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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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耀四方,这是因为他所在之处,永远明亮。但我可师兄不一样,我们从出生开始,目之所及,皆为绝望。我们很少接触这个世界的善意,又怎么会如顾九思一样,怜悯众生?”

    柳玉茹着萧鸣,一时无法言语。有一种酸涩在她心里蔓延,她着这么美好的少年,忍不住道:“如果,在你和子商小一点的时候,有人对你们很好,教会你们和这个世界相处,你们是不是就不会……”

    “不会活成今天这个样子。”

    萧鸣接过话,他实在太过聪慧。他说完,有些遗憾道:“可是,也没有如果啊。我和师兄都已经长大了,我们很难再改变对这个世界的法,我们也习惯了猜忌和冷漠,改不了了。不过,嫂子你别害怕,”萧鸣笑了笑,“我们对自己人很好的。”

    “那你为什么不猜忌我呢?”柳玉茹疑惑开口,萧鸣愣了片刻,随后大笑起来,“我师兄喜欢你,他这么好的人,你怎么会不喜欢呢?”

    说着,萧鸣撑着下巴:“你不知道吧,你送师兄那把伞,他一直放在屋里。和我写信,也提了你的名字好几次。他不把你放心上,哪儿会说这么多?虽然他没和我说过同你的事儿,可我知道他这个人吧,本就闷得很。嫂子,”萧鸣笑眯眯道,“你同我说说你和他的事儿吧。”

    柳玉茹听到这话,低下头去,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也……也没什么好说的。”

    “来是他是用强了!”

    萧鸣高兴道:“嫂子最开始是不是不愿意?”

    “他……他也没有。”

    柳玉茹结结巴巴,仿佛是对这个话题窘迫极了,萧鸣以为她害羞,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问了,我去问师兄去。他惯来疼我,我多缠缠他,他便会说了。”

    说着,外面一个侍从匆匆走了进来,那侍从覆在萧鸣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萧鸣嗤笑出声,颇为不屑道:“她脑子终于清醒些了。”

    “嫂子,”萧鸣转过头她,“我还有些事儿,晚饭您先吃,明个儿我再陪您吃饭。”

    柳玉茹点了点头,萧鸣抱了抱顾锦,高兴道:“小锦儿,叔父去处理点事儿,回来再陪你玩,锦儿要想叔父知不知道?”

    顾锦咯咯伸手抓他,萧鸣高兴亲了亲顾锦,这才告辞离开。

    他将他买给顾锦的拨浪鼓放在一旁,柳玉茹着顾锦在地上伸手去抓拨浪鼓,她低头不语,好久后,她低下头去,给对面桌上的杯子,斟了一杯茶。

    萧鸣走后没多久,一个下人便给她送了一份糕点上来,柳玉茹拿起糕点,见糕点下方压着的纸条,是陈寻的字迹:开局。

    柳玉茹握着糕点的手微微一颤,许久之后,终于是一言不发。她伸手抱起顾锦,拿了身旁的拨浪鼓,站起身来,往院外走了出去。

    陈寻已经安排好人接应,她也得走了。

    姬夫人以小公子之名约了萧鸣赴宴,说是要对今日之事表达歉意。而在开宴之前,姬夫人便在陈寻和王平章的协助下,一一接见了王家的旧人,而过去扬州贵族青年子弟,也以王家旧部的名头混进来,面见了姬夫人。

    随后他们就部署下去,准备好了暗杀的计划。

    萧鸣向来不太得起姬夫人,她请他赴宴,他以为是姬夫人清醒过来,知道要缓和关系,在王小公子的面上,这份情面他还是要给姬夫人,于是他便领着人去了王府。

    但方才踏入王府,他便觉得气氛不对,多年暗杀争夺培养出来的敏锐度,让萧鸣几乎是顷刻间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大喝了一声:“退!”

    然而也就是那片刻羽箭飞射而出,萧鸣一把抓过身前的人挡住羽箭,随后立刻吩咐道:“去东营调兵两千,马上来洛府!”

