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故事的最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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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代。

    而唯一能射下天星,拿到陨土的,只有曾经身处天外天的女娲石。

    又是谁告诉虞焰,可以用重生之阵令楚漪复活的呢?

    这个阵法是怀渊创造的,而作用对象是安是愿,可惜,被天道放弃的安是愿,不可能被重生之阵复活。

    不是怀渊……

    奚玄卿想,若是怀渊做的这一切,不可能还没发现能射天星的自己身份上的古怪。

    怀渊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要安是愿复活,而不是离开鸿濛世界,回到天外天。

    那么……

    奚玄卿一眼扫过去时,安是愿亦看过来,眼光相触,犹如短兵相接。

    “你知道了啊……对不起,又骗了你一次。”安是愿有些失落,大约曾也纠结痛苦过,可经年累月的锉磨早已让他麻木。

    他眨了眨眼,眉目间依稀还有曾经那个悲天悯人的国师身影。

    “所以啊,我说我不配了。我所谓的‘爱’与‘善’让他们习惯了恶,我后来其实……怨恨过的……”

    “只是没人知道而已。”

    “没人知道我后悔了,但也没关系,反正史书两笔勾上的那个叫安是愿的人,是一个妖邪,是一个被焚烧杀死的异类。”

    “没人记得在星阁上跪了七天七夜祈求风调雨顺的国师,没人记得从夺嫡之争中失去一切,还能不怨不恨的皇子,没有人记得无数次向帝王谏言而被猜忌的皇叔,也没人记得那个跳下城楼,摔成烂泥,以半神之身的死驱散瘟疫的安是愿……”

    他平静地说下这些刀子似的话,眉眼无波。

    也是,他用了几十万年时间去平息的怨恨,即便恨意满池,也枯成干旱的荷塘了,皲裂的泥土中再没一条喘气的锦鲤。

    他目光微转,手指轻抚心口,温柔地看向那株沐浴在圣光中的绛仙草。

    带着幻境中被怀渊做成傀木的安是愿,和挣扎了几十万年不得解脱的他自己。

    “只有他记得……”

    他捂着心口,轻声道:“但我希望,你以后还是不要记得了。”

    他早就和怀渊进入这个幻境了。

    好在,这里是怀渊的执念之地,不是他的,因而,趁着怀渊忘记后来的事,他默默地,一个人计划好了全部。

    祭台自古便是祭天问神之地,问心秘境的天梯就在这里。

    他便一早布下阵法。

    用灵线拴住真的绛仙草,将假的带回星阁,骗过了仓灵,让他们都以为怀渊就在眼皮子底下。

    再从仓灵和犼腹中的蛟龙神君那里汲取灵气,表面是滋养绛仙草,实际上是用灵气为阵法打开通天阵眼,搭建天梯。

    他早早就在

    这里等着了。()

    不动声色地做好了一切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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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玄卿发现,光晕之内,无法攻击,汲取的是他的灵气,便等同于他自己攻击自己,与自己对抗又如何能获胜?

    唯一没有被汲走灵气的,只有隐于暗处,唯一没露面的九方遇。

    或许只有他才能打破这道天梯屏障。

    仓灵看着掌心灼焦的奚玄卿:“你知不知道九方上神在哪里?”

    奚玄卿却蹙眉摇头:“他不行。”

    九方遇的本体是息壤,倘若靠近天梯,非但不能斩断它,反而会成为天梯的一部分,加速这条通道的打开,无异于肉包子打狗。

    奚玄卿宽袖微晃,露出个被桎梏其中的小人,仓灵一惊。

    “你什么时候……”

    话打住,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仓灵咬了咬牙,调出金翎,变作弯弓,既然不能用自身的灵力作箭,他便……

    “咻——”剑鸣乍起,比以往哪一次都动听。

    “不许!”奚玄卿通红着眼,攥紧他手腕。

    仓灵歪了歪头笑道:“但很有用,不是吗?”

    笼罩绛仙草的光晕犹如坚固的琉璃,被一支雪色的凤凰翎羽击中,迸出裂痕,羽轴和羽根上还沾着血,红艳艳的,自然不可能是天梯上的。

    眼见,那裂痕在自我修复,一旁的安是愿唇角渗出一抹血,仓灵甩开奚玄卿的手,咬着牙迅速拔下第二根翎羽。

    “别废话了!你若不想让我白白受伤,就让安是愿别插手!”

    “咻——!”

    第二支羽箭射出,叠在第一支上,将裂痕扩成沟壑。

    与此同时,安是愿已被奚玄卿擒住。

    那裂痕,再无人能修复。

    可头顶上,那压得极低的磨盘中央透出一缕斑驳光芒,正朝绛仙草四周承接来。

    一旦触上,天梯搭成,怀渊就真的跑了!

