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镇天关(二十)(2/2)
人。他浑浑噩噩,夜里半梦半醒时,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声音起初很小,如似耳语,后来越来越真切。她向他诉说壶鬼族的来历,还向他陈述大阿的传说。林长鸣入了梦,梦里又见到江临斋。
江临斋握着他的手,带他去看夜雪。他喊师父,师父为他佩戴火鱼金饰,然后转身上了去往河神庙的花轿。
林长鸣醒了,从这以后,每天夜里他都能梦见江临斋。那耳语像是某种引诱,林长鸣谁也没说,一个念头正在他心里控制不住似的疯长。
如果能起死回生,那他杀一个神祇用来献祭又何妨?这世上的神祇千千万,其中大多数都状似牲畜,与山中精怪没有区别。
只要杀一个,就能唤回江临斋。
这念头一出现,便如蜜一般流满胸腔,林长鸣越是抗拒,越是贪恋。他成痴成魔,白天尚能维持正常,可入了夜便会自言自语,渐渐地,耳边低语似乎成了他自己的。
那些呓语缭绕不绝,吵的人心神难宁。明濯觉得耳边嗡嗡直响,竟然被打断了勘罪。他说:“什么圣女复生,林长鸣,你上当了。”
洛胥两次勘罪魂魄都在震动,当下还有片刻的恍惚,听见明濯讲话,把人一拉:“听见他说的话了吗?他要杀一个,你就是那一个。这阵是冲你来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明濯摘掉眼前的白绸带,“这阵不光是冲我来的,也是冲他来的。”
两个人身处前堂,还维持着勘罪前的姿势,因为灵能的流逝,明濯又变回河神的打扮。他见林长鸣就站在不远处,便说:“事到如今,你还不醒一醒?我可以告诉你,你就算杀一万个神祇,江临斋也不会死而复生。”
林长鸣攥紧胸口,立刻反驳道:“你又懂多少鬼神秘法?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你那些所谓的鬼神秘法,都是一个人为了戏耍你的说辞罢了。”明濯忽而笑了,眸中尽是嘲讽,“你好好想一想,明氏若连一本秘法都译解不出,又如何能对壶鬼族赶尽杀绝?他给你的那本秘法之所以难懂,不是因为壶鬼族的咒诀晦涩,而是因为里面的东西真假混杂,根本就是拿来糊弄你的。”
林长鸣说:“你休要胡说,我与明晗当初素不相识,他糊弄我有什么好处?”
洛胥语气微沉:“一提起明晗你就清醒了,他的名字比江临斋还要好用。”
“素不相识是你说的,明晗恐怕早就认识你了。”明濯说,“当年河神堕化,明氏不找自己内部的高手,却偏偏要江临斋去帮忙,这事如此蹊跷,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林长鸣冷冷道:“你想要说什么?”
“说你这位最好的朋友,他知道此事太过明显,你如果头脑清醒些,事后必定会怀疑明氏,于是他干脆以退为进,主动到小城与你相见。”明濯难得耐心,不急不慢,“他编造出有人勾结壶鬼族的谎言,并且给你一本晦涩难懂的秘法,让你以为自己是六州中最懂傀儡术的人。你还真上当了,不仅不再怀疑他,还把人家
壶鬼族视作仇敌。”
林长鸣说:“可笑,依你所言,河神事件背后的真凶就是明晗,且先不论他这么做的目的,就说他的修为,也不足以操控河神那样的傀儡!”
明濯忍不住似的,大笑起来:“你说他修为差?嗯,也是,他当初面对四山逼宫,可是毫无还手之力。”
林长鸣道:“那你笑什么?”
明濯说:“我只是想到一件事,一件我自己都忽略的事。御君,你说如果一个人修为很差,那他会做什么?
“自然是百般遮掩,生怕被人知道。”洛胥与他一唱一和,“我认识一个修为很好的人,他对外声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结果却是个高手。”
明濯道:“那这个人真是很有心机,因为骗一个人不难,骗所有人才难。林长鸣,你在入阵前对我说过一句话,你说明晗既是我父亲,也是我师父。”
林长鸣呼吸微错,退后半步。
明濯勾起两指,借着剩余的灵能,召出纸人。纸人摇晃着落地,变作林长鸣熟悉的脸,正是明晗。
“你知道这世上傀儡术最厉害的人是谁吗?不是别人,正是你的这位好朋友,”明濯琥珀瞳幽冷,“你说得不错,明晗的确是我师父,我这一身操傀术便是他教的。”
林长鸣说:“你撒谎。”
明濯道:“撒谎?你如果真的觉得我在撒谎,为什么还要借盗头一事引我们入阵?”
林长鸣说:“我引你们入阵,只是为了杀你献祭!”
明濯却道:“既然只是为了杀我献祭,何不直接叫众宗门来一起围剿我?封魇阵耗时耗力,实在多余。”
林长鸣说:“献祭一事有违天理,本来就不该教别人知道!”
明濯步步紧逼:“是不该教别人知道,还是不该教某个人知道?你这一路躲躲藏藏,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容,究竟是害怕被我们知道身份,还是害怕被某个人知道行踪?有一件事我现在想来也很好奇。”
他忽然抓起洛胥的手腕,轻轻一翻,从洛胥袖中拿出一枚铜板儿,朝天抛出。
“御君的阴阳子儿可以问询阴阳,那日我问它,棺匣中的头去哪儿了,它回答不上来。等我第二次问它的时候,是你出现打断了它,”明濯说,“你为什么打断它?”
铜板儿翻飞,林长鸣瞳眸里倒映出一双长指,是洛胥。御君接住铜板儿,习惯性地屈指顶了顶,淡淡作答:“因为他知道答案。”
什么答案?
林长鸣嘴唇翕动,不敢回答。明濯眼神冷漠,一字一顿地替他说:“答案就是明晗没死——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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