    说完之后,他且战且退,已经到了门边,他这一刻也意识到柳玉茹的不对劲,早上来,晚上姬夫人就出了这种昏招,柳玉茹来得也太巧了。

    但是想着顾锦与洛子商相似的眼睛、想着洛子商对柳玉茹的情谊,以及今日他试探说要报告洛子商时柳玉茹毫无畏惧的神态和他过去得到的资料里写明了柳玉茹对名节的重,他一时又无法确定。他只能咬了咬牙,冷静道:“派人去洛府,管好柳夫人!”

    然而此刻他其实早已无暇顾及这么多,这是一场准备太过于充足的刺杀,他所有的退出路线都被堵死,杀手密密麻麻将他围住,他放过信号弹后,援兵也久久不到。

    萧鸣心知扬州城中出了内鬼,他一一排算到底是谁,可身边人越来越少,他逐渐意识到,这一次他可能真的要折在这里了。

    侍卫护着他一路往城外冲去,而这个时候,他的亲军东营之中,所有士兵早已倒在地上,昏昏睡去。

    王平章买通的将领立刻去将东营的人都绑起来,而萧鸣一路砍杀着往外冲去,他如今没有了其他念想,他知道扬州自己是出不去了,但是他得给洛子商报个信。

    无论如何,他得告诉洛子商,扬州不行了,让洛子商不要回来。

    他抱着这个念头,一路砍杀着想要冲出巷子,城中还有他们的暗桩,他还能把消息传出去。

    然而刺杀的人太多太密,他身边的侍卫没了,他身上也中了刀剑,他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外走,这时候杀手似乎是怜悯,终于散开,全都站在他身边,静静着他。

    萧鸣用剑撑着自己往前,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再走几步,让暗桩见,让暗桩告诉洛子商,不要回来了。

    一步、两步、三步……

    他身后骤然传来一声大喊:“萧鸣!”

    萧鸣听见这一声喊,转过头来,便见陈寻立在长巷尽头,他静静着他,神色平静:“当年在扬州造下累累杀孽时,可想过有今日?”

    “今日?”听到这话,萧鸣清醒过来,他了一眼前路,也意识到自己走不出去了,他用最后一点力气直起身躯,笑道,“自是想过的。”

    “可曾后悔?”

    陈寻捏紧了剑,他着萧鸣,着这个十九岁的青年,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杨文昌、闪过他的诸多好、闪过曾经风流繁盛、让他醉酒当歌的扬州。

    他期望从萧鸣眼里到一丝歉意,然而萧鸣却是大笑起来:“后悔?”

    他笑着低头:“这不本就是我萧鸣的归宿吗?你莫不是还以为,我会想着,我有一日能安安稳稳到老?”

    说着,他抬起头来,向陈寻,也就是那一瞬间,万箭齐发,箭贯穿了萧鸣的身躯,少年满身染血,面上带笑:“我从来……也……没这么……想过啊……”

    音落的片刻,他慢慢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时候,他仰头着天,正直夕阳西下,阴阳交错的时刻,天边残阳如血,彩霞缓缓移动着,他一生从未如此安宁过。

    从未。

    他彻底倒下后,柳玉茹站在人群中,静静了许久,终于是抱着人转身离开。

    王府内院传来砍杀声,柳玉茹了一眼王府,给陈寻使了个眼色,陈寻点了点头,匆匆往王府赶去。

    一进门去,便见王府内院四处是士兵,等陈寻冲入内院之后,抬手斩杀了几人后,踏入了卧室。

    卧室之中血迹斑斑,姬夫人倒在地上,几个侍卫护着身后的王小公子,见陈寻进来,那侍卫慌忙道:“陈先生,方才有人……”

    “我知晓了。”陈寻抬手止住对方的话,声音沉重道,“方才萧鸣的人奋力杀入内院,姬夫人不幸遇害,幸得有各位保住了小公子。姬夫人虽然去了,但小公子还在,”说着,陈寻往前去,朝王小公子伸出手,悲痛道,“小公子,来。”

    王念纯呆呆着眼前一切,他本不算聪明孩子,时常木木呆呆的,陈寻过往也只是听说,如今见着了,不由得有些奇怪。他往前了几步,抱住王念纯,疑惑道:“小公子?”

    王念纯仿若未决,陈寻心里有些发沉,但他来不及多想,抱住小公子道,同众人沉痛道:“萧鸣今日杀姬夫人,犯上作乱,罪无可赦。洛萧二人过去在扬州,作恶多端,犯下累累罪行,今日,我等就当让扬州重见天日,还扬州一片青天!”

