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长相思3:思无涯》(4)(2/2)
到这一步,连退路都寻不到时,小夭反而什么都叫不出来,只能随着高辛王,踉踉跄跄地向前行,可小夭真的不知道高辛王要寻觅什么。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高辛王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带着璟和小夭都摔倒,幸好璟的灵力已经恢复了一点,他匆匆拉了小夭一把,小夭才没有受伤,可高辛王的一条腿被严重炙伤,几乎变成枯骨。
小夭掏出怀里的玉瓶,想把里面的药液倾倒在高辛王的腿上,可药液刚离开瓶子,都没有来得及落下,就化为水汽,消失不见。
小夭悲愤地大叫:“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高辛王想站起,却难以站起。他眼中满是悲痛,仰望着橙红的天,茫然不甘:为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她是否真住在里面,为什么连她是生是死都不让我知道?
璟突然指着左手边,惊叫道:“陛下,你!你!”
顺着璟手指的方向,在橙红的天和橙黄的地之间,有一片桃花林,轻如烟、灿如霞、娇如脂,明媚芳菲,动人心魄。
小夭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在这万物俱灭的地方竟然有一片桃花林?
高辛王悲痛绝望的眼眸中霎时透出璀璨的光华,他扶着璟的胳膊,站了起来,三人不发一言,不约而同地朝着桃花盛开的地方踉踉跄跄地跑去。
待进入桃花林,璟和高辛王都扑倒在地,奄奄一息,反倒灵力低微的小夭完好无损地站着,只头发和衣裙有些枯焦。
璟觉得身周依旧是焚毁一切的炙热,只不过在这桃花林内,有了水灵和木灵,他可以召集水灵,布置阵法对抗炙热,不像在那万物俱空的荒漠中,只能倚靠自己的灵力去对抗。
璟顾不上休息,急急地设置了一个简单的阵法,正要把小夭拽进阵法内,却到小夭神态自若地漫步在桃花林内,像是在春日郊游。
璟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他肯定小夭灵力低微,几乎觉得小夭是绝世高手。
璟问道:“小夭,你没觉得热吗?”
“热?没有啊!我觉得一进桃花林就很凉爽了,像神农山的春天。”小夭说着话,桃花簌簌而落,纷纷扬扬,犹如飘雪,将小夭笼罩其间,小夭不禁伸出手,接着落花。
难道是他感觉特异?璟疑惑地向高辛王。高辛王坐在一个水灵汇聚的卦阵中,显然高辛王也感受到身周依旧炙热,可他对小夭的异常,没有丝毫奇怪,默默地着小夭,眼神悲喜难辨。
小夭问:“你们打算在这里疗伤吗?等伤好后我们再继续往前走?”
璟苦笑,疗伤?勉强自保而已。
高辛王微笑道:“小夭,我们不是在疗伤,这里并不比荒漠里凉快多少。”
“可是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小夭一脸茫然,“这些桃花开得多好,比神农山上的桃花都开得好。”
高辛王凝望着桃花林,默默不语,满眼哀伤。
璟精通阵法,仔细观察着桃花林,不禁对设置桃花阵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些古怪的桃花生长在绝境中,自成一个小天地,于死地创造了一份生机,封锁住妖怪的恐怖妖力,可令他奇怪的是,这阵法又有保护那妖怪的意思。如果他继续往里走,桃花林势必不会再让他汇聚水灵,甚至他会面对桃花林的绞杀。
璟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向着桃林深处走去,果然,水灵在迅疾地流失,像是严厉的警告,璟又试探地走了几步,桃林好似突然发怒了,千朵桃花瓣化作利刃,向他飞来,小夭大惊失色,没来得及多想,飞扑到璟身上,把他压倒在地。
漫天绯红飞罩而下,却在就要刺穿小夭时,所有利刃又变作了柔软的花瓣,犹如江南的雨一般温柔地坠下,落得小夭和璟满身满脸。
璟突然想到,好似就是从他们走进来时,桃林才一直有落花飘扬,也许不是因为他们惊动了阵法,而是这些落花只是为了小夭而坠落。
璟明白了为什么小夭感受不到一丝热气,他对高辛王说:“陛下,桃林……在保护小夭。”就如刚才在荒漠中,高辛王用灵力保护小夭一般。
小夭满眼困惑:“父王,这究竟是哪里?”
