。各个房间里的医疗器具稍有不同，会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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