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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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

    若非那双眼所落之处离自己有一尺之距,宋令枝险些怀疑沈砚的眼盲是假的。

    “你怎么出来了?”

    她先发制人,“孟老先生说你不能见风的。”

    销金散的发作伴着寒症,即便殿中四角都供着鎏金珐琅脚炉,沈砚身子仍是冷冰冰的。

    孟瑞说这只是刚开始。

    确实是刚开始。

    沈砚昏睡的时辰越来越长,疼痛发作的时长亦是渐长。

    好几l回宋令枝半夜醒来,枕边冰冷无人。

    寻至屏风后,坐在书案后

    的身影孤独寂寥,沈砚一张脸惨白如纸。()

    握在掌心的青玉扳指几l近要捏碎,也不见他发出一声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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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骨咔嚓作响,白净的手背上隐约可见清晰青筋。

    一张脸煞白,应是疼得狠了。

    倏然,沈砚眉宇间的阴翳森寒如潮涌一点点退开。

    他抬眸,目光缓缓抬起,沈砚嗓音低哑:“过来。”

    明明宋令枝不曾发出任何声响,沈砚却总是能准确无误捕捉到她的身影。

    宋令枝立在原地,不曾动作。

    沉默在二人之间无声蔓延。

    片刻,沈砚无奈轻叹一声,血痕斑驳的掌心轻拢在袖中,是方才为了忍疼伤的自己。

    他起身缓步朝宋令枝走去,不冷不淡道。

    “明日,我找岳栩送你出宫。”

    宋令枝遽然扬起眼眸,满目震惊。

    她和宋瀚远约好了半月后回江南,而如今离那日还有二日。

    宋令枝木讷,脱口而出:“为什么?”

    话落,忽觉这话有歧义,宋令枝忙不迭补救,“你何时这般好心了?”

    以沈砚往日说一不二的性子,定会在出宫这事上加以阻拦,如今怎会这般轻易放过。

    宋令枝脸上疑虑重重。

    沈砚笑而不语。

    翌日。

    送宋令枝出宫的马车早早备下,岳栩亲自送宋令枝出宫。

    阴雨连绵的午后,昏暗的天色不见半点亮光,乌云密布,寻不到半点亮处。

    马车穿过湿漉长街,巍峨宫殿远远抛在身后,雄伟宫门无声伫立在雨幕中。

    车帘挽起一角,透过窗口往后瞧。

    红墙黄瓦,殿宇幽深。

    是前世宋令枝做梦都想逃出的桎梏牢笼。

    马车稳当前行,岳栩亲自护送,自然无人敢拦。

    隔着朦胧雨幕,宫殿杳无声息被抛在身后,而后入目是空荡荡的长街。

    许是下着雨,土润苔青,亦或是天渐渐冷了,街上行人比往日少了不少。

    马车从青石小巷穿过,竟是空无一人。

    宋令枝双眉轻蹙,心中疑虑渐生。

    车帘挽起,岳栩轻装简行,他压低声音朝宋令枝道。

    “姑娘,陛下命我将姑娘送出城,宋家的马车就在那,姑娘只需……”

    宋令枝淡声:“沈砚想做什么?”

    普天之下,能如此直呼沈砚的名讳,怕是只有宋令枝一人。

    岳栩一噎,他不擅长骗人,只道:“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姑娘莫要为难。”

    “岳统领往日都跟在陛下身边。”

    宋令枝声音轻轻,“只是送我出宫,用不着岳统领亲自护送罢?”

    岳栩垂首敛眸,缄默不语。

    ……

    阴雨蒙蒙,乾清宫昏暗不明,殿中并未掌灯。

    沈砚一人坐在书案后,竹青色长袍透着

    ()    慵懒之意,他手上执一本诗集,目光却从未落在上面半分。

    良久。

    殿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抹雪青色身影越过乌木长廊,直奔沈砚寝殿而来。

    漫天细雨笼在宋令枝身后。

    她跑得极快、极快。

    秋风拂过宋令枝的衣袂,点点雨珠落在宋令枝衣襟。

    明黄毡帘挽起,宋令枝气息急促,目光慌乱在寝殿中逡巡。

    紫檀嵌玉理石书案后,沈砚坐在太师椅上,闻得脚步声,他缓慢抬起眼睛,漫不经心朝宋令枝投去一眼。

    “回来了。”

    淡淡的一声,似乎对宋令枝的去而复返半点也不感到意外。

    宋令枝缓缓踏入殿中,眼中的不安从未减少半分。

    “沈砚,你到底想做什么?”

    幽深雨雾落在身后,细雨霏霏。

    宋令枝尚未走近,人已经被沈砚拉至身前。

    他的面色比先前越发孱弱冷白,似冬日寒雪。攥着宋令枝手腕的手指冰凉刺骨,他喉咙溢出一声笑。

    全身力气似落在自己手腕上,宋令枝只觉沈砚攥着自己的力道极大。

    沈砚指尖泛着雪白之色。

    他声音低哑,揽过宋令枝坐在自己膝上,温热气息洒落。

    沈砚嗓音低低:“宋令枝,我给过你机会走的。”

    宋令枝瞳孔骤紧:“你……”

    她忽的想起前日半夜惊醒,身边睡着的人身子冰冷,熏笼置在榻前,沈砚身子也不曾暖和半分。

    宋令枝吓得连夜让人请孟瑞过来。

    此时此刻,宋令枝难免不会多想,她双目圆瞪。

    “你是不是头又疼了,我去请孟老先生来……”

    一语未了,宋令枝转身欲走。

    “不必。”

    沈砚淡漠声音在背后响起,手腕轻轻用力,宋令枝又一次跌坐在沈砚膝上。

    她眼眸轻颤。

    园中雨色依旧,细雨婆娑,廊檐下金丝藤红竹帘晃动。

    秋风荡起满园的萧瑟凄凉,似是风雨欲来。

    沈砚脸上病怏怏,透着孱弱无力,只眼角隐隐压着几l分阴翳,像是隐忍不发。

    宋令枝满脸担忧:“你今日,是不是还不曾针灸?”

