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 番外三(2/2)
他与施黛身为外乡人,招来觊觎不算稀奇。
在当今的世道,邪修杀人夺财,全凭心意。
中年男人面如死灰:“我……我错了!”
苗疆多隐士、流寇和邪
修,明面上风平浪静,实际暗潮汹涌,汇聚有三教九流。
他见这两个外乡人不似平民百姓,想着能捞上一笔,不成想,竟被反将一军。
还被压制得彻彻底底。
同为刀口舔血的人,他看得出来,身前的少年绝非善类——
那双黑眸盛满盎然杀意,偏生噙了心不在焉的笑,玩味之余,显出透骨煞气。
中年男人没来由地想,对方手下枉死的冤魂,或许比他杀过的人更多。
明明他在白天遥遥望去,这只是个温润有礼的富家公子而已。
“我……”
男人还想再说,一个字出口,双目圆睁,喉音止歇。
从他心口抽出短匕,江白砚没让血渍溅上衣衫。
不可沾染血腥气,不可发出声响,否则会惊扰施黛的睡眠。
殷柔赠送的驱蛊符箓固然有效,但爆破闹出的动静太大,扰人清梦。
施黛想玩,就应心无旁骛地享受出游,不值得为这种琐事烦忧。
江白砚不介意把一切纷乱掐灭在源头。
比起游玩,他更擅杀人。
晚风拂来,山林好似呜咽。
一柄短匕映托寒芒,他神情自若,甩落刀锋上粘腻的血珠。
处理完邪修的尸体,江白砚自窗口进入吊脚楼。
房中比外面温暖不少,隔绝了大多数的刺骨冷风。
江白砚周身携满水雾,气息清寒,没第一时间去抱施黛,而是将自己捂热些许,再小心贴上她。
今天走得精疲力尽,施黛睡得很沉,隐约察觉到什么,朦朦胧胧半睁开眼。
“夜里冷,我方才去关了窗。”
杀气尽数收敛,江白砚抚上她发顶:“无事,睡吧。”
无意识蹭蹭他的手臂,施黛身子往前一靠,抱紧江白砚,沉沉睡去——
十分少见地,第一天,施黛比江白砚早醒。
这样的情况不多见。
她爱睡懒觉,而江白砚少眠,平日里,当施黛睡眼惺忪醒过来,江白砚已安静守了不知多久。
风水轮流转,今天总算到了她。
施黛侧躺在床榻,将他仔仔细细看上一遍,右手刚一动弹,就见江白砚撩起眼皮。
在过往无数九死一生的险境里,他养成野兽般的警惕性,睡眠很浅。
看清施黛的瞬间,眼底戾气散去,江白砚声音微哑:“怎么了?”
在被窝里捂了一夜,他颊边浸出粉意,黑发像墨色的云,软绵绵搭在侧脸。
施黛笑吟吟伸手,捏一捏江白砚鼻尖:“晨安。好可爱啊江沉玉。”
他也不恼,借着尚存的睡意垂下脑袋,蹭过施黛指尖。
今天的行程主要是观景,施黛穿上了向导姑娘相赠的红裙子,直肩薄背,朝气蓬勃。
苗疆的百褶裙别具匠心,随她步步往前,裙摆如芙蓉开绽,绣于其上的蝴蝶灵动蹁跹。
看完云雾缭绕的秀丽山水,临近傍晚,施黛拉着江白砚来到篝火会。
苗疆人多以狩猎为生,传闻更早的时候,人们用火烤熟食物后,会围着火堆高歌或跳舞,互相庆祝满载而归。
诸如此类的形式一直延续到今天,成了篝火会。
巨大的篝火燃烧在中央,光亮熠熠,热浪滚滚。
男女老少呈圆状围坐,看服饰,七成人特意穿戴了银饰,很是漂亮。
不知是谁抢先唱起山歌,继而响起一声又一声的应和。年轻男女们步伐矫健,随歌踏舞,好不欢快。
苗人热情好客,原住民们纷纷前来搭讪,施黛耐着性子逐一回应。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柳眉星眼,周身带着绵软的山中湿意,笑起来毫不拘束,很博人好感。
不多时,她得了满满当当的小礼物。
银镯子,酥脆点心,向导姑娘送来的特色酒……
施黛一面看,一面对江白砚道:“这里好热闹。”
江白砚坐在她身边,侧目笑道:“你很讨他们喜欢。”
施黛与他视线相接,抬了下眉。
想起来了。
她和漂亮姐姐们贴贴抱抱时,江白砚安静得不像话。
和江白砚认识这么久,施黛轻而易举猜透他的心思,不自禁凑近几分,慢悠悠笑道:“你该不会……吃醋吧?”
漂亮姐姐的醋也吃?
江白砚没出声,伸手把她圈进怀中,下巴搁在施黛肩头。
这是默认的意思。
施黛低低笑起来:“这有什么好吃醋的?我又不可能跟他们跑掉——最喜欢的是你嘛。”
她擅长打直球,爱意坦坦荡荡,把阴晦角落里的不安驱散一空。
江白砚说:“我知道。”
他懂得如何控制情绪,怒与惧,几乎没在江白砚身上出现过。
唯独面对施黛,总是患得患失。
即便知晓她不会离开,仍害怕失去。
江白砚清楚这不正常,情绪却如滔滔水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源于他骨子里的病态。
“不过,我忽然发现——”
施黛若有所思,看他几眼。
下一刻,她嘴角上扬:“江沉玉,你吃醋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得到意想不到的回应,江白砚微怔,把她抱紧。
篝火噼啪,苗疆人们举杯助兴,很快散开无孔不入的酒香。
施黛拿起向导姑娘送来的酒酿:“要喝吗?”
