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45 恐怖如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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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你先进来。”孟沉霜扶额。

    谢邙跨入殿中的瞬间,大门骤然闭拢,他穿过犀角火幽蓝色的火光,重新回到孟沉霜身边。

    不待谢邙说什么,孟沉霜趁其不备,夺过他手中的二十全无机丹,一掌捏碎成灰,把这丢脸玩意儿彻底毁尸灭迹。

    谢邙嗅到药尘馥郁的气味:“那魔医用的倒都是好药材。”

    “仙尊的意思是,你想尝尝?”

    谢邙顿了顿,神色不明,转而道:“我是想,若你伤了病了,是该用好药材。”

    他说得缓和,微妙的言外之意却在二人之间堆叠起某种凝滞的气氛。

    孟沉霜一开始让他去玉生殿,显然是不想让谢邙知道他寻魔医之事,但现在,谢邙已经知晓了。

    孟沉霜垂下眼帘,避开谢邙的审视:“不必,我无碍。”

    然而谢邙顺着他目光垂落的方向,跪坐在孟沉霜的脚边。

    他的身形高大宽阔,即使要仰起头去看孟沉霜,山岳般的阴影依然冷墨般浓郁沉寂。

    孟沉霜的目光避无可避,只要一聚焦,就会撞进那双深潭古井般的眼中,好似脊柱都被它攫住,一路发紧窜电。

    谢邙伸出左臂,揽住了孟沉霜的后腰,明明跪坐在地的是他,这样一抱,陷在怀抱里不得不倚靠着借力的,却成了孟沉霜。

    他的另一只手向上托了托孟沉霜露在外面、苍白光滑的手肘,免得他滑下来,入手却发觉他瘦的仿佛只剩下了骨头,硌在掌心里,像是把钝刀。

    谢邙声音低哑:“无碍吗?怎么会这么瘦?”

    明明还是那副面容,那副骨架,魔君燃犀的身体却瘦削得有些过分了,大概是这一个月里的四处奔波逃命……

    孟沉霜脱不出身,只得道:“可能是燃犀吃得少。”

    谢邙:“……”

    他当真沉思了片刻:“多吃些真的有用?”

    “总不会更差。”

    谢邙的体温对堕魔来说就像是块人形冰块似的,孟沉霜原本还僵硬着,此刻却忍不住用脸颊去蹭谢邙的侧颈,想把脸上的热气散出去。

    这样一碰,谢邙身上刚才被风雪寒意压下去的东西又开始跳动,或许是因为刚才吸进去点二十全无机丹的药尘,这一回的起势更加迅速。

    然而孟沉霜无论动作如何出格,却似乎没有半点做些什么的意思,明明他现在只会比谢邙更难熬,却要把一切都推到堕魔欲念和犀角火的热度身上。

    金盆中幽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热气顺着跳动的血脉奔如四肢百骸,谢邙不得不继续说下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燃犀这个名字的来源,是他们想的那样?”

    “或许。”孟沉霜道,“天魔族向来对西方魔域里堕魔混战乐见其成,魔君现身,一统魔域,叫他们心忧,便不断挑衅。魔君一直在镇压天魔之患,先烧了天魔战俘的犀角点灯,再给自己取名叫燃犀,以作威慑。”

    “或许?”

    谢邙发觉孟沉霜的用词,“……你不记得燃犀以前的事了。”

    “你以为我是谁?”

    孟沉霜从谢邙肩上抬起了头。

    提出问题是孟沉霜自己,此刻他却又不敢一览谢邙的神色,只将双眼贴得离谢邙的颧骨极近,视野无法聚焦,唯余一片暗色的模糊。

    那长睫轻轻扫在谢邙皮肤上,谢邙抬起手,抚了抚孟沉霜后脑的头发,这动作却让后者猛然一颤。

    谢邙的手顿住了。

    良久,方说:“我原不明白你为何要去倚泉寺,直到我见了千秋塔。佛魔不同道,塔中经籍于你无用,你只会是为史录而去。溟茫于旧事,又还能是谁。”

    自然是七十二年前长剑饮血之人。

    世人将种种血腥过往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谢邙都被按上了个杀夫证道的名头。

    亲手犯下杀孽之人,反倒成了无辜,他如何能不困惑于悠悠众口之言。

    孟沉霜猜,这便是谢邙心中所想,然而还有许多事,谢邙并不知晓。

    “我忘却了许多事,”孟沉霜剖开了方才试图隐藏的话语,“叫人寻魔医,便是想看看,这会否是脑疾的缘故。”

    “燃犀的事呢?”