高辛王说:“小夭,我想……你娘应该还活着。”
小夭盯着高辛王。
高辛王又说了一遍:“你娘还活着。”
世界安静得好像停滞了。
小夭的心飞快地沉下去,沉到了世界的尽头,让她连喘息都困难。
她听见桃花瓣坠落在肩头的声音,也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从一个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你说什么?”
“你娘还活着。”
小夭听见自己的心如擂鼓般地在跳动,是喜悦吗?可为什么更多的是悲伤和愤怒?她觉得自己很平静,甚至在平静地问自己,为什么要悲伤,难道不是应该高兴吗?可她也听见了自己疯子般地大叫声,“我不相信!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接我?你骗我!你骗我……”
高辛王悲伤地着她。
小夭已相信,娘的确还活着!但是,这一刻,小夭真的宁愿她死了!至少小夭有借口原谅她。
“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不去接我?为什么不要我了?她知不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我被人咒骂是孽种,被很多人追杀,我没有脸,为了一点食物和狼群打架……我被关在笼子里养了三十年,连畜生都不如!辛苦修炼的灵力被散去,被逼着生吞活吃各种恶心的东西……她不是我亲娘吗?我被人折磨羞辱时,她在哪里?难道她生下我,就是为了让我去受这些折磨羞辱吗……”
小夭以为经历了一切,已经足够坚强冷酷,可原来,这世间有些痛,就算把心藏在层层的硬壳里依旧躲不开;她以为再不会为过去的事情掉眼泪,所有的泪在无数个孤单无助的深夜里已经落尽,可原来,当痛被层层扒开,她依旧会哭泣、会痛苦。
小夭朝着桃花林外奔去,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永远离开!
璟想抓住她,可在这桃花林内,小夭来去自如,他却步步艰难,根本抓不住小夭。
“小夭,站住!”高辛王拦在小夭面前,喝道。
小夭推开高辛王,依旧向着桃花林外跑去:“我恨她!我恨她!从她抛弃我那一日起,我就没有娘了!不管她生她死,都和我没关系!不管她是英雄,还是荡妇,也不关我的事……”
“啪”一声,高辛王一巴掌甩到小夭脸上。
小夭的脸火辣辣地疼着,她不能相信地着高辛王。从小到大,高辛王对她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在荒漠中时,他宁可自己重伤都先用灵力护住她,可现在,他居然为了那个抛弃了他的女人动手打了她。
小夭倔强地瞪着高辛王:“她几百年前就休了你!她不要你!”
“你娘是不要我,可她从没有想抛弃你!如果不是为了你,她何必要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痛苦活着?你这里的天,再这里的地,你觉得这是人活的地方吗?”
小夭呆呆地着高辛王,高辛王的一只腿干枯如柴,两只手像枯藤,这是一个灵力高强如高辛王也待不过一天的地方,娘亲却日日夜夜在这里,已经待了几百年。
小夭心内的愤怒不甘都烟消云散,唯有悲哀如烈火一般,烧灼着她的五脏腑,她猛地转身,向着桃花林的深处奔去,边跑边大叫:“娘!娘!娘……我来了,我来了,你的小夭来了……”
漫天桃花飞舞,就如江南四月的烟雨,绵绵没有尽时。
小夭在桃花林内一遍遍呼唤:“娘,娘,娘,我是小夭……”
一袭青色的身影,出现在绯红的桃花雨中,小夭停住脚步,呆呆地着那一天绯红中的一抹青色。
隔着漫天花雨,她的身影模糊不清,只能出她走得迟疑小心。
终于,她接近了小夭,却隔着一长段距离,就停住了。桃花雨越落越急,她的面目笼罩在桃花中,小夭怎么都不清楚。
小夭张了张嘴,喉咙发涩,什么都没有叫出,小夭向前走,桃花雨温柔却坚决地把她向后推,她一步都动不了。
高辛王在小夭身后唤道:“阿珩,是你吗?”
好一会儿后,嘶哑的声音响起,就好似她的嗓子曾被火烧过:“少昊?”
“是我!”高辛王的声音在发颤。
“你老了。”
高辛王想笑一笑,却怎么都笑不出:“你……可还好?”
