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 周怜的秘密(2/2)
虞渔忽然笑了。
那窗外的景绿意葱茏,生机勃勃。
她支着下巴,笑得像只慵懒的猫,然则灿烂无比。
她笑了一会儿,稍稍凑近了一点陈雍年。
本来是陈雍年俯视着她,然而她的姿势微微带有侵略性,一只手撑着座椅朝他看来的时候,仿佛主导这次谈话的人便从陈雍年变成了她。
“我心里非得有男人么?陈先生?”
“还有,你说和你结婚?我想我没听错。”
“谁是房子啊?”
她那样子看他,明明视线比他稍低,然则像在俯视。
因为她眼皮的褶皱朝上翘起来,妩媚得令人心惊,里面闪烁的毫无情意的冷淡和讥讽,仿佛在耻笑陈雍年的异想天开。
“你这话我总感觉有人对我说起过。”
“好像是我前任。”
她在拍《二十九年春》的时候,身上还尚且能流露出女性的天真、娇羞、妩媚,然而现在她将那些流心的甜腻完整地收了回去,在此刻和他交谈的时候,分毫也不显现。
“我这个人算不上喜新厌旧,但是真的很讨厌纠缠。”
“陈先生大可以找一个比我更听话的玩具,我的话……在讨厌男人这件事上,往往随心所欲。”
那眼尾朝上勾起来,像是冷冰冰的弯刀,带着几分冷冽的艳庸。
她的打
扮是漂亮而柔软的,可是说出来的话,此刻做出来的表情,却好像有些太无情了。
陈雍年听完虞渔的话,静默了一阵。
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脏有些窒闷。
车子即将抵达虞渔的住处。
“我有什么地方令你讨厌的?”陈雍年沉默许久后才问道。
“这倒是没有啊,陈先生。”
“是因为周怜么?”
陈雍年又问。
虞渔:“我挺喜欢周怜的,你有机会能和我讲讲她么?”
虞渔答非所问。
陈雍年好像一拳砸进了棉花里。
“你快到了。”
虞渔又说:“陈雍年,我这么叫你你不介意么?”
“不介意。”
“我想说,你现在一点也没有我刚刚见你时候的样子了。”
陈雍年眼神顿住。
他微微扬起唇,眉眼却多了几分阴郁。
“你倒是很会戳人心窝子。”
“我这么不受你待见,既然这样,你就当我刚刚提的都没发生过。”
虞渔问:“你什么时候会和我分手?”
她问得很直白。
“你还会投资我的新剧么?”
这句话更直白。
陈雍年不知为什么想笑。
他忽然问虞渔:“你对你的前任也这样么?”
虞渔反问得很快:“不然呢?”
陈雍年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或者是有些变态。
因为在得到虞渔这样的回复之后,他的心情竟然稍微平静了一些。
“投资一部戏而已。”
他点了点坐垫。
“至于分手,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提前担心做什么。”
虞渔多看了陈雍年几眼。
她又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能和我多说说周怜么?我对她挺感兴趣的。”
又是周怜。
她为什么这么在意周怜。
“别对她有好奇心。”
陈雍年道。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他看起来比刚刚沉静了些。
“她让我得到了不少灵感。”
虞渔用那双乌黑的眼睛盯着陈雍年看,陈雍年没有无视,但也没有说话。
也许周怜的确在陈雍年心里占据了某种很重要的地位。
虞渔想。
周怜当然在陈雍年的生命中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
因为从小到大,周怜都在陈雍年的生命里作为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而存在。
从小学,到现在。
陈雍年从小对物理感兴趣,后来学了经商。
在年纪很小的时候,陈雍年将周怜当做过偶像,甚至心中蔓延出了爱意。
那时陈雍年以为那是爱,因为他总在关注周怜的成绩,周怜看的书,周怜参加
