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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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阳城中为了观测火情所建,今日姜芙朝闻会明讨了一道特令,得以登高处观城中夜景。

    高处风大,夏初夜里还有些凉,可姜芙全然不在意。

    身后木阶传来声响,姜芙知道有人来了,可这步调听着熟悉,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

    直到那人的身影停在身侧,姜芙才将目光飘过去。

    随之肩上一沉,丁香色的披风搭在身上,姜芙看到那人修长的指节。

    “到处都找不到你,从闻会明那里才知道,你跑到这来了,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不上街?”

    他的肩与姜芙的碰到一起,两个人的影子也随之贴到了一处。

    轻扯了扯身上的披风,随之手搭在前方粗木栏杆之上,“所有人都在称颂这位太子殿下仁义爱民,可笑的是,他们都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坏。”

    现如今姜芙时常便喜欢揶揄他两句,似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她乐在其中。

    这些都不错,崔枕安承认。

    从前他有愧,无论承受什么都是应该。他无言以对。

    骂也好,打也好,只要她愿意理他,就是好意头。

    “还好,我活下来了,”他意有所指,总是试图提起前些日子生死之间的话头,“明日我就要率军回京了,你.......会同我回去吗?”

    问到这个问题,他十分忐忑。怕她说不,如果她真的不愿回去,也不会勉强,也可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勉强她任何事。

    “当然不会。”姜芙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崔枕安,你可别忘了,你的太子妃,我可从来不稀罕。”

    虽早就料想到了会是这个答案,崔枕安心里仍是一颤,有些委屈,也有些失意。

    他抿了唇角未说话,随之大着胆子迈步朝后,而后姜芙觉着背上一沉,是那人拥了过来。

    他的下巴正好杵在她的肩窝之上。

    “我知道,你不稀罕。”他长臂收紧,声线低沉,似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落,“你说怎样就怎样,我不会再骗你,也不会再逼你。你少年时是为了我崔枕安而活,只是那时我不知道。”

    “我崔枕安对天发誓,我的后半生都只为你姜芙而活,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不会有旁的女人,我活一天,这世上无人敢欺你,你想要的生活,尽管去寻。”

    “哪怕......”他想说的是,哪怕他去找钟元。

    可这话他再也讲不下去了,他终还是舍不得的。

    “不敢奢求你再给我机会,但只要这样也好,这样一辈子也好。”曾经有一个这么好的女人爱他,疼他,在意他,已是偏得。

    他知足了。

    “吾夫枕安,初唤我名,‘姜芙’。”当年她记在叶子上的话,崔枕安记得清楚,每一片经她手所写下的,他都清楚。

    微闭双目,在她耳畔轻轻一吻,泛红的眼尾隐于黑夜之中,无人发现,“对不起......

    .”

    这一句道歉,似仅用气声,却已道尽了全部。

    这一瞬,那三个字击于心灵,那叶子上的话,她早就忘了,早就不敢记了,再一提起,好像又将年少的自己拎在眼前。

    环住她的手臂微松,那人后退一步。

    姜芙知道他没有离开,就在身后。

    仰头看着漫天的繁星,姜芙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缓缓才道:“我想去到处走走,做一个游医,能救更多的人。”

    自打不必再寄人篱下,姜芙便爱上了这样的日子。

    “好。”身后那人只当这是道别,没有半句废话。

    既选择了好好爱她,自会任事都宠着她,让着她,给她最强大的后盾。

    他也想学着她当年的样子,默然思念,是苦或也是甜。

    .......

    城中热闹近乎直到天亮,崔枕安今日离京,她是清楚的。

    大军得胜归京,所有人都乐得欢喜。

    闻会明带着守城官兵相送,姜芙却未露面。

    她带了些银钱,仍旧习惯性的带了两个金镯子在身上,还有一件随身所带的药箱,一些行李,便是她全部的家当。

    而今小锦和玉书已经可以撑起一间医馆,姜芙是时候放手,打算出去走走。

    这个决定很突然,却也是暗谋许久。

    李娘子自是不理解,嚷嚷着不让她走,可闻会明却一言不发,只是取了两张银票出来塞到她手上。

    “在外面,也要吃好住好,为了救人,什么都不顾了。”闻会明才送了军队出城,着一身官服还未来得及换下。

    唰得一下,姜芙的眼泪便下来了,她握着银票,扑到闻会明的怀中,终是忍不住唤了一声:“爹.....”

