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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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忽起,原本徘徊在山边的乌云迅速蔓延至服麟军上空。
庄有梨等人也在这时用过午饭,急匆匆地赶回了田边。
看到眼前场景,他们不由目瞪口呆:
“……我们,我们是不是回错地方了?”
“刚才这田里还都是麦子!”
“怎么这么快就收完了?”
说话间,众人忽然看到了士兵们手上的东西。
他们虽不认得推镰,但还是延迟反应过来——原来陛下并不是真的让我们收麦啊?
万幸,真是万幸。!
庄有梨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如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坐到了田埂边:“吓死我了!差点就无法在陛下那里交代了。”
说话间他的嘴唇都不由颤抖了起来,面色更是苍白难看。
江玉珣走过去随庄有梨一道坐在了田埂旁,同时安慰他道:“别怕,陛下并非真的要罚你们,况且他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吓人。”
你看我,不但危险发言了那么多次甚至还在诏狱走了一趟,不是照样好好活着吗?
谁知这一次庄有梨竟然慌忙摇头,并反驳道:“真的有!”
此时田埂边众人都在围观推镰,见没有人注意自己,庄有梨忍不住轻声说:“你可知道去年俘虏的那几名折柔战士现在在做什么?”
江玉珣想了想道:“……似乎全部向大周投诚了,如今正在军中教习骑射?”
“对!”庄有梨压低了声音,“那阿珣知道他们为何投诚吗?”
江玉珣不由摇头:“这个倒是从未听说。”
“来服麟军营地的路上,我听他们说陛下将那群折柔战士分开关押在‘圆牢’之中,并派玄印监询问他们同样的问题。”
被关在“圆牢”中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周官.员听到这两个字,莫不心惊胆战、惶恐不安。
庄有梨一边回忆一边道:“听完他们的答复之后,玄印监不置可否,更不作任何追问。只是向那群折柔人表示‘你的同伴说的可不是这样’。”
明明正值盛夏,空气中满是燥热之意。
但说到这里,庄有梨却忍不住抱紧了手臂。
江玉珣顿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过来……
应长川此举是在暗示那群折柔人,他们的同伴早已选择了背叛。
这样一来,说了谎话的折柔人自然心虚紧张。
说了真话的又会补充更多细节,用来佐证自己的说法。
不远处忽然生出一道惊雷,大地随之震颤。
眼看就要下雨,田地里的麦子也被手持推镰的士兵割完,聚集在此处的年轻郎官们纷纷离开田地,快步向屋檐下而去。
就在起身那一刻,庄有梨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忍不住“咦”了一下。
他看向江玉珣,并随口道:“这些事郎官们都知道,想来也不是什么秘密。阿珣整天与玄印监在一起,居然没有听说过?”
江玉珣不由摇头:“的确没有。”
远方再次传来一声闷响,担心被雨淋的庄有梨已经登上了马车。
同时随口道:“……或许陛下不想阿珣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庄有梨的意思是……应长川这是在注意形象?
江玉珣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啪嗒”细响。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雨滴已将降下。
江玉珣连忙跟着庄有梨一道上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马车缓缓向前而去,离开了服麟军收割完的麦地。
劫后余生的众人在车上聊了起来,只有江玉珣一直看向窗外,并忍不住回想庄有梨方才的话——应长川真的有在我面前注意形象吗?
下一息,江玉珣的脑海中突然蹦出四个大字:怎么可能?
应长川这种人哪里会在意外人对他的看法?
我又没向玄印监问折柔战俘之事,他们没事为什么要主动向我说天子的坏话?
……
相较于百姓,服麟军的麦
子种得晚收的也晚。
马车穿过怡河平原,向仙游宫的方向而去。
大雨中,江玉珣忍不住撩开车帘,向着官道两边看去——
早在今日暴雨之前,百姓就已将小麦收割带回家中,现如今田地只剩一层余茬。
不肯浪费半点粮食的百姓,还在田间捡拾着遗漏的麦穗。
此时大部分小麦已经被存入仓内,只剩些许秸秆堆在田间,等待成为农家来年的燃料。
大雨忽降,在刹那间淋湿了官道两旁还未来得及归家的百姓。
然而却并未抹去他们面上的笑意。
他们笑着用手遮雨,一道奔向了不远处的村寨。
——宁平仓已开,只等着颗粒归仓之时。
众人期盼依旧的丰年稔岁,彻底洗去了怡河决堤带来的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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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仙游宫。
怡河平原热浪滚滚,但位于半山腰的避暑行宫,仍如暮春般透着些许的寒意。
此时仙游宫内众人还未从沉睡中醒来。
但江玉珣已经来到了玄印监驻地外的空地上,并在此练了一会剑。
冷色的剑光划破山间的晨雾。
练了将近一年的剑,江玉珣的动作越发熟练。
若是不知道,很难看出他还是个学剑不久的新手。
伴随着“咻——”一声清鸣,长剑重重地朝前方木人的脖颈处刺去。
下一刻,木人的身上便多了一道伤疤。
江玉珣不由松一口气,他后退一步再次提剑,准备换一招试试。
然而就在出剑的这一刻,江玉珣余光瞥见一阵寒光。
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有一把利刃出现于他面前,并四两拨千斤地挑开了长剑的剑尖。
江玉珣下意识回头:“陛下?”
