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2 章(1/2)
想到这里,忧心忡忡的童甫不由得看向身旁的胡椅——那里正坐着之前口口声声说着要陪侍他这位老师左右,一转眼却已经微阖眼睛、似乎马上就要沉沉睡着的陆琛。
许是去岁感染风寒伤到了身体的根本,童甫总觉得自家的小徒弟似乎是因此看淡了某些东西,对功名也不复如曾经那般热衷,反倒让童甫在其身上品出了几分想要入世归隐的洒脱。
在自己这位老师面前,陆琛也变得比之前更加寡言。就如今日这样,面对自己和老友的登门拜访,陆琛全程少有主动开口,只是礼数周全地安静坐在一旁,如同寺庙里供奉的那些坐在缭绕烟火中、始终不发一言的塑像。
此刻,夏日灼热的阳光正透过雕花窗棂倾泻在他的弟子身上,衬得其本就有些苍白的皮肤看起来近乎透明。这令童甫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下一秒陆琛就要完全融入碎光和窗外不绝的蝉鸣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在那张正值青葱年岁、本该充满年轻人独有朝气的脸上,这位老山长察觉到了一丝难以掩盖的疲惫。在发现陆琛眼底那抹隐约的青灰色后,他更是渐渐皱紧了眉。
啧。当时就不该同意让这孩子搬出书院去道观中久居的……
摇摇头将脑海中莫名生出的神像既视感驱散,童甫有些担心地看向陆琛,却并没有出声打扰陆琛的闭目小憩。
对陆琛身体状况有所了解的他自然是知道陆琛如今莫名染上了精神不济的嗜睡症状。若不是陆琛请吴州府内有名的医生们都来陆府看诊作证、证明他的身体确实并无大碍,这位老山长估计就要亲自下山扭送陆琛去医馆常驻了。
面对如陆琛这种从未见过的疑难杂症,吴州府内的医者们也都纷纷表示束手无策,只是看在陆琛仅是比常人更容易感到困乏、没有其他不良反应的份儿上劝身为家属的陆家三姐弟和童甫山长不要为此太过忧心,并提笔给这位在吴州府内名声愈发响亮的陆举人开了一堆大补的药材,让陆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几乎将补药当做水喝。
为了早日摆脱喝药,陆琛只能主动去和那些大夫们交好,并在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医学水平后凭着他继承自己前几世的医理知识在吴州的医术圈中混出了一点儿名堂,简直成了久病成医的典范。
至于陆琛所掌握的那些医术都是怎么来的,问就是来自某青阳观的挂单无名道长——
道士会医术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山医命相卜不分家嘛。
最后,在由吴州各大医馆认证出师后,陆琛甚至还亲手给因年轻时落水导致肺部落下病根的童甫山长炮制了些保护心肺的丸药,让老山长感到既骄傲又窝心。
对于陆琛的身体,几乎把陆琛看作自己半子的童甫虽然忧心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在日常生活中对陆琛更加关切,时不时来陆家
庄园中探望一二。
只是面对此情此景,童甫也不由得扪心自问,以自己弟子如今这般的身体状况,他当真合适步入朝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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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声色地垂眸,曾为大景正三品户部侍郎的童甫握紧了手中微烫的茶具。
不提入朝为官后需要处理的繁忙政务和充斥着尔虞我诈的险恶官场环境,单单只入京赶考和需要持续数日之久的会试过程对陆琛来说都成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门槛——这样病弱的身体,在那条件简陋的会试考场之中怕不是连一天也撑不过去,又谈何能够金榜题名、取得功名呢?
……为了博取功名而伤害身体,这当真值得么?
自得知陆琛的情况后,让陆琛远离朝堂的念头就开始在童甫的心中滋生;这念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消亡,而是越演越烈、甚至在今日达到了某一极值,对陆琛健康的看重压过了他曾经对爱徒未来在大景有所作为的期待,彻底占了上风。
是的,许是怜惜陆琛家境没落、父母早亡的经历,亦或是欣赏陆琛在治学上极为突出的天赋……无论如何,童甫承认,比起其他学生,他确实对陆琛有着一份额外的偏爱和私心。
身为号称大景五大书院之一的澹台书院的山长,童甫教过的学生很多、名下也并不缺少弟子,但他却还是难免在心中为这个年纪最小的关门弟子保留一块独有的柔软角落。
作为书院的山长,童甫理应谨力劝学,督促陆琛放手一搏、建功立业,日后为书院再添几许荣光;但作为师长,他却只希望他这个最令自己得意的学生能够无病无灾,一生平安喜乐。
【为大景献身的士子向来前仆后继、源源不绝,通向金銮殿高台和青史留名的道路上更是已经堆满了骸骨,这其中也并不缺我这学生一个。】
一时间,童甫心中甚至生出些许与圣贤书一直以来的教诲相悖的“谬论”,但他只是为此愣了愣神,并没有任何悔过的意思。
他童甫这半生已经为大景教出了那么多在四方发光发热的学生,足以称得上一句仁尽义至;只是因私心将仅有的一个学生截留在朝堂之外,也不算很过分罢?
如果陆琛当真向往市井山野、不愿入朝为官,想我这些年来在大景的人脉也足以令他纵情山水、富足无忧地度过一生……
脑海里掠过千般思绪、面上却不显露半分,这位老山长低头轻呷了一口温茶,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将手里的澹台书院传给陆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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