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72 剥虾精通(1/2)
窗外云影昏暗,屋内不曾点灯,孟沉霜的手被天光笼罩成某种暗蓝色的玉,一路拨开谢邙两襟。
他与谢邙面对面站着,低头去看上,谢邙略一垂眸,那修长如玉的颈线便闯入视野,一路收束进领中。
谢邙的眼睫微动,喉结上下滚了滚。
然而孟沉霜专心致志,甚至还轻蹙着眉头,没有半点发觉。
谢邙腰腹上缝合好的剑口已经结了痂,如今被水一泡,硬痂被泡软,皮肉边缘又有些红肿发皱。
孟沉霜担心伤口再撕裂,取出药膏,再往上糊了一层。
膏体冰凉,紧跟着就被孟沉霜滚烫的手指揉开,刹那冰火两重天,谢邙的腰腹肌肉一下子收紧,勒出鲜明而有力的肌肉线条。
孟沉霜以为谢邙是疼得屏住了呼吸,但又从来不开口。
贯穿伤口外表好了,里面丹田损伤却很需要些时日调养。
他将手掌贴在谢邙腹上,输入力量,想要借此舒缓谢邙丹田疼痛。
然而仅仅是一碰,某种异常的灼热便从丹田中扑了出来,顺着皮肤相贴处窜进孟沉霜的手掌。
“够了。”谢邙握住孟沉霜的手腕,把他的手掌拉开。
灼热还在孟沉霜指尖酥麻,他一下子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抬头一眼对上谢邙深黑如井的双目。
是某些欲望的热气,在丹田中烧得滚烫。
孟沉霜缓过神来,笑道:“你说够了,那便够了吧。”
“我……”谢邙刚刚那两个字,并非是这意思。
然而孟沉霜已经低下头,重新给他合上衣襟,系好带子,把剩下的外袍扔到谢邙臂弯里后,自己回到铜镜前束发。
谢邙穿戴整齐后,走到孟沉霜身后,铜镜映出他半边身影。
他抬手接过被孟沉霜绑得一团混乱的长发,重新梳顺后握在手心里,问:“你想要梳什么样的发髻?”
“绑起半截,不要挡眼睛。”
谢邙的长指穿过三千青丝,取了上半层头发用黑玉簪盘成髻,剩下的披发则饰以碧蓝色的缎带,轻轻束起。
“破坟开棺,不取一物之事,不是第一次发生。”谢邙低沉的声音在孟沉霜头顶响起。
避开聂肃芳,两人终于有机会谈这件事。
天底下大约又很多人的坟头出于种种原因被凿开过,萧上将军墓只是其中之一。
但孟沉霜知道谢邙这句话意有所指。
“冒险上长昆山盗掘剑浮萍剑主衣冠冢,又闯入寒川恶牢抢夺尸体的那一行人,会不会和破开萧上将军墓的贼子是同一伙?”
“他们闯入寒川在先,盗走一具尸体,但那并非沉霜真正的尸身。”谢邙道。
孟沉霜沉思片刻,忽一蹙眉:“我倒是一直忘了问,我在寒川恶牢中见到了孟沉霜的尸骨,随即带走浮萍
剑,那伙人盗走的另一具尸体又是什么?你在牢里放了两具尸体?”
当时从雪席城逃出后,兵荒马乱接连不断,孟沉霜没有机会以魔君燃犀阶下囚的身份追问。
等把谢邙“掳”到魔域,神冰玉棺中被鞭尸的景象时不时回荡在脑海中,孟沉霜始终保持着谨慎。
直到此时此刻,谢邙为他挽发,又似旧时藤萝小轩窗,他才终于有了机会问出这个问题。
“那只是玉道骨凝成的一道倒影,它不是一具尸体,更不是一个人,”谢邙的手在这时滑缓落到孟沉霜的肩上。
孟沉霜抬手拍拍他的手背,思索片刻:“倒影?”
意思是仙侠世界的三维投影技术?
“嗯,”谢邙的十指逐渐收紧了,“我把孟沉霜的尸骨和浮萍剑放在一起,浮萍剑意自动护主,我很难靠近,只能依靠它来看你。”
等等,孟沉霜意识到一件事。
所以寒川恶牢里冰洞壁上的那些痕迹和尸骨上的伤痕不是谢邙鞭尸时留下的?
而且,如果浮萍剑意会自动护主,但浮萍剑认出了魔君燃犀的壳子里装的就是孟沉霜这个剑主人的神魂,所以乖顺地被他带走了,那么谢邙岂非从那时起便知道魔君燃犀就是孟沉霜!?
一旦谢邙看穿当时孟沉霜所使用的李渡身份,他就看穿了一切伪装,让孟沉霜的真实身份无所遁形。
亏他与谢邙演了那么久的戏。
“我猜那伙人看出尸骨为假,将其随手抛在雪席城,这才有了后来许许多多的麻烦,”孟沉霜闭了闭眼,又松开手,努力让自己别去回忆这段尴尬往事,哪想到谢邙忽又反手抓住了他的五指,紧紧攥在掌心中,孟沉霜吸了口气,
“接着,他们又上长昆山开衣冠冢,但也同样找不到真正的尸骨,而后是……不对,虽然萧上将军墓也被开棺,但这里总不会有孟沉霜的尸骨,这还会是一伙人吗?”