“很好。”
非常平静、非常淡然,就好似他们真相逢在江南烟雨中,纵然年华逝去,可故交重逢,依旧可以欣然道一声好。
高辛王说:“我带小夭来见你。”
青色的身影默默伫立,不知道她是何种表情,只到她身周的桃花瓣飞来飞去,犹如朝云散、暮云合,变幻无端。
小夭拨开越来越多的花瓣,努力挣扎着往前走,青色的身影却好似被吓了一大跳,立即向后急退:“别,别过来!”
小夭大叫:“为什么不让我过去?我偏要过去,偏要!你为什么要躲在桃花里,让这些桃花散开!”
“小夭,听话。”
小夭小时常常听到这句话,“小夭,听话”。她调皮捣蛋时,娘会这么说;她只想吃零食不肯吃饭时,娘会这么说;她不肯叫玱玹哥哥时,娘会这么说……那时,娘的声音温柔动听,不像现在这样嘶哑难听。
小夭的眼泪落了下来,她没有像小时候一般和娘扭着干,而是真的听话,停住了脚步,只是口气依旧如小时一般倔强别扭:“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我体内有太阳之火,能把原本水草丰美的土地变作千里荒漠。距离太近,会伤到你。”
小夭脑内轰然巨响:“你……你是……那只旱魃大妖怪?”
“世人叫我旱魃吗?想来是了。”
小夭问:“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嗯。”
“你没有去接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对吗?”明显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可小夭依旧要亲口问出,她等这个答案等了太久。
青影好似知道小夭的痛苦,不自禁地伸出手,往前走了几步,却又立即缩回手,痛苦地后退:“我体内有太阳之力,所过之处,万物俱灭,不能出去,只能在这里等你。我等了四百年,就是想亲口告诉你,娘对不起你。小夭,娘这一生,没有亏欠国家子民,却独独亏欠了你和你爹,娘对不起你……”
四百多年后,小夭终于等到了她要的解释,她曾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得到。
这一刻,一切都释然,小夭泪流满面,双膝发软,跪在地上:“娘!”
青色的身影猛地颤了一下,萦绕在她身周的桃花零乱飞舞,似乎在安慰她,又似乎在和她一块儿悲伤。
小夭哭着问:“娘,四百年来,你就一直一个人在这里吗?”
“不是一个人,你爹陪着我。”
小夭下意识地回头高辛王,又立即反应过来,不是这个帝王爹,而是……小夭急切地问:“赤宸也还活着?”
阿珩能理解小夭的心结,并未对小夭的称呼动气,却也未回答小夭的问题,而是问道:“你身后的男子是谁?”
小夭回头璟,一阵心慌紧张,一阵羞涩甜蜜,就像是和情郎幽会,被父母当场抓到的小女儿,又羞又怕。
高辛王说:“他叫涂山璟,青丘九尾狐涂山氏的族长。”
璟对阿珩行跪拜大礼:“晚辈见过王姬。”
阿珩抬了下手:“你是一族之长,不必如此。”
高辛王道:“他想要你最宝贝的东西,自然要如此。”
阿珩璟随在小夭身后,长跪不起,自然明白了一切,心情复杂,一时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小夭和璟忐忑不安地跪着,半晌后,小夭终于按捺不住,叫道:“娘?”
阿珩如梦初醒,问道:“他待你好吗?”
小夭说:“好,很好。”
阿珩问:“没有别人待你好了吗?为什么是他?”
小夭说:“只有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舍弃我。”
阿珩似乎笑了一声,叫道:“璟。”
“晚辈在。”
“请照顾小夭。”
这是表示认可他了?璟愣了一愣,连磕了三个头,喜悦地说:“晚辈一定做到。”
阿珩问:“玱玹呢?玱玹在哪里?”
小夭说:“玱玹已经登基为轩辕国君,如今常居神农山。”
阿珩沉默了一瞬,问道:“你外祖父什么时候去世的?”
“外祖父还活着。”小夭唇齿伶俐,将轩辕王如何禅位给玱玹活灵活现地讲了一遍,又讲了一些轩辕王和玱玹如今的情形。
阿珩问道:“玱玹娶妻了吗?”