    “记得一些。”孟沉霜借着系统记录想了想,他对魔君燃犀只有一个印象——劳模。

    每天的日子除了出去打架抢地盘,就是回宫疗伤,为下一次抢地盘做准备,这样兢兢业业地干活,才终于能够在三个月之内击败七十二大魔,将魔域统于掌下。

    “他不怕热吗?”

    这问题来得突然,孟沉霜尝试着在记忆里找了找,燃犀坐在银涣殿中打坐疗伤时,犀角火熊熊燃烧,也会逼得他额上落汗,可他怕热吗?

    孟沉霜蹙着眉,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在燃犀记忆中找到这种情绪,灼热、恐惧、疼痛种种感触,一概没有,就连思维都是空白的,仿佛燃犀的脑子在孟沉霜到来之前,一直空空荡荡,灌点水就能晃响。

    【系统?魔君燃犀没有自己的意识吗?】

    系统:【魔君燃犀是您抽取的角色卡,只有您的意识。】

    是了,《叩神》游戏中,玩家会从角色的经历之初进入,以便形成代入感。

    孟沉霜进入剑阁阁主角色时,同样是从婴儿时期开始,不过,这段时期实在无聊,当时被孟沉霜快进过去了。

    可现在这毕竟是一个真实世界,魔君燃犀竟还服从着游戏角色特性?

    “或许是不怕吧。”孟沉霜再一次不确定回答。

    谢邙也意识到了这异常,孟沉霜似乎完全缺失了魔君燃犀刚刚出世时的那段时间。

    “你还记得……死后的事吗?”字音一个一个从谢邙口中吐出,他说得极缓慢,又极轻,最后像是想要把自己的声音重新吞回去。

    孟沉霜闭上了眼,额头贴在谢邙的脸颊上:“我死去后,闭上眼,再睁开眼,便在寒川恶牢中了。你问我、问燃犀幽冥九泉之事,都不会有答案。我不记得死后,燃犀不记

    得生前。”

    “那你是如何成了燃犀?”

    这个问题一出,孟沉霜忽然从谢邙肩上支起身子,坐起来:“我……”

    谢邙回头望向他,孟沉霜这样看着谢邙沉静的双眼与白发,忽然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谢邙已经知道他此刻正是魔君燃犀,也知道他就是那曾经刀剑相向的无情道道侣。

    假若谢邙真想杀了他,了结二人间五百年冤仇,孟沉霜此刻已亮明了手中所有筹码,无路可退,唯有背水一战。

    他和谢邙走到今日,另一个世界,这一场游戏,又有什么不可说?

    他注视着谢邙,缓缓启唇:“其实,我从另一……啊——!”

    轰隆隆——!

    殿外猝然惊雷炸裂,孟沉霜还未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强烈的剧痛刹那间袭上脑海,像是要把他的脑子撕扯开。

    【警告,警告,请玩家依照魔君燃犀角色行动。】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在雷鸣余声中,像把钢针,狠扎进孟沉霜脑海。

    “沉霜!!!”谢邙一瞬失神,面色煞白

    脑中剧痛让孟沉霜忽然瘫倒瑟缩在横榻上,脊柱一下子绷紧,雷光照亮他浑身冷汗直流。

    谢邙一把将他抱住,发觉孟沉霜竟浑身都在打哆嗦。

    他探触着伸出手,死死抓住谢邙的衣襟,仿佛要隔着一层布,将指甲掐进肉里。

    谢邙拍着孟沉霜瞬间湿淋淋的后背安抚,孟沉霜紧闭着眼,因为疼痛几l乎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一抽一抽地喘气。

    谢邙俯身吻住他的额角,把他抱在怀里,“是哪难受?”