的竞赛,他的人生中仿佛只有周怜了,而看不见别的同龄人,他尤记得那时候周怜将笔和练习册面无表情地写完之后丢到他面前,催促他去找钥匙的那种从容。
后来在周怜出国之后,陈雍年才慢慢发现自己真正的感情。
很难以启齿。
陈雍年发现,自己对周怜的感情根本就不是爱,而是一种偏执的比较,因为周怜从小甩开他太远了,也只有周怜从小能甩开他这么远,所以他眼里一直只有周怜,而因为周怜是女人,他便没有对周怜升起所谓的嫉妒,而把那种感情当成了爱。
他对周怜的偏执,连瞿临也不知道。
瞿临没和周怜接触过,只是远远见过周怜。
一直到现在,瞿临都还以为他一直在心里暗恋着周怜,才会在周怜出过之后,郁郁寡欢那么长一段时间,甚至主动和家长要求去安州的晋安寺呆了整整三个月。
因而,如今的陈雍年淡漠中带着一丝禅味。
周怜从来不是他爱慕的对象,而是他一生都难以跨越的假想敌。
看着面前的虞渔用那双乌黑的闪着微光的眼神,虞渔凝视着他,等待他说话,陈雍年脸忽然白了白,他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情绪翻滚起伏。
陈雍年小时候对书里面的“既生瑜何生亮”感触深刻。
后来过了很久,他才能接受自己是个家境殷实的人才,而周怜是个天才的事实。
可是那个时候,他在晋安寺,还是对着方丈哭红了眼睛。
其实他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幸好周怜是个女人。
可又正因为她是个女人……
*
生日宴那天,瞿临早就等着看虞渔笑话了。
可惜在主持人的热烈的开场白中,掀开幕布的人,居然是个男人。
那个男人年轻、消瘦、身材颀长。
一头漆黑的茂密的头发披散在身后,竟然已经及腰。
他的皮肤苍白得像是雪,气质空冷,带着那副让虞渔很眼熟的眼镜,只是他此刻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胸口平坦,一览无余。
“谢谢各位来我的生日宴,我从有记忆起,就一直在期待今天。”
“她”说出来的话,不是中性的沙哑了,而是彻底变成了男人的声音,成熟男人的声音,声音很淡漠,比陈雍年那种淡漠更冷,像是……先前提到过的无机质或者手术刀的质感。
全场人都被震惊得哑然无声,这是……周怜?
虞渔站在陈雍年身旁,并未看到陈雍年的表情。
但周怜的目光朝这边掠过,他缓缓说道:“因为某些科学无法解释的原因,我隐瞒了性别,一直以女人的身份生活,而从今天起,我会恢复男性的身份。”
“这也是这场生日宴举办的原因。”
周怜的父母在台下红了眼眶。
而台下一片讶异的声音爆发。
虞渔则安静地立在原地,望着台上的周怜。
周怜不知为何也正在看她。
周怜本以为那天他说的话(),会重新自我证实。
他说:他善于使他的生命不留下任何痕迹。
周怜想?[()]?『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虞渔那□□她流露出的热烈,会在今天他宣布自己是男人的时候消失殆尽,然而他静默地观察着她的面孔,却只从中看到了一种类似于兴奋的东西。
周怜感到困惑。
他不知道,这一刻虞渔对着他,脑子里涌现出无数的灵感来。
他也不知道,这一刻陈雍年确信良久的信念翻了面,那种被压抑了很久的痛苦重新涌现出来。
不小心打翻了红酒的陈雍年麻木着一张脸看向台上的周怜,忽觉周身寒冷。
*
原来在周怜刚出生的时候,有位大师在给周怜算了一卦,然后告诉周怜的长辈,周怜必须以女装示外人人,一直到27岁才能恢复男儿身,否则会及早夭折。
原本长辈们也将信将疑,可就在周怜三个月的时候,便生了一场大病,医生束手无策,周怜的父母才想起了那位大师的话,给周怜买了女孩子的衣物,给他穿上之后,不过半天,周怜的病便奇迹般地好了。
从此以后,周怜便被送到他的祖父家寄养,虽然私下里长辈们教导周怜是男生,从小教他辨别男生和女生在生理和社会分工上的不同,但周怜从三个月大以后一直到现在,穿的永远都是女装,留的是长发,尽管周怜从小研究的是客观存在的东西,但是当小时候的病历本摆在自己的面前时,周怜也只能抿着唇,接受了关于扮演女性角色的任务。