    弯弓搭箭,一刻不曾停歇,转眼间,那琉璃光屏上便插了六支翎羽。

    裂缝也越来越大。

    奚玄卿死死盯着翎羽,转眼看见幼犼奔来,撂下一句:“盯着他!”便一把扼住即将拔下第七根翎羽的仓灵。

    仓灵唇色已有些苍白,眨眼间,奚玄卿便朝那琉璃光屏奔去。

    仓灵忽然明白了什么,急道:“你别冲动!”

    但来不及了。

    纺梭大小的裂缝间,挤进一只手,血淋淋的皮肉挂在裂缝外,腥红的血一滴滴往下坠,而光屏内只余挂着碎肉的骨骼。

    他的手还在往里挤,纺梭大小的裂口像剔肉刀一样,一寸寸剥去血肉,从掌根到手腕,从手腕到小臂,筋脉碾碎,血肉成泥……

    直到血肉退至肩膀,塞不进裂缝的骨头也被削去一大块。

    可他距离那株绛仙草还差一点……

    就差一点点……

    光屏中的灵气灼食掉残余血肉,白骨森森的指尖却始终触碰不到那株兰草。

    ()    他袖中的黑块被甩出,化作人形,堵住抬步要走来的仓灵。

    九方遇咬牙切齿狠狠瞪着奚玄卿,却也知晓自己不能轻易靠近,否则不是帮忙,而是添乱。

    僵持不下,就在这时,纺梭大小的缺口开始愈合,一寸寸挤碎奚玄卿的手臂,骨头断裂,喀嚓作响。

    九方遇瞄向安是愿:“阵是他布的,我杀了他!”

    不等他靠近,安是愿哀哀地看了眼几人,垂睫喃喃:“……对不起。”

    紧接着,他桃木傀身的胸腔中浮出一颗黑木齿轮,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再看去,他的傀木身躯已崩裂成无数碎片,湮灭于疾风中,可他还站在那里,风掀不动他衣摆,扬不起他长发,他变得愈发透明。

    而琉璃光屏中,那株被保护地好好的绛仙草消失了,玄黑的齿轮心脏出现在里面,又慢慢改变形态,化作一团似雾似石的东西。

    没有人比奚玄卿更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天道割裂下的身体的一部分。

    化作怀渊的那部分!

    而安是愿的魂体浮现出一株兰草模样,随着风摆动,一片片凋落花叶。

    他浑不在意,只望着屏障之中的那团雾石,恬淡地笑着。

    安是愿好算计!

    一开始就骗了他们,一层又一层的骗局!

    第一次提出要和奚玄卿合作时,安是愿就知道奚玄卿不可能放过怀渊。

    但他有他的计划,便装作不知道,利用奚玄卿将不甘心的怀渊带到他身边,脱离肉身,只余魂体的怀渊,才好被他控制。

    这是安是愿第一次骗奚玄卿。

    到这一步,奚玄卿是清楚的,不过是将计就计,大不了同归于尽,玉石俱焚,没什么好顾虑的。

    第二次,是在这个幻境之中。

    他藏着自己几十万年之后的意识,以十七八岁的安是愿来见仓灵和奚玄卿,是希望对方误认为这是安是愿的执念之地,怀渊藏在未知之地,让他们不急着行动,并且认为怀渊一定会为了他,自请入瓮。

    这一次,骗过了仓灵。

    让仓灵误以为怀渊在他体内,所以才对奚玄卿说安是愿就是怀渊。

    但没骗过奚玄卿。

    却又将奚玄卿误导进第三重骗局。

    奚玄卿盯上了那株兰草,将其认作了怀渊的本体。

    但总觉得还不够,还有哪里不对劲。

    安是愿便引着这条线,将奚玄卿诱进了他最后的骗局。

    星阁中,安是愿怀抱的兰草是假的,真的那株被放置在天梯构建的这个无人可侵的光屏中。

    被如此严密保护的兰草,怎么可能不是怀渊本体呢?

    于是,安是愿最后一重骗局揭开。

    从一开始,那株兰草就不是怀渊本体,真正的怀渊,被安是愿藏在心里了。

    在奚玄卿来到之前,他便在他和怀渊之间设下一个置换阵法。

    只为将这骗局持续到最后一刻。

    安是愿才是那株快要枯萎的兰草。

    那是怀渊为他融魂的绛仙草……

    兰草为魂兮,傀为身。

    将藏在齿轮心脏中的怀渊送入天梯中时,安是愿的傀身便彻底崩裂摧毁,承载他魂魄的兰草也要消散了。

    裂缝越来越小,从纺梭大小缩至钥匙那么大。

    安是愿一直盯着那裂缝,又转目至奚玄卿身上。

    “我不明白,你刚刚为什么不杀我。”

    奚玄卿冷汗满额,却还是不带怨怼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我说过,我只杀有罪的人,又或者……”伤过他的人,哪怕这个人是我自己。