    “好孩子。”闻会明知道她的脾气,轻轻拍着她的背道,“爹知道,你这是出去救人,也是救自己。从前的不快都过去了,往后咱们的日子永远是坦途,等你在外游走够了就回来,爹在家等着你。”

    “谢谢爹.....”姜芙庆幸,老天不算薄情,还留给了他一个亲人,闻会明会永远给她留一盏回家的灯,她就当作是个游子,家中永远有人惦念她。

    亲自将姜芙送出门去,在踏出门的那一刻,姜芙觉着自己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不是娇弱不能自理,凡事都只能靠着旁人,想要的东西不敢伸手的弱女子,她可以有自己的人生,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

    踏出的每一步都似能生出花来。

    从长街头走到尾,所见之景,与儿L时记忆中的一样,她爱这样的安宁,爱这样的自由。

    一路出城,姜芙四顾望去,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是凭着感觉罢了。

    因为前阵子打仗的缘故,官道上的茶水摊都收了,这时也未支起来,走了近乎一个时辰,竟是一个茶水摊子也不见。

    夏时已至,日头顶天,行走起来身上出了一身细汗。

    路上偶

    有散商来往。

    身上背着药箱和包袱,便觉着有些疲累,寻不到歇脚处,只能就近在路边寻个阴凉处稍歇歇。

    才寻到一处树荫坐下,姜芙便有些后悔,本来还以为路上能寻到茶摊,谁知没有,便连水也没带。

    抬起袖子拭额上的细汗,谁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只盛满了水的竹筒将她吓了一跳,顺着握竹筒的手臂看去,崔枕安的脸就在眼前。

    这人竟不知何时从树后冒出来,无声也无息。

    姜芙满目错愕,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你怎么.....在这里?”

    上下打量他一遍,他一身常服,此时应该率军回京的人,却像突然变出来的一样。

    “你不是回京了吗?”

    瞧见姜芙满目的惊色,他得意笑笑,将那竹筒又朝姜芙面前送了送,“回京城没意思,我也想出去见识见识民间疾苦。反正京中还有我父皇,反贼已去,足可消停一阵子。”

    他行出城去,便将所有事情交待给路行舟,而后换了常服一路折返回黎阳,方知姜芙走了不久。无人知她去了哪里。

    他随意丢了一枝木签子,指到哪里便朝那个方向追去,果真走到半路,便看到姜芙身影。

    崔枕安觉着这是天意。

    既是天意,便不可违。

    其实他没有说实话。

    他只是想她了。

    眼中的惊色一去,姜芙自己也没想到,竟还有些小小的欢喜,长路无方且漫漫,竟真的没有想到,崔枕安能跟过来,放下手里的一切跟过来,只是为了一个不知结果的未来。

    “渴了吧。”他晃晃手中的竹筒,里面的水几乎快要洒出来。

    姜芙接过,痛饮半筒,身心畅快。

    二人就静静的这样坐在树荫里,多余的一句话也没说。

    那路行舟回京会面对怎样的一切,姜芙不敢想也不敢问,一切是因果,前人种后人乘,不该她的事。

    天光正好,路上行商越来越多,崔枕安撑着树干站起身来,拎起她脚边所放的医箱还有包袱背在身上,长臂一伸,掌心正好落在姜芙面前,“时辰差不多了,上路吧!”

    他掌心的纹络清晰明朗,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指腹轻轻抿在一起,一如她犹豫的心,不过最后,她还是将手搭了上去,那人用力一扯,便将她自地上拉起。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两个人一齐自树阴下走出来。

    一路向东。

    “你这是要去哪儿L?”崔枕安背着东西与她并肩而行。

    姜芙只是摇摇头,“不晓得,走到哪儿L算哪儿L。”

    “你真不回京?”

    “不回。”

    “明天回吗?”

    “明天也不回。”

    “那何时回?”

    “你何时回,我便何时回。”

    “如果我一辈子不回去呢?”

    “那我就.......”崔枕安一顿,“想你一辈子。”

    阳光正好,两个人行在路上,与寻常百姓无异,两个人落在地上的影偶尔撞在一起。

    也不知何时,崔枕安趁着姜芙不留意,借机拉起了她的手。

    这一回,她没有挣脱开。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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