也许因为已经说了一长串话,小夭变得活泼了许多,话痨本色也恢复了,“哎呀”一声,未说话先笑:“娘,你绝对做梦都想不到!你应该问玱玹现在究竟娶了多少个女人,而不是问他娶妻没有。”小夭说得兴起,也不跪了,盘腿坐在地上,掰着手指头数给娘亲听,“王后神农氏,王妃有中原的曋氏、姬氏、姜氏、樊氏,北边的方雷氏、离戎氏,西边的竖沙氏、小月氏,还有……唉!反正多得我都记不清楚了!”
阿珩轻叹了口气,有知道玱玹一切安好的欣悦,也有难掩的惆怅:“他和四哥、四嫂都不像。”
小夭高辛王,娘亲的这句话只有熟知几个舅舅的高辛王能评判,高辛王说:“玱玹的容貌像仲意,性格却是像青阳,也有一些地方像我,不过比我和青阳都强,兼具了我们的优点。”
刚才小夭讲述轩辕王禅位给玱玹时,已经告诉过娘亲,玱玹在高辛长大,是高辛王的徒弟,阿珩道:“谢谢你照顾、教导玱玹。”
高辛王的声音十分痛楚:“你知道……不必,是我欠青阳和仲意,还有你的。”
小夭说:“娘,我现在医术很好,一定能找到办法治好你,等娘身体好了,就能见到玱玹了。”她又急切地问,“赤宸呢?娘不是说赤宸一直陪着你吗?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阿珩温柔地说:“你一进桃林,你爹爹就在陪着你了。”
小夭疑惑地四处:“哪里?我怎么没到?”
阿珩璟还老老实实地跪着,说道:“璟,起来吧!”
璟恭敬地站起,阿珩对高辛王说:“少昊,我想和小夭单独说会儿话。”
“好!”
高辛王和璟走开,坐到了不远处的桃树下,隔着飞舞的桃花,能模糊到小夭和阿珩,却听不到她们说什么。
阿珩温和地说:“小夭,你想知道我和你爹爹是如何认识的吗?”
小夭点点头,又想起两人隔着桃花瓣,不见得能清,忙说道:“想知道。”
“我是轩辕王的小女儿,上面有三个哥哥,可惜二哥云泽在我出生前就过世了。大哥青阳对我十分严厉,母后和四哥仲意却对我十分纵容。我自小贪玩,常常偷跑下山,母后从来不管。我取母后的氏,化名西陵珩,在大荒内四处游玩。一个夏日的傍晚,夕阳满天,在去博父国的路上,我遇到一个红袍男子……”
在娘亲的讲述中,小夭随着少女阿珩,经历着她和赤宸的悲欢离合。
那个叫赤宸的男人,渐渐地和小夭幼时的记忆重叠,变得不再陌生。
当阿珩和赤宸在百黎的桃花树下约定,年年岁岁相逢于桃花树下,小夭既为他们高兴,又为他们悲伤。
当阿珩听闻轩辕王要她出嫁,她打伤大哥逃出轩辕山,在桃花树下等候一夜,赤宸却因为神农王突然驾崩,失约未来,小夭为他们着急。
当阿珩为了母亲和哥哥,选择了出嫁,在玄鸟搭建的姻缘桥上,赤宸来抢婚,却因为灵力不敌少昊,被少昊打落到河里,小夭为他们难过。
当阿珩和少昊在婚中约定,只做盟,不做夫妻,小夭既为阿珩和赤宸庆幸,也为那个叫少昊的男子难过,那时的他不知道,他将为这个决定终身遗恨。
…………
小夭的泪水无声而落,大舅舅的死、四舅舅的死,赤宸的痛苦、母亲的绝望……
到后来,小夭已经哭得双目红肿,阿珩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他,身后是神农;我,身后是轩辕。他,不能背弃神农;我,无法背弃轩辕。所以,我们只能在战场上决一死战。对不起,小夭,娘骗了你,在玉山和你告别时,娘已是存了死志。”
“那……爹呢?”
