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2/2)
裴慎下意识道:“待到官吏多了,总是要进行二次厘定田亩的。”
沈澜脸色微沉,再没了方才戏弄他时的狡黠,只是淡着脸道:“夜已深了,裴大人且回去罢。”
裴慎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道:"我不是骗你。"
沈澜淡淡道: “的确不是骗我,不过是敷衍罢了。”傻子都知道人口普查、田地清查会一次又一次地进行,不过那是五到十年后的事了。如今谈话,将五到十年后的事拿出来说,不是敷衍是什么?
沈澜起身便要走,裴慎只一把拽住她的衣袖,连忙解释道:“你要问我什么。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澜似笑非笑的
看了他一眼。心知他方才敷衍自己,不过是积习难改罢了。可这般习性,若不下狠手掰过来,只怕一辈子都这样了。
思及此处,沈澜只将自己的袖子从裴慎手中解出来,撂下一句:"裴大人的事,我是不关心的。”起身欲走。
裴慎见她恼了,连忙将那盏玫瑰木樨花露递过去。
见他面上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行径却显得有几分讨好,沈澜这才消了气,抿了抿花露:“说说罢,你要如何整治大户?”总不能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罢。
尺敝圣了土
非惊松了口气·
"我打算牛地上一批去口田仁迹亚少的十口
表真松了口气:我打算无挑上一批索日里行巡恶为的大户,尽数余了去。
沈澜挑眉,没料到裴慎往日在官场上素来是花花轿子众人抬,和气气的样子,如今却下得了这般狠手。
转念一想,裴慎如今不是官吏,是未来皇帝了。可见身份不同,行事也不同了。
“最好不要用侵占田亩的名头,用奸淫掳掠或是伤杀纵火等罪名。”沈澜想了想,提议道。
裴慎赞许道:“我意如此。”凡是良田千亩的,没几个是干净的。若用了侵占田亩的名头,反激起大户们自保之意,还不如用别的罪名,快刀斩乱麻,狠杀一批后,再去收拢他们的田亩。
“如此这般,一来平民愤、收民心。二来杀鸡儆猴,叫富户们以为我来势汹汹。”
沈澜: "你既下了狠手,此后又要如何安抚其余大户?"
裴慎素日里只与幕僚、下属议事,往来皆是男子,极不习惯与她说这些。只是强忍着不自在道:“我已报过父亲,会额外给出了一省两个进士名额,不占用原本正统考入的三百进士名额。”
沈澜思忖片刻,心道裴慎果真是心狠手辣,老于仕宦。
表面上看,这不过是杀得人头滚滚后,再一省给出两个额外的进士名额做安抚。
实际上……
“第一个名额是给最先配合你清查田亩的大户,以做榜样。第二个名额便是任由其余的大户子弟争抢,以挑动矛盾,令他们争相检举不法之事?"
裴慎挑眉道:“不错。”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阳谋,
奈何裴慎有兵,大户们只要不造反,就得往里跳。新朝初立,各地都缺官员,此时一个进士,少说也是县官起步,能保住家族百年煊赫,唯一付出的代价就是老实缴纳农税,不干的才是傻子。
若造反,那就更好了。全家被裴慎杀干净,无主的田地、财货便可拿来安民。
沈澜瞥了他一眼道:“除此之外呢?”
裴慎愣了愣,展颜一笑:“这是何意?”
"我不信你只想到了这一步。"沈澜语气清淡:"两京十三省,忽然多出来了近三十个未经科举的进士名额,这帮人俱是大户子弟出身,你难道不怕他们根植朝堂,继续与大户们勾联,成为富商巨贾的保护伞,重演前朝旧事吗?”
裴慎琢磨了一下,保护伞这个词用得倒颇为形象,也不知她这古里古怪的词汇,都是哪儿来的。
裴慎一面想着,一面随口道:“待到新考出来的三百进士,加上额外进士三十人尽数就位,我与父亲会将这些人充入户部十三清吏司,奔赴各地,对田亩、人口进行二次清查厘定。”
“再抽调一批为人清正的官吏入吏部考功、文选两司,正式对这三百三十名进士进行考核,以定升迁贬谪。”
沈澜定定看了裴慎两眼,心道考入的三百进士不管是大户出身还是贫家子弟,都会宛如鲶鱼一般,跳入一潭死水的官场。
而被大户推举上来的三十名进士,若勤恳任事,那首先就得把自家的田产人口报上来。若糊弄差事,欺上瞒下,正好被裴慎贬谪乃至于杀了了事,既不至于让这些人帮着富户们行贿官场,祸及百姓,又能让裴慎不落人口舌。
思及此处,沈澜难免有几分寒意,裴慎此人,当真是走一步、算三步。
所幸沈澜也并不打算在政治上与仕宦多年的裴慎争锋,她仅仅只是希望天下人能好过些。
“我这些年一直遣人在培育良种,番薯、山薯、猪肝薯,这些薯类产量最大,然而种植几年产量便会退化,需要年年选育良种。”
“此外,不同品种的薯类贮存,或者种在一起,产量竟然也会退化。要更多更有经验的农户、农官乃至于花匠之类的,进行良种选育。"
沈澜揉了揉额头,心力憔悴: "还有一些良种,亩产极高,可我不知道如今的名字叫什么,只能画了画像,遣人
去福建、广东沿海一带寻。”
这些良种,听起来便是她上辈子有的东西。裴慎不喜欢她回忆过往,总怕她思念故里,便打断道:"你莫忧心,沿海各地是我当年主政过的地方,这便遣人去寻。"
沈澜松了口气: "待到你将各地田亩、人口清查完毕,便要四处搜寻并选育良种、缓慢将种子推行开来。有了这些东西,好歹能叫升斗小民填上三分肚皮。"
说到这里,沈澜嘴角微翘,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不是方才她戏弄裴慎时带着些羞怯、风情的嗔笑,而是充满希望的、饱含着快乐的,纯粹的喜悦。叫人想到初春新芽,金秋麦浪,一切美好的意向。
裴慎便也笑起来。霜白的月光照在他和沈澜身上。
月光光,亮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