“或许他们真正想要的不是沉霜的尸骨,而是他生前拥有的某样东西。”谢邙说,“他们可能知道沉霜曾来寻过明帝尸骨,这东西与尸骨有关。”
“对,可他们想要什么呢?”这是最让孟沉霜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道骨道心、渡劫金丹、剑阁法宝、明帝灵剑,他们一个都没有带走。”
“这就要看沉霜当年带走了什么。”
“嗯……会不会是孟沉霜从明帝这个神仙手中得到了什么神力之外的东西?他们想要这东西,但一直没有找到,搜寻行动还会继续下去。”
孟沉霜猜不出那是什么,却隐隐觉察到某种风浪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一样曾属于神仙的东西,会和他杀死天上都六尊的举动有关吗?
他喃喃道:“我们也还得继续,必须找到明帝尸骨,最好抢先一步,才能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萧上将军到底被埋在了什么地方……”
屋中很暗,幽蓝色的昏光落在镜上,只看得清二人微暗的轮廓,重叠在一起。
酒楼中的喧嚣透过窗
棂,遥遥传入耳中,他们已在这屋中坐了很久了。
孟沉霜曲了曲手指关节,反握住谢邙的手,道:“走吧。”
推开门,堂子里清晰的嘈杂如浪潮般涌入耳中,卸去孟沉霜眉头褶痕,转过几个拐角进包厢,珠帘一合,声浪拍帘,音止于外,变成一片朦胧的声响。
聂肃芳已在屋中,还未动筷,只喝了半杯酒驱寒。
二人落座后,孟沉霜招呼他开吃,别让一桌好菜放凉了。
聂肃芳确实是饿了,眼下也不跟他客气。
谢邙则不动筷,孟沉霜尝了几口烧鱼炖鸡,往他碗里夹了几块,谢邙这才终于舍得使一使跟前的筷子,尝口凡人饮食。
聂肃芳观二人举止亲昵,敏锐觉察出什么,但对此默不作声,只问另一件紧要事:“李仙长方才同萧国公说,你们并非专为祭拜,实际是为萧上将军尸体而来,仙家也知晓上将军墓被破之事?”
孟沉霜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下,澄黄的酒液呛得他一下子皱眉又啧舌:“好苦的酒。”
“腊梅酿。”聂肃芳答,“是锦上京风行多年的美酒。”
孟沉霜将酒盏凑近鼻尖嗅了嗅,果有一股淡淡的腊梅香:“可这样苦的味道……”
“说来也与上将军旧闻有关,据传上将军爱梅,府中殿中遍植梅树,常以之酿酒造糕,锦上京后人仰慕上将军遗风,也学着这么干,”聂肃芳道,“不过大家不知道上将军爱的究竟是哪种梅花,
“白梅如雪,合于上将军一片冰心,但一落雪便分辨不出,红梅会更好看些。只是二者香味不浓,腊梅最香,可入酒糕,但是又多出几分苦味,喝习惯了才会喜爱。”
孟沉霜又尝了一口,仍觉得苦,最后不得不放下了杯盏:“可这梅酒的梅,为什么不可能是青梅?”
“这……”
“六百年过去,一切都说不清了,不是吗?”孟沉霜淡淡肆然笑道,“全看后人如何看待他,或许有人恨他,要挖开他的墓,又或许没有,毕竟凡间对萧上将军爱戴异常,而在修仙界中,他的名气不算盛,我想不出有谁要在此时挖开他的墓,又什么都没带走。”
话语又转回了聂肃芳的问题。
孟沉霜尝了一圈菜,又见桌上有一盘清蒸琵琶虾,说话间夹过一只琵琶虾,慢慢去头剥壳:“我们是要找萧上将军的尸骨来解答某些问题,不过这问题和锦上京中的达官显贵们没什么瓜葛,修仙人事罢了。”
琵琶虾不好剥,孟沉霜手上的动作却很快,一条白嫩的虾肉被从硬壳中取出,足有一指长,孟沉霜在和聂肃芳交谈,嘴里不方便嚼东西,于是这块虾肉便落进了谢邙碗中。
孟沉霜又夹了一只虾,继续道:“只是上何处寻尸骨,还要仰仗聂统领回忆一番萧上将军旧事。今日我见那棺中有一把出自修仙者之手的灵剑,本不该为凡人所有,是萧上将军当年的佩剑吗?”
“萧上将军弓马枪剑皆厉害,但只有爱驹留了白刹风的名字,其余武器不见于史册…
…也或许是我读的书少吧。”()
“哦?我听那萧国公说,聂统领也是萧家血脉,难道萧家没有什么家史族谱,录下先祖佩剑与尸骨葬身之地?”孟沉霜把第二块虾肉放进谢邙碗里,又开始剥第三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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