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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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你大可以首先顾念自己,莫再忍什么委屈。”

    *

    接连放晴,洛京的天空异常清爽。

    从下午开始,商家就挤来不少人。大多是邻居,还有些是官宦家里的人,也不知是来干嘛的。乔家竟也来了人,不是那个讨人厌的乔父,而是当家作主的乔大老爷的人。乔家送来不少好东西,大约是表示和解的诚意,但商玉莲看一眼就扔到一旁,还暗中恨道:“害了你姨母的一家子,不要他们的晦气东西!”

    宫里也派人来了一趟,专门给商挽琴送首饰,又将温柔坊变得更热闹。

    辜清如还带来了济幼局的小孩儿,让他们看看热闹、吃吃喜糖。孩子们起先胆怯,慢慢也放开了,一张张小脸都露出笑容,忙不迭地咬着糖。

    还有一些,是大老远从金陵跑过来看热闹的玉壶春弟子。有几个和商挽琴熟一些,跑过来开她玩笑,说没想到她最后竟真的得偿所愿,商挽琴就叉着腰说这就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怕不是金石自己想为你开哦。”商玉莲在边上插话,也是满脸的喜气。她到底是高兴婚事成了的,哪怕这说是做戏,但她了解自家孩子,要真只是做戏,乔逢雪不会答应。

    商挽琴还想说什么,却被拖走了。

    “走走走,再不梳妆打扮,就要来不及了!”

    青绿色调的礼服,用深深浅浅的绿和金色的勾边作为区分。间破裙上绣着一整副的百蝶穿花图,行走时蝴蝶翩翩、恍若振翅欲飞,正好和头冠上镂空的蝴蝶相呼应。商挽琴被人拉来扯去,好不容易穿戴好了,又被按着描眉画眼。

    “怪别扭的。”商挽琴想扭头,腰间软肉被人一拧。

    “别乱动——别扭你也给我坐住了,这么重要的日子,可不能让你有一丝差错。”商玉莲一边瞪她一边忙活。

    “可绞脸上的绒毛痛呀,就不能用刀?表兄刮胡子肯定是用刀的。”商挽琴嘴里这么抱怨,却是坐得好好的。

    商玉莲听着,手里却是一顿,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小姨?”

    “啊?没什么……就是被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也对,你表兄也是该刮胡子的,他不爱留须。”商玉莲慢慢将动作接回去,表情却还是奇怪,“可一想到,他那么个人也要刮胡子,总觉得……”

    商挽琴也觉得怪怪的,思忖片刻道:“觉得神仙下凡了?”

    “差不多。”商玉莲深表赞同,又笑,“哎呀,这么一说真是……他一直人小鬼大,你知道,男孩子十几岁的时候声音会变,对吧?他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声音不好听,就不肯说话。”

    “他那时身体要好一些,并不总和现在似的,说三句话就咳嗽两声。所以他不出声时,看着确实挺清俊高雅,像个小仙人,可总要有说话的时候吧?一说话就成了个小鸭子,让人憋笑都憋不住。他就会那么默默地盯着你瞧,也不吭声,可眼神和赌气似的……哎,那时觉得他太早熟,可和现在相比,他那会儿真是个孩子呢。”

    商挽琴静静听着。三层的灯盏照亮她的面容。在妆容的点缀下,她眉眼愈发浓郁明艳,但眼中的笑意却始终清浅。

    商玉莲察觉了,不好意思地住口:“我讲太多了吧?我真是……一想到我的两个孩子会一直在一起,我就……”

    她眼神欣慰,眼眶却红了。

    商挽琴想摇头,想起她让自己别动,就转为弯起嘴角。“没有,小姨,我很爱听。”她宁静地笑着,“再给我讲一些表兄过去的事吧?在我来到玉壶春之前,他是怎么样的人,有过怎么样的经历……”

    黄昏渐至,夕霞渐浓。清澈的天空染了粉紫橙红,热烈难言,满城落叶和风而动,又递出几许秋冬的凄凉之意。

    但在此时此刻的商家,只有热烈,没有凄凉。

    “门主来喽——!”

    人们忽然兴奋起来。

    “你真笨,要说新郎啊——是新郎来喽!”

    青年一身绛红,头戴乌帽,难得将一头长发全梳上去,显得格外精神。灯笼已经点亮,和夕阳的光一起照映出他俊秀的眉眼。他的俊秀向来是清冷疏落的,如今却被无处不在的红光映成了春暖花开。当他抬头看向楼上,满面笑容根本掩不住,一双眼睛比霞光更亮。

    辜清如带着人站在门口,笑道:“新郎官,请催妆——作不出让人满意的催妆诗,就是门主,今天也不能迎新娘!”

    他看过来,笑容依旧,但长眉一扬,显出几许少年般的骄矜。

    “我自是有备而来!”

    ……

    宫中。

    他在喝酒。

    不是买醉人的喝法,而是贵族的喝法。捏一杯慢慢地品,慢慢地吞;酒不在饮,而在品。

    但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得再慢,也是会醉的。

    李棠华坐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

    良久,殿中一片沉寂。最上首挂着厚重的帘子,遮挡着宫中最尊贵的人的身影,而那里只有一片寂静,若非不时传出细碎的窸窣声,真要以为帘后无人。

    他们都在等,等今夜的结果,也等骨牌和皇位的归属。李棠华静坐等候,镇鬼王自饮自酌。

    “皇叔,勿要贪杯。”终于,李棠华开口了。这位太女殿下今日穿着格外端庄华美,颈间一串三重的珍珠璎珞,粒粒都正圆无暇,闪着海水般的微蓝的光晕。

    他并未停下,仍旧慢慢喝着。

    太女殿下的唇边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看来不是百花宴呢,皇叔。”她无视了对方的无视,闲聊一般,“九月初的百花宴,我真是过得心惊胆战,生怕‘恨鸳鸯’露面,幸好不曾。”

    那人仍旧自饮自酌。

    “也不是那些玩笑般的婚礼。近来这京城真是热闹得像个玩笑,一双双一对对的新人,哭丧着脸成亲,所幸也有惊无险。”太女又说道。

    他继续喝着。

    “就是不知,今日这场婚礼,结果又能如何?”李棠华轻飘飘说出这句话。

    他的动作停下了。

    他慢慢放下酒杯,一双艳丽的眼睛看来。他目光冰冷如蛇类,唇边却带着芬芳的笑容。

    “太女,我从前小看你了。”他声音轻柔地说,“你真是我的好侄女。”

    “当不得皇叔赞誉。”李棠华含笑道。

    他看她片刻,收回目光,继续饮酒。

    “无所谓,总归……九鼎只会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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