好在他智商很高,并没有因为扮演女性角色,而自我束缚。
除了穿着女生的衣服,告知外界自己是女孩之外,他的人生轨迹仍旧按照他本人的意愿来,而并未遭受任何影响。
更多时候,他有种模糊了性别的强大和卓绝感。
譬如那天虞渔见到他的时候,便是这种感觉。
*
在周怜陈述完自己的身世之后,台下的众人默契地保持了良久的安静。
这之中也有周家的亲戚,世交。
陈家的长辈也都被惊讶得无以复加。
周路眼睛都瞪大了。
直到有人仿佛对周怜的经历表示欣赏和鼓励似的,拍了一下手掌。
随后,整个宴会上响起了轰轰烈烈,经久不息的掌声。
周怜这人未免心智强大到有些恐怖,从小扮演女生到现在,不动声色而隐忍着,取得了如此惊人的成就,而哪怕此刻说起自己扮演女生的那种经历,他的语调淡然,没有半点埋怨,仿佛只是一次寻常的经历,他接受了上天赐予他的这些古怪的不公平。
此刻穿回白衬衫和西装裤的他,看起来卓尔不群。
那不凡的经历和遭遇,苍白而淡漠的脸,空冷如同无机质的眸子,都使得很多未曾见过他的年轻女眷对他心生好感,可又略微有些胆怯。
只觉得,这个叫周怜的男人
() ,经历太过传奇,那身上的气质,也过于生人勿近。
随后周怜的长辈上台说话,朝众人致歉的同时又万分感慨地提起周怜的很多经历。
长辈提到,周怜从小到大,从来未接触过女孩子,也和男孩子保持一定的距离的时候,台下响起一片惊呼。
年轻的女孩们轻声交头接耳起来。
27岁了,从未接触过女人。
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带着几分禁欲和斯文,像是冬天的竹子一样,令人目不转睛。
这对女孩来说,又着强烈的吸引力。
“周怜的名字真好听,我听了他的经历,真的觉得他有点可怜,好讨人爱护。”
“但他很有礼貌,好像对情情爱爱不在意。”
“我就喜欢他这样的,我根本没见过像他一样的男人。”
“他27了,总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去搞科研吧。”
“但我听说,他是在搞最前沿的学术……还在北极,和他结婚难道要和他一起去北极住吗?”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我说真的。”
说着话的女孩呆呆地望着远处低垂着眼皮的年轻男人,脸上飞上了一抹红晕。
人们心中皆想,要是周怜从小以男性的身份成长,应该会如何万众瞩目,他才是真正的别人家的小孩。
*
“阿年,怎么这么不小心。”
虞渔面色冷静地让人过来给陈雍年擦了擦手,表情上温柔缱绻,目光很自然地从周怜身上收了回来。
她捏着手帕,指尖在交错间触碰到陈雍年的手腕,柔软的触觉令陈雍年从那种如同被什么炙烤当中的状态回神,他面色苍白地看向虞渔,忽然握住了虞渔的手。
虞渔一愣,有些疑惑地看向陈雍年,仿佛在问:“怎么了?”
陈雍年没说什么。
只是那张向来从容的脸此刻竟然涌上了几分脆弱。
他眼眶不知怎么,微微发红,嘴唇抖了一下。
虞渔望着陈雍年这副模样,心中涌上一些古怪的情绪。
她的眸子追随他神情的变化,忽而,她看了看不远处正走过来的周怜,眼神又重新落到了陈雍年的脸上。
这男人的脆弱和狼狈,并未使他看起来落魄。
虞渔忽而福至心灵似的,明白了陈雍年的情绪。
因为周怜么?
也对,陈雍年也不知道周怜是个男人。
周怜如果作为男人存在,陈雍年怕是会被周怜比下去吧。
古人诚不欺她。
眼泪和脆弱,是男人最好的美容剂。
她难得真的柔情了一下,手缠上陈雍年的手背,然后用那种柔软的、深情的、安慰性的语调对陈雍年说:“阿年,你要哭了吗?”
“不要哭。”
陈雍年低头看虞渔的模样。
也许是因为强烈的情绪在心中如同瓶瓶罐罐打翻,他并没有意识到虞渔眼中闪烁的那种带着几分期待的光芒。
可这时陈雍年身旁走过一个高大而陌生的男人。
虞渔看到那男人的瞬间,脸色就淡了下去。
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