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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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泽方郡还有些冷,架在炭盆上的铜炉正咕嘟嘟冒着热气。

    江玉珣小心捧着茶盏,疑惑地看向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千夫长。

    大周军法赏罚分明。

    一方面,应长川对待军士极其优厚。

    而另外一方面,这个时代的军法也是出了名的严苛。

    据江玉珣所知,像“大敌当前逗留不进”“虚报战功”甚至“耽误军事行动、物资调拨”一类其他朝代会施以轻刑的罪行,在大周都难逃一死。

    除此之外,军士只要犯错便会被从严从重惩处。

    单单《周史》这一本书上记载的被他斩杀的军士就有数百人之多。

    从这个角度看,应长川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好相处”吧!

    “……吾等当年只是普通士卒,自然谈不上与陛下相处。但陛下军中的纪律、号令向来严明,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将领。”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对!行军打仗最怕的便是将领徇私。”

    “若是军纪不明,战场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玉珣缓缓点头:“……这样啊。”

    他明白军士们的意思了:作为将领赏罚分明、治军严谨才是真正的“好相处”。

    士兵提走炭盆上的铜炉,咕嘟声停了下来,军帐内忽然变得有些安静。

    江玉珣正打算换个话题,却听帐内不知是谁忽然开口问道:“江大人以为呢?”

    那声音有些模糊,似乎是隔着什么东西传到此处来的。

    江玉珣没有多想,他笑了一下直接道:

    “我起初有些怕他。后来发现陛下表面上看着十分正经,偶尔却有些幼稚,总是冷不丁地将人吓个半死。不过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这几个月来,我的胆子都比从前大了许多,如今再发生什么都不会害怕了。”

    江玉珣无比顺畅地吐槽了一番。

    话音落下后方才发现,周围人均一脸疑惑与惊恐地看向自己,同时坐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等等……

    我方才的话是不是有些逾越?

    话音落下后江玉珣方才意识到,和把应长川当做将领看待的军士们不同。

    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忘记了应长川“皇帝”的身份,说出来的话有些没大没小。

    军帐内鸦雀无声。

    江玉珣不由攥紧了手中的茶盏。

    薄薄的瓷壁如刀一般嵌入了掌心的水泡。

    “嘶……”

    手上清晰的痛意终于令他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我怎么下意识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这种大事不妙的感,可真是该死的熟悉。

    江玉珣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他放下手中茶盏,如慢动作般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向军帐外看去。

    一身锦衣的玄印监站在军帐边,抬手撩起了厚重的毛毡帐。

    熟悉的

    玄色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帐外,正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身披银色轻甲。

    明明只有十多天没见,但是眼前的身影却忽然变得有些陌生……

    江玉珣用力眨了眨眼……我生出幻觉了吗?

    东风吹入帐内,吹得炭盆明明灭灭。

    江玉珣的耳边忽然“嗡”了一声。

    不等他反应过来,军帐内其余人均已离席单膝跪地道:“臣参见陛下!”

    江玉珣:???

    卧槽,真的是应长川啊。

    他不是在昭都么,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泽方郡。

    江玉珣从没有像这一瞬间般怀疑过人生。

    他慌忙起身正要行礼,但还未开口应长川已经走入军帐中并轻声道:“免礼。”

    听到这阵熟悉的声音,江玉珣终于确定……怪不得我把心中的话和盘托出。

    刚才那句话果然他说的!

    “是,陛下!”

    军帐内响起一阵脚步声,等江玉珣反应过来的时候众人已从这里退了出去。

    见他仍低着头,应长川不由疑惑道:“爱卿不是不怕孤了吗?”

    或许是因为江玉珣此时正心虚地低着头,他竟觉得应长川比平日还要高。

    江玉珣忍不住咬了咬唇:“臣只是有些心虚。”

    “爱卿为何心虚。”

    “臣在背后妄议陛下被您发现了。”

    “如此凑巧?”

    江玉珣下意识想要点头,但还不等他动作,嘴巴已经背叛大脑道:“其实也不算凑巧,臣最近这段时间没在背后少说陛下,只是这一次被您撞倒了而已。”

    该死……

    江玉珣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睛。

    来泽方郡的陆路颠簸难走,这一路上江玉珣只能坐在车里和其他使臣聊天。

    期间没有少聊有关应长川的话题……

    说完,他终究没忍住小心抬眸看了应长川一眼。

    炭火映在烟灰色的眼瞳中,为他增添了几分暖意。

    应长川并不生气,反倒兴味盎然道:“为何在背后提孤?”

    为什么?

