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陌生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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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瑟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坐了片刻,之后才起身慢悠悠地了这房间一眼,视线的最后落脚处是位于角落的积木城堡。

    这城堡很大,足有三四平米大。

    她花了好几年的闲暇时间,才将这城堡建好。

    江瑟缓步过去,蹲在城堡前,了好半晌,之后便伸出手,轻轻将底层的一块积木抽走。

    一霎的寂静过后,整座城堡在混乱无序的撞击声中分崩离析。

    江瑟垂着乌溜溜的眸子,很轻地笑了,旋即起身,打开一边的行李箱,将方才抽离的那块积木扔进去。

    没再回头那一地狼藉。

    -

    翌日一早,江瑟同佟伯、张婶告别,最后一次坐上刘叔的车前往机场。

    佟伯同张婶原是想送她的,被她婉拒了。

    两位老人在她出生没多久就来她身边了,眼下见她落得这境地,一大早就湿了眼眶。

    江瑟对别人的眼泪向来是不大有同理心的,旁人哭得再惨,她都能无动于衷。

    但佟伯与张婶的眼泪,她不想见到。

    刘叔比佟伯、张婶年轻十来岁,在岑家工作的年份也浅些,对江瑟的感情没佟伯他们那么深,但江瑟下车时,他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江瑟同从前一样,下车前同他叮嘱一声:“刘叔,回去小心些。”

    刘叔“诶”了声,着江瑟的身影渐行渐远。

    习惯使然,江瑟比登机牌上的时间提早了大半小时。

    办好行礼托运,她人刚到候机室,手机便响了。

    清屏幕上头的名字,江瑟笑了下,找个安静的角落,不慌不忙接起:“你时间倒是算得准,我刚到候机室。”

    电话那头的许舟笑道:“好歹做了您几年的特助,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她顿了顿,又说:“总监,您名下所有的资产都交接好了,我按您的吩咐全都转到了岑喻小姐名下。”

    江瑟名下的资产不少,国内外十几套豪宅、名车游艇若干还有几匣子古玩珠宝以及十来副名贵画。

    这么多资产能在一个月内交接成功,许舟的效率算得上高。

    “辛苦了,舟舟。”江瑟说,“还有,你什么时候才能改口?我已经不是弘盛的总监,你才是。”

    许舟默了默,说:“您知道的,我之所以愿意接任您的位置,不过是不想把您的心血拱手让给别人。等您回来了,这位置还是您的。”

    “我不会回去了,舟舟。”江瑟抬头了眼窗外一架正在起飞的客机,云淡风轻道:“我之所以力排众议把你推上总监的位置,就是因为我舍不得把弘盛交给其他人。所以许舟姐,弘盛的将来就拜托你了。”

    “总监!”

    许舟鼻尖一酸,素来严肃的脸难得动容,她是真没想到江瑟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弘盛。

    弘盛是江瑟十岁上大三时接手的科技公司,那一年弘盛的产品出了重大安全事故,股票严重跳水,管理层纷纷离职。

    财大气粗的岑氏索性便将弘盛收购下来送给江瑟。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

    事实是,弘盛是江瑟在成年礼那日给自己讨的一点“甜头”,代价是乖乖戴上傅家送来的手镯。

    那会的弘盛无一人好,但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江瑟只用了四年时间就让弘盛起死回生,从濒临破产负债12亿到盈利16亿。

    谁都不相信这是江瑟创下的奇迹,都以为是岑家给江瑟找了智囊团又花大价钱疏通人脉,这才令弘盛扭亏为盈。

    只有同她并肩作战的许舟知道,弘盛这个奇迹是江瑟用许多个不眠不休的夜晚,一个合同一个合同换来的。

    她比任何人都优秀,也比任何人都努力,凭什么这样的人最后要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许舟替江瑟不值。

    “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弘盛,就算你不姓岑,他们也不该剥夺你的职位。”

    “舟舟,没有人剥夺我的职位,是我自己辞职的。”

    江瑟的目光随着那架冲上云霄的飞机缓慢移动。

    这是她答应岑家的条件,想要离开岑家,便要归还她从岑家得到的一切。

    许舟一瞬哑了嗓:“为什么?”

    “如果当初我不姓岑,弘盛怎可能会是我的?我把姓氏还回去,自然也要把这个姓氏的附加物还回去。”江瑟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委屈或者留恋,“舟舟,这是一件理所应当也十分公平的事。”

    -

    从北城飞桐城约莫三小时,江瑟踩着时间走入通道。

    站在机舱口的空姐没察觉到最后一名乘客的到来,一双漂亮的猫眼还在朝头等舱那张望,跟被人勾了魂似的。

    直到江瑟从她眼前经过,方匆匆回过神来,仓促地补了句:“欢迎登机。”

    江瑟微微侧头冲她颔首。

    那空姐瞧清她模样,又是一怔,只觉这姑娘比她接待过的大明星都要漂亮,还有点儿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就在空姐搜刮记忆的那几秒钟,江瑟已经拎着个黑色提包步入头等舱。

    一道熟悉的身影蓦地闯入眼帘。

    男人依旧是一身熨帖的黑色手工西装,灰蓝色的领带上是他缓慢滑动的喉结。

    他正垂着眼接电话。

    从江瑟的角度,能到他高高隆起的鼻骨以及鸦黑色的眼睫,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衬得他皮肤一片冷白,似冬日覆在檐上的霜雪,不必触碰,也能觉出满指冰凉。

    江瑟步履不停,一瞥过后便要挪开视线,男人却在这时抬了头,两人目光撞上。

    见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江瑟,他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

    这通电话显然已到了尾声,男人不紧不慢用法语说了句:“apstard。”

    从两人视线对上到他挂电话,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江瑟身上。

    这么个狭小的空间,这样面对面地狭路相逢。以江瑟一贯的教养,必然是勾起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同他话几句无关痛痒的家常。

    戴上副温文尔雅的面具与人虚与委蛇,从来都是她最擅长的事。

    可现在。

    即将离开北城,飞往桐城的现在。

    再不必做岑家人的现在。

    这副面具她不要了。

    于是面色平淡地收回眼,缓步经过陆怀砚的座位,在他身后的位置落座,全程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就仿佛,他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空气忽然有点儿安静。

    坐陆怀砚旁边的李瑞事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方才他若是没错,小陆总挂完电话后是准备同人江小姐打招呼来着。

    结果被江小姐无视了个透透。

    小陆总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无视的吧。

    啧啧,吧,现世报来了。

    昨天你对人漠不关心,今天人家直接把你当空气。

    李瑞偷偷摸摸地往旁边瞄了眼。

    男人那张出类拔萃的脸有着与江瑟同款的平淡与漠然,撂下电话后便拿起手边的文件,漫不经心地翻起来。

    就仿佛,刚刚从他身边经过的也是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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