身着绛纱袍的应长川,不知何时来到了此处。
不等江玉珣收剑并同应长川以及跟在对方的桑公公打招呼。
天子便一手持剑一手背在身后,轻轻松松破解了他的剑法。
应长川的神情看上去极为松弛,然而手中的长剑却将江玉珣的手腕震得生出了淡淡的麻意。
“继续。”
“是,陛下——”江玉珣咬牙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见应长川想和自己比划,江玉珣当即认真了起来。
他抬手挽了个剑花,便持银刃向应长川而去,动作格外利落。
然而这一次,天子却侧身躲过了向自己袭来的利刃。
同时抬手由下至上轻轻一挑,便把江玉珣手中的长剑挑到了一旁去。
伴着“砰”一阵脆响,银白的长剑重重地坠在了石板铺成的小径上。
他自始至终单手持剑,且站在原地未曾移动过分毫。
这就完了?
江玉珣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应长川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虽然知道双方实力悬殊,但江玉珣还是没有想到,应长川竟然只用一招便将自己秒杀。
他用的甚至不是剑谱上的招数!
这就离谱。
江玉珣咬了咬唇,默默弯腰将剑捡了回来,并延迟向应长川行礼道:“让陛下见笑了。”
应长川缓缓摇头,将视线落在了江玉珣身边那个伤痕累累的木人身上。
停顿几息后,天子忽然缓声道:“剑法基础固然重要,但是武学一道最为关键的还是变通之法。战场上没有人会按照剑谱与爱卿喂招。”
应长川说得有道理……
江玉珣不由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的表情格外认真:“臣明白了。”
自己的剑法的确还很幼稚。
应长川一点点收剑入鞘,末了垂眸朝江玉珣看去:“爱卿若想剑法取得进步,便不能再如现在一般只与木人相较。长此以往,不但剑法难得长进,甚至容易走入死胡同之中。”
若想进步,便要寻一个人一起练习、互相喂招。
站在不远处的桑公公忍不住偷偷看向此处,并忍不住暗自着急起来。
——江大人快开口请陛下教自己练剑啊!
天子有的是地方练剑,他一大早赶到这里来,不是为了陪江大人练剑还能是为了什么?
太阳一点点升了起来,暖光驱散了山间的烟雾。
并在江玉珣长长的睫毛上镀上了一层浅金。
他抿了抿唇,抬手把剑收了回来:“臣明白了……”
应长川的唇角忽然生出些许笑意:“嗯。”
他将目光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似乎是在等待眼前的人继续说下去。
晨光落在烟灰色的眼瞳里。
名为“期待”的情绪,在这一瞬变得尤其清晰。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
江玉珣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了。
这是什么情况?
随应长川一道来的桑公公瞬间着急了起来。
江大人既然明白了,怎么不邀天子一起练习剑法呢?
……总不能让天子屈尊降贵自己提出来吧。
空地上突然安静了几秒。
就在江玉珣好奇应长川怎么还不走的时候,天子忽然开口道:“爱卿明白了什么?”
江玉珣不由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情愿地抬眸向应长川看去。
可恶,应长川真的要我说的那么清楚吗!
身着晴蓝色夏装的江玉珣攥紧了手中长剑,末了深吸一口气,略为沉痛地说:“陛下方才难道不是在暗示臣剑法一般,且一直没有太大的长进吗?”
——应长川就是在拐弯抹角说我菜。
空地上瞬间鸦雀无声。
有风撩起长发,从江玉珣的脸颊边扫了过去。
应长川唇边的笑意难得消散了片刻。
等等——
江玉珣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猜测:“陛下日理万机,方才这样说……总不能是想取代木人,亲自与臣比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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