    从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的江玉珣下意识说:“这几个月来,臣几乎与陛下形影不离。乍一下子不见您的面,还真有些不习惯。”

    语毕,他不由愣了一下。

    原来自己是这样想的……

    应长川是江玉珣穿越以来最为熟悉的人。

    他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有什么说什么的习惯,以及……时不时就社死一下。

    军帐中突然变得极其安静。

    略有些不自在的江玉珣下意识攥紧了手心:“嘶……”

    直到动作太大挤到水泡方才缓过神来。

    应长川垂眸朝他掌心看去,末了移开视线道:“去找军医处理吧。”

    “是!”江玉珣连忙

    点头快步走出军帐。

    直到帐外冷风刮面(),他这才深吸一口气缓过神来。

    江玉珣不由得用手背冰了冰脸颊。

    ——呼。

    奇怪?()_[((),我紧张个什么劲啊?

    -

    泽方郡离折柔过近,应长川此行极其低调。

    他只带了数百亲兵,一路上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为低调行事,应长川一行人简单休整过后,便直接去了驻守于泽方郡的镇北军大营之中。

    屯田视察即将结束,再有几日江玉珣等人就要去折柔了。

    因此,暂无什么急事他们也随皇帝一道去了营地内。

    下午营地内刮起了狂风。

    如一把把利刃,向人身上戳。

    与方才那些千夫长不同。

    镇北军大营里的年轻士兵并没有见过应长川。

    他们直接将身披银甲的天子当做了昭都来的某位将军,故而校场上虽有人好奇,但秩序依旧井然。

    用来练兵的荒地上满是粗糙的砂砾,春风一吹黄沙漫天。

    “江大人这边走——”随行士兵一边带他参观一边介绍道,“这些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的军士,正在进行‘角抵’的训练。”

    “角抵”大体上和现代的摔跤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少了些观赏性,更追求拳拳到肉置人于死地的实用性。

    江玉珣曾见过绘制角抵的壁画,但还没有亲眼看过人比试。

    “稍等,我们看一看再走。”走在人群最后的他一边轻咳,一边眯着眼睛向前望去。

    “是,大人。”

    两名身着软甲的士兵团抱在一起,正在沙土之中摔打着。

    暗色军服之下,结实有力的双臂紧紧交缠,他们咬牙赤红着眼盯着前方,时刻等待对手脱力或露出破绽。

    见两人已打到决胜时刻,江玉珣不由停下脚步细看了起来。

    僵持之下两名士兵的脸越涨越红。

    十几秒钟后,其中一名士兵终于憋出一声怒吼,一脚向对手的膝盖踢去。

    “啊——”

    又一阵黄沙高高扬起,其中一人终不敌攻势重重摔倒在地。

    听声音便知他这一下绝对摔得极狠。

    然而摔倒在地的士兵立刻啐掉嘴里的铁锈气,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又站了起来:“继续!”

    话音一落便再次和对手扭打在了一起。

    他双颊泛红眼中杀气凛然,丝毫没有被方才的失败影响。

    见状,就连一直在围观的江玉珣都不由高声叫了句:“好!”

    看他对这些日常训练感兴趣,随行士兵立刻非常尽责的介绍道:“除了跑步操练外,大周军营内最常见的体能训练方式便是‘角抵’、‘投石’还有‘超距’。”

    “投石”类似于投掷铅球,主要锻炼士兵的上肢肌肉力量,有利于挥剑拉弓,而“超距”则是立定跳远及跳高。

    这些都是军中最

    ()    常见的训练方式。()

    校场上黄沙弥漫,江玉珣逐渐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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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赏完一场角抵后,他便继续在士兵的陪伴下向前走去。

    不知不觉间,应长川的身影已近在眼前。

    此时镇北将军刚刚向应长川汇报完军中兵马总数。

    见江玉珣来,应长川随之屏退镇北将军,并笑着回头朝他问:“爱卿可知折柔军的特点?”

    特点……

    被点名提问的江玉珣忍不住眯起眼睛,他一边回忆一边说:“不同于我大周,折柔人参战本就是为了劫掠。因此他们大部分时间抢了东西就走,不愿意卖命和我们硬抗。直到有了马镫,折柔方才起了大规模南下,彻底占领这片土地的念头。”

    身为征南大将军之子,江玉珣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嗯。”应长川缓缓点头。

    黄沙中,天子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末了迈步向前走去。

    江玉珣随应长川一道向前。

    黄沙阻隔了周围的景致,此刻他耳边只剩下了烈烈风声,而眼前唯有应长川模糊的身影。

    直到走近战车,风沙终于小了一点。

    江玉珣刚刚站定,耳边就传来“嗖”的一声厉响。

    ——战车下,一名左衽散发的男子张弓朝前方射去。

    今日的天气放在现代应该叫做“沙尘暴”,按理来说是不能射箭的。

    可那名男子不仅将羽箭射了出去,甚至于箭矢还稳稳地落在了鲜红的靶心之上。

    这箭法未免太过出神入化!

    江玉珣不由睁大了眼睛。

    “射箭的人是折柔的俘虏,折柔士兵几乎人人都掌握着如此箭法。”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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