听过赤宸和娘亲所经历的悲欢离合、生死聚散,在小夭自己都没意识到时,她已经从心里接受了自己是赤宸的女儿,一声“爹”叫得自然而然。
阿珩说:“我没问过他,不过,应该不是。他那人太狂傲,不是随意赴死的人。但最后,却是他死了,我还活着。”
小夭急急地说:“可娘说过四百年来不是你一个人,爹一直陪着你。”
“我为了挽救轩辕,唤醒了身体内的太阳之力。太阳之力太庞大,纵然神族也无法承受,我的神智丧失,变成了一个没有心智的魔,所过之处,一切成灰,你爹爹为了救我,用自己的心换去了我被太阳之力毁灭的心。我答应过他“藤生树死缠到死,藤死树生死也缠”,本想随他而去,可他要我活下去,他说‘我自己无父无母,不想我的女儿再无父无母,自小夭出生,我没有尽一天父亲的责任,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到的事情,就是让她的母亲活着,让她有机会知道她的父亲和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让她不必终身活在耻辱中’。”
阿珩扶着桃树,站了起来,对小夭说:“小夭,你的父亲一生无愧天地,无愧有恩于他的神农王和神农,他临死前唯一不能放下的就是你,唯一的遗憾就是一辈子没听到你叫他一声爹。他叮嘱我说‘你帮我亲口告诉小夭,我很她。告诉她,她的父亲和母亲没有做任何苟且的事,让她不要为我们羞耻’。”
小夭泪如雨下,哀泣不成声。
阿珩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一手指着桃林:“你爹爹的心在我体内,你爹爹的身体化作了桃林。小夭,他一直陪着我,在等你来。”
小夭仰头着漫天桃花,绯红的花瓣,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地坠落,拂着她的脸颊,落在她的肩头,萦绕着她的身子,那么温柔、那么温暖,就像是爹爹的怀抱。
小夭泪若泉涌,冲着桃花林大叫:“爹!爹!爹……我是你的女儿小夭,你听到了没有?爹!爹……”
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桃林内回荡,好似有狂风骤起,桃林簌簌而颤,漫天漫地都是桃花在飞舞。
小夭哭着问阿珩:“娘,爹是不是听到了?”
阿珩捂着心口,感受着胸腔内的心跳,微笑着说:“小夭,娘要走了。”
“走?不,不,娘,你随我回去,我能治好你……”
阿珩向着小夭走来,面容渐渐清晰。
在绯红的流光中,小夭见了娘,她的头上没有一根头发,面容干枯扭曲,丑陋到令人心惊胆寒。
阿珩也终于清楚了小夭,她微笑着说:“你的眼睛和你爹爹一模一样!你爹爹没有说错,到你时,一切的痛苦等待都值得。小夭,娘明白你舍不得娘走,可娘真的好累,如今你已长大,有了情郎,还有玱玹照顾你,娘可以放心离开,和你爹爹团聚了。”
小夭心如刀割,却知道对娘而言,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娘已经为了她,在这千里荒漠中,痛苦地等待了四百年。
阿珩终于走到小夭的面前,在漫天飞舞的桃花中,阿珩伸手,把小夭紧紧地搂在怀里。
以死亡为结束的拥抱,世间最深沉、最喜悦的叹息:“赤宸,小夭,我们一家终于团聚了。”
为了能让妻子和女儿有这个拥抱,所有桃林灰飞烟灭,消失不见。
阿珩的身体也在慢慢消散。
小夭用力去握:“娘!娘……”却如同握住了一把流沙,怎么握都握不住。
阿珩微笑着轻轻吻了一下小夭额上的桃花胎记,小夭眼睁睁地着母亲的身体化作绿色的流光,随着红色的桃花瓣飞舞翩跹。
在漫天飘舞的流光中,小夭好似到了,一袭红袍的爹和一袭青衣的娘并肩而立,爹爹是她记忆中的魁梧矫健,娘亲是没有毁容前的娴雅清丽,他们相依相偎,笑着她。
小夭向着他们跑去,伸出双手,想拉住他们:“爹、娘!爹、娘,不要离开我……”
爹娘渐渐远去,桃花瓣融化,流光消失,一切都烟消云散,没有了桃花林,没有了炙热的荒漠,没有了橙红的天。
小夭呆呆地站着,很久后,她茫然地回头:“我爹和我娘走了。”
高辛王竟然已是满头白发,眼角有泪滑落。
小夭正要细,轰隆隆的惊雷响起,倾盆大雨突然而至,霎时间,每个人都是满脸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