    沈砚哑声:“嗯。”

    宋令枝双眉紧皱:“那你还不让我去请孟老先生……”

    说时迟那时快。

    半掩的槅扇木窗忽然掠过一道利箭,箭矢直朝宋令枝和沈砚而去。

    沈砚凝眉沉下脸,广袖在空中翻动,霎时,箭矢拂落在地。

    宋令枝惊魂未定,一颗心尚未落下。

    下一瞬,数十枚箭矢朝自己和沈砚飞奔而来。

    箭矢凌厉穿过长空,伴着岳栩一声“——护驾”。

    刹那,殿中刀光剑影,兵戎相见。

    耳边剑声齐响,刀刃泛着银亮之色。

    “杀!狗皇帝瞎了眼!活捉沈砚(),回去后重重有赏!”

    一片混乱之中㈩()_[()]㈩『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知是谁大声怒吼了一句。

    瞬间,所有刺客的目光都落在沈砚身上。

    宋令枝被沈砚挡在身后,只听身前一声冷笑。

    眼睛还没来得及眨下,沈砚手中的青玉扳指不知何时藏了利器,尖锐的刀刃直朝那人而去。

    一刀封喉。

    殷红的血珠子汩汩冒出,鲜血喷薄而出。

    前一瞬还洋洋得意喊着活捉沈砚的刺客,此刻却直直仰躺在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响。

    哐当一声,那人眼珠子瞪圆,唇角还有未来得及敛去的笑意。

    死不瞑目。

    刺客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沈砚的眼盲是真是假。

    只是箭在弦上,容不得他们多加迟疑。

    相互对视一眼,又齐齐举起长剑,直奔沈砚而去。

    “——杀!”

    “——杀!”

    “——杀!”

    刀起刀落,沈砚一手揽着宋令枝,眉宇间拢起几l分凌厉阴狠。

    窗外雨声渐大,瓢泼骤雨蜂拥而至。

    原本落针可闻的寝殿,此刻却叠满了刀剑乱舞之声。

    血腥味浓重,渐渐在鼻尖蔓延。

    长剑握在沈砚手中,直取刺客命脉,鲜血淋漓四溅。

    一场暗杀于秋雨中展开,又在秋雨中结束。

    满地横尸遍野,殷红的鲜血流淌了一地。

    雾蒙蒙的天色压迫,寝殿杳无声息,只余树影斑驳。

    沈砚面若冰霜,握着宋令枝的手不曾松开半分。

    侧耳听见宋令枝落在耳边焦灼不安的心跳,沈砚弯唇,想着将人揽在怀里,忽又想起自己沾满血丝的手指,作罢。

    岳栩拱手,声音还喘着气,显然还未从刚刚那场刺杀中回神:“陛下,还有二人逃至宫门口,如今已经伏诛。”

    沈砚淡淡应了一声,那双黑色眸子波澜不惊。

    烛光明亮,映照着满地蜿蜒的血迹。

    岳栩往后挥袖,立刻有金吾卫上前,一一将地上的尸身拖下去。

    宋令枝心神不安,她一整夜都被沈砚护在身后,连丁点血腥也不曾沾染。

    “沈砚,你……”

    变故发生在一瞬。

    伏在案前的刺客忽然从地上跳起,手取利剑,尖锐的剑刃直朝案后二人而去。

    他眼中阴郁狠毒,泛着点点森寒。

    那人本是奄奄一息,强弩之末,血珠子迷了眼,利刃偏了方向,竟朝宋令枝而去。

    剑刃穿破骨肉之声在耳边乍想,宋令枝不曾感到任何疼痛。

    她木讷着低垂视线。

    目光所及,是沈砚被利剑穿过的胸口。

    刺客唇角上扬,笑声未出,岳栩眼疾手快,一剑穿破那人的胸膛。

    那人跌落在地,穿过沈砚胸口的利刃却还亘在半空。

    宋令枝双目错愕,喉咙似被人紧紧扼住,竟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得。

    少顷,她像是晃过神:“来人!快请太医!快!”

    剑刃还留在沈砚心口,宋令枝却不敢动半分,她扶着人,满手皆是沈砚心口喷出的鲜血。

    今日之事,沈砚定是做了周全之策,故而提早送走她。请君入瓮,沈砚不可能没有半点防备……

    刺客朝自己而来时,沈砚本可以推开自己的。

    滚烫泪珠如雨下,宋令枝双眼垂泪,朦胧水雾侵蚀着她所有的视线。

    她看不清,也忘不见。

    嗓音嘶哑,落在自己颈边的气息微弱,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

    那双沉沉眸子轻掩,沈砚闭着眼睛,面色煞白。

    “沈砚,你故意的,是与不是?”

    他明明可以推开自己,可以躲过那一剑的。

    清冷秋色弥漫,无声笼罩着寝殿。满殿静悄无人耳语。

    不远处,孟瑞深一脚浅一脚,提着药箱,跌跌撞撞朝乾清宫跑来。

    殿内无声。

    沈砚唇角勾起一抹笑,笑意极浅极淡。

    “是。”

    他就是故意的。

    他不是贺鸣,光明磊落,坦荡君子。便是放手,也是怕拖累宋令枝。

    沈砚偏执凉薄,冷漠无情。即便是死,他也要让宋令枝记上自己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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