    孟沉霜呜咽着,脸色发白,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全部都言语却都被痛苦堵在收紧的喉咙里,发不出来。

    他扯住谢邙的衣裳,像撞墙般把额头往谢邙身上抵,双腿乱蹬,想把惩罚般的痛楚发泄出去,却差点半身悬空摔下地。

    横榻还是太小,堂上又这样热,孟沉霜浑身湿得仿佛刚从水里捞起来。

    谢邙将他一把拦腰抱起,转身就往内殿里走。

    雕花木门隔开堂上幽蓝的热度,孟沉霜被放上大床,仍抓着谢邙不放。

    谢邙半跪在床沿踏脚上,靠近孟沉霜,用帕子给他擦汗:“我在你身边,我不走。”

    孟沉霜满脸红晕,双唇却异常地发白,他试着睁开眼:“谢……谢南……谢邙……”

    “我在。”

    孟沉霜半抬起眼帘,艰难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一切,都是我自选的。”

    诛仙台自戕也好,魔君身份也罢,就连往止痛泵上按下的那一键,都是孟沉霜自己的选择。

    只是宿命无常,每每将他引向难以预料的道路。

    “我明白,没有人能逼迫你做任何事。”谢邙用掌心摩挲孟沉霜脸颊,“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孟沉霜昏昏沉沉地晕厥过去。

    因为脑中疼痛久久未消,他的眉心一直蹙

    得很紧,

    眼皮时不时紧绷得发颤。

    谢邙陪在床边,

    任由孟沉霜拽住他的袖子不放,长指拨开白色薄衫,食指与中指并拢搭在胸前膻中穴,不断输入灵力为孟沉霜理顺经脉中狂乱之气。

    不知过去多久,斜月东升,狼崖在山丘间落下阴影,孟沉霜的痛感似乎终于得到些许缓解,但紧皱的眉头依然松不开,面白如纸。

    谢邙探查不出孟沉霜身上到底哪出了问题,少顷,他忽然起身,然而孟沉霜太过疲倦,陷在重重昏梦中,手上却紧抓着谢邙的衣袖,谢邙不得不暂且脱掉外衫才能行动。

    孟沉霜在这时翻了个身,把深青色兰香外袍团进了怀里。

    谢邙凝视着他的姿态,唇抿成一条薄线,在房中留下一道防护结界。

    离开床边时,身上衣袍又被孟沉霜扯去一件,待穿过火光熊熊的银涣殿中堂后,极北魔域的寒风便刀割一般刮在他身上。

    廊下立着两个持戟的魔卫,其中一人看到地上投落的人影,转头一看,正对上谢邙深沉如海的双目,整个人都是一颤。

    天上都讯狱督新谢邙凶名在外,魔域中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无论私底下骂的多么难听,真正对上令魔闻风丧胆的谢督领本人,魔卫顿觉两股颤颤,浑身都想要发寒。

    但现在更令他惊恐的是另一件事——谢邙此刻衣衫凌乱,领口不知怎么就被扯开,露出里边胸膛上的鲜红指痕。

    而且,魔卫记得谢邙进殿时穿得是一身繁复层叠的深青色长袍,现在竟只剩下了一件露出领缘的白色里衣和松散披挂着的黑色丝袍。

    魔卫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连讯狱督领都被压上床凌丨虐折辱,魔君燃犀,恐怖如斯!

    “魔君命我处理要务,你们在此守好银涣殿。”谢邙留下一句冷厉话语,不等魔卫再询问,鹿鸣剑已升入雪空之中,疾驰而去。

    谢邙御剑冲进焚城大火后的孤鹜城街巷,花了些时间在断壁残垣中翻找,终于抓出某个为他所知在堕魔前便医术高超的魔族。

    被他一路拎回银涣殿的魔族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只从那恐怖又熟悉的威压中认出把自己抓来的人是谁,趴在地上抱着谢邙的脚哭爹喊娘:“督领饶命!督领饶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督领别拿我烧柴火!”

    “无人烧你,”谢邙一脚把他拨开,“抓你来看病!”

    “看病?小的以前是医修,但小的好多年没当过大夫了,督领饶命!”

    “既是春陵医谷之人,医术恐怕毕生难忘,给床上的人看看。”谢邙把人提到床边,扒开堕魔吓得不敢看的眼皮,对上孟沉霜惨白的脸。

    谢邙识得这堕魔,他在魔域有个花名叫痨死生,实则原名作徐复敛,曾是春陵医谷弟子,不过,由于他在医术一道上的某些偏好,差点被医谷清理门户,从此堕入魔障,远走北境。

    此案本该由讯狱经手,但医谷坚持家丑不可外扬,拒绝了谢邙插手。

    此刻的痨死生一身破破

    烂烂,

    头发乱成一团稀疏花白的稻草,

    一听谢邙提起自己的过往,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督领!你都知道我是从春陵医谷出来的,难道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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