    他目光转向仓灵。

    安是愿便明白了。

    至少,几十万年前,那个冗长的,带着憾恨的故事里,安是愿没撒谎,奚玄卿看得出来。

    奚玄卿不是没动过杀了安是愿的心思。

    但他想,倘若易地而处,他希望他的小凤凰不会被伤害,他的小凤凰若为了复活奚暮做了什么错事,能不能也有个人可以包容他一点。

    随着“喀嚓——”一声,裂缝阖上,绞断奚玄卿左臂。

    那道缝隙在彻底阖上前,奚玄卿眼前一恍,目光亮起。

    他的断臂还受意志操控,紧紧攥住那团雾气。

    想要捏碎它。

    却并不容易。

    雾石是从天道身上剥落的一部分,即便早已被舍弃,也还是带着无穷力量。

    博弈间,奚玄卿的骨臂变得发枯发黑,就要彻底坏死,粉碎。

    而天梯就快要搭建成功了。

    在那个瞬间,一道细流光从已缩成针孔大小的缝隙挤了进去。

    瞬时化作一条青色的蛟龙,撑满了整个屏障内的空间,他用带着细鳞的身躯绕住雾石,死死绞缠住,一寸寸勒紧。

    而他只是一只蛟龙,还不算神龙,无法登上天梯,天梯搭建地越完善,他的身体就越承受不住压力,千钧重压在身体上,一寸寸刮掉鳞片,青色蛟龙变得血肉模糊。

    蛟龙悲鸣,声声质问:“为什么要选择我?为什么要骗我,师尊……为什么要伤她,为什么要告诉她是我放弃了她,为什么要让她那么痛苦,为什么要让我遗忘她……”

    幼犼躺在地上,扒着嗓子呕吐,两眼发花。

    断臂的奚玄卿被冲力弹开,仓灵上前扶住他。

    九方遇又急又恨地咬牙切齿,奈何体质特殊,不能寸进。

    安是愿……魂魄稀薄到快要彻底消散了。

    面对如此变故,他紧盯着怀渊,面容却平淡无波,似乎如何他都能接受。

    “我是恨你的……”

    “知道你是天道安排来左右我命运的人时,我没有恨过你,你让我住在这傀木身躯中,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下去时,我没有恨过你。”

    “可你……不该让我被困在无穷的孤独岁月里,连人都做不成地去活

    几十万年。”

    “几十万年……真的很长啊……”

    “可你,从来都是这世上唯一爱着我的人,我怎么舍得呢。”

    我曾无差别地去爱所有人,想做能听到他们心愿的神。

    可原来,他们不是爱我,他们只是需要用我。

    利用我、榨干我、放弃我、背叛我……

    没有人爱过我的,从来没有。

    只有你……

    风吹沙砾般,魂魄的消散已融他足踝,安是愿无悲无惧地坐下,眉目间一片释然。

    我努力了。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

    我想要你回去,我想要自己得到解脱。

    倘若,你回不去。

    那么,我们就死在一处吧。

    安是愿闭了闭眸,最后望了眼承天接地的天梯,耳边只剩绞缠骨骼的嘎吱声。

    天地静止,所有声音都消散了。

    他仿佛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唤他:“……阿愿。”

    安是愿:“嗯,我们……一起。”

    噼啪——喀——

    哗——

    琉璃碎了很久,从天到地,坠落地如同一场宝石雨,却是带着尖锐锋口的。

    仓灵被奚玄卿单臂揽在怀里,压在身下。

    仓灵喘了几口气,低声问将脸埋在他脖颈间的奚玄卿:“你还好吗?”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地“嗯”了声。

    仓灵松了口气:“一切都结束了吗?怀渊死了是不是?他没能回到天外天,他死在这个红尘中了。”

    “……嗯。”

    这次回答的有点慢,声音也很轻。

    “那……我这也算是帮你了吧,虽然没帮大忙,女娲石的事你别忘了啊,你答应我的。”

    这一次,没听到奚玄卿回音。

    仓灵有点尴尬,觉得自己提的太早了,应该出去后,大家都疗好伤,再说才是。

    “好了,我先不提,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

    他的话哽在喉中,没说完。

    他看见幼犼绕着祭台中央,被撕成粉碎的蛟龙尸身,他看见通神柱下躲避的九方遇半跌半爬地踉跄走来,一双眼通红,紧紧盯着……他身上压着的奚玄卿。

    说出了一辈子也不肯开口喊的称呼。

    “……师兄。”

    “……师兄!”

    “师兄——!”

    冷汗瞬时浸透仓灵浑身。

    只有一两片碎渣嵌入仓灵手臂中,他便觉得很疼,那将他护在怀里的奚玄卿呢?

    仓灵怔怔抬手,触向奚玄卿后背,指尖刺痛。

    他无意识地:“你……你……”

    没有反应。

    仓灵吞了吞喉咙,迟来的血腥味溢满鼻喉,呛出眼泪。

    “……奚……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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