之前提起春天,江白砚说过“曲水流觞”。
苗疆和流觞宴没什么相似之处,但在哪儿都是喝酒,总体没差。
为欢庆篝火,寨子里人人饮酒,她与江白砚自然入乡随俗。
江白砚:“嗯。”
“你那酒量,”施黛想着又觉不妥,“能喝到第一杯吗?”
“无事。”
江白砚勾唇
:“你不是在我身边?”
言下之意,他哪怕醉了,也没关系。
施黛给两人各自斟了酒。
酒是向导自家酿的,含有浓郁花香,醇厚甘冽。施黛喝下一杯,悄悄望向江白砚。
虽说不太好,其实她一直很想看看,江白砚喝醉酒后的模样。
越是一本正经、从不出错的人,越让人妄图窥探他的失控。
摇曳的微光照在脸上,勾出柔和轮廓,如同浸透了晚霞的桃花。
江白砚回头,眼中只有她一人的影子。
喝了酒,他的目光稍显朦胧,定定凝在施黛面上,好似拨云见月,很让人心动。
施黛问:“醉了?”
江白砚没否认:“嗯。”
他弯起眼,浮出两个小小酒窝:“抱。”
施黛有点被可爱到了。
这个请求恐怕没人拒绝得了,她伸手揽住江白砚的腰。
后者乖乖靠拢,在平时诛过大妖斩过恶祟的人,这会儿半垂下眼,面庞像浮了胭脂。
施黛决定完成今早未尽的计划,探出食指,戳戳他纤长的睫毛。
她一戳,江白砚的眼睫就颤起来,抖落几点细碎的阴影。
除施黛以外,他没被谁这样对待过,明显觉得不自在,却没避开。
江白砚对她永远纵容。
施黛小心翼翼活了这么久,在他面前,体会到何为恃宠而骄。
她又戳一戳,得寸进尺:“江沉玉,来撒娇试试?”
目露茫然,江白砚握住她手指。
因为喝醉了酒,他比平时更黏人,薄唇蹭上施黛指尖,变成轻轻浅浅的啄吻。
施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见江白砚仰起头。
清冷眼梢沾染靡色,他语气压得柔,像化开的糖:“多看看我,好不好?”
施黛本能点头,听江白砚轻声笑笑,似是欢愉,又像压抑着别的什么情绪。
他道:“我也只有你……只看你。”
他喝了一整杯酒,不至于意识全无,也算不上绝对的清醒。
施黛张口,来不及再说什么,后颈被顺势一勾。
江白砚环住她脖颈,像攀上枝藤的花,用舌尖撬开施黛双唇。
酒香四溢,这处角落被阴影隔开,只有几缕月光泻进来,把夜色揉作一湖澄净的柔波,浅浅荡漾。
江白砚诱着她吮吸勾缠,极尽轻柔,亦有偏执的痴,把疯劲藏在里头。
火光熏得人晕晕乎乎,施黛缓了好一阵子,才捋顺呼吸。
另一边的篝火会渐入高潮,青年男女们对唱起苗语的山歌。施黛听不明白,但看得出,歌中传递有属于他们的情愫,欢快热烈,直白又坦荡
她忽地抬头:“江沉玉。”
江白砚:“嗯?”
“你是鲛人。”
施黛认真回想:“我听说鲛人擅纺织,嗓子也很好。你会唱歌吗?”
在她原本的世界,有不少人鱼利用歌喉,诱导海上船只迷失方向的故事。
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江白砚问:“想听?”
趁他喝醉,正是怂恿的好时机。
施黛兴致勃勃地点头:“唱吧唱吧,特别想听。”
眸底现出笑意,江白砚抬起食指,拨弄她纤细的指尖:“想听什么?”
施黛被他这个动作弄得微痒:“都行。你唱什么,我都喜欢。”
似是怔忪,又像是罕见的赧然,江白砚沉默须臾,贴上她耳畔。
他用了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我不太会……只给你听。”
耳垂被他衔起,又蹭弄着放开。
施黛在逐渐升温的热潮里,听见江白砚的声线。
像融进了酒,沙哑含糊,又轻又软,没有念词,仅仅生涩哼起小调。
曲调悠扬,哀而不伤,让人胸腔生涩。
施黛专注听完,轻声问:“这是什么歌?有歌词吗?”
环在她后颈的双臂用力了些。
“青州古谣。”
江白砚道:“独行万里,你为归途。”
孑然一身漂泊半生,行遍九州千万里,唯有你是归路。
施黛心下发烫,看清江白砚的神色。
他醉意迷离,温静投来注视,黑瞳映照篝火,荡漾灼灼流光。
像难驯的野火,只为她倾落。
火苗晃动,一路烧到心口,似把一颗饴糖融化,淌出惊人的浓热。
“江沉玉。”
施黛说:“你这样……比下情蛊更有用嘛。”
微醺之下,江白砚大概听懂了。
他低声笑笑,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唇珠擦过施黛泛红的耳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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