    说完之后,陈寻抱着王念纯出去,他找到了王平章,一起冲上城楼去。与此同时,派人将允许沈明进入扬州的诏颁布了下去。

    而后,他们将萧鸣的尸体悬挂在城楼,萧鸣的人也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逃亡者,有抵抗者,一夜厮杀未眠。

    那一夜,柳玉茹像扬州城再普通一个百姓,她一直坐在屋中,抱着顾锦,给顾锦低低唱着曲子。

    烛火燃尽时,便是天明,等天亮之后,陈寻和王平章终于暂时解决了扬州的动乱,而后陈寻和王平章提着带血的剑来了柳玉茹屋中,陈寻恭敬道:“夫人,接下来怎么处理东营那些人?”

    东营基本是萧鸣的人马,算下来将近四千人,如今都被收押起来,这四千人留下来,若是反了,那陈寻王平章怕是没有招架之力。但若是杀了……

    柳玉茹沉默了片刻后,她终于道:“等明日,幽州军队入城,再做决定。”

    王平章和陈寻对了一眼,王平章终于道:“这么多人,今夜若是反了……”

    “若是你现在要杀,”柳玉茹抬头向王平章,“他们现在就要反。”

    王平章和柳玉茹对视,柳玉茹神色间不容置疑,王平章思索了片刻,如今的钱都是柳玉茹拿出来的,未来他也还想和柳玉茹合作下去,柳玉茹不会一直待在扬州,日后扬州就是他和陈寻的天下。而陈寻不过稚子小儿,等柳玉茹走了,他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王平章稍作打算后,便笑着应是。

    “今日打扫了城里各处之后,开县衙,凡事过往有冤情的,均可上诉。”

    柳玉茹抱着顾锦,慢慢道:“从此以后,扬州不能再无法纪了。”

    听到这话,陈寻眼眶一热,他拱手道:“是。”

    王平章心中颇为感慨,却也道:“是。”

    两人走了下去,柳玉茹想了想,抱着顾锦,带着侍卫一起去了城门。

    萧鸣高悬在城门上,柳玉茹静静着这个少年,那一瞬间,她有些恍惚,她突然发现这人世间的事都太过复杂,每一个人立场不同,对错便有了不一样。

    只是抱着顾锦的时候,她清醒人认知到,再不同的立场,她却也知道一件事。

    她希望顾锦活着的世间,不要有萧鸣,也不要有洛子商这样的人。

    她在城楼下了一会儿。

    如今悬挂萧鸣的尸体,便是要同扬州的人说清楚,如今扬州再不是萧洛二人主事了,因此柳玉茹不能在这时候就把萧鸣的尸首取下来,她只能吩咐了望莱道:“你同陈寻说一声吧,三日后,给萧鸣好好下葬。”

    “葬在哪里?”

    望莱有些疑惑,柳玉茹犹豫了片刻后,她出声道:“我买一块地,他也好,洛子商也好,日后,都葬在那里吧。”

    望莱沉默了片刻,他终于道:“其实大人在扬州有一块地,他本打算自己用,多加两个人,也无妨。”

    柳玉茹听到这话,她回头向望莱,她注视着望莱,许久后,终于道:“洛子商是舅舅的儿子。”

    望莱抿唇,最后也没遮掩,应声道:“是。”

    柳玉茹苦涩笑了笑,她抱着顾锦,叹息道:“舅舅啊……”

    说完,她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等到第二日,沈明便带着三万人马疾驰来到扬州。沈明和柳玉茹汇合后,柳玉茹给沈明介绍了王平章和陈寻。

    沈明点了点头,随后道:“扬州的事要快些处理,我还要赶着去豫州。”

    “豫州?”

    柳玉茹颇为震惊。

    沈明沉下声:“刘行知打过来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对视了一眼,沈明继续道:“我要从扬州带走至少四万兵马,所以明天登坛点兵,后日即刻出发。”

    “等等!”

    王平章有些按耐不住了,他朝着柳玉茹急切道:“柳夫人,你我商议的并无此条。”

    柳玉茹点了点头:“的确。”

    王平章见柳玉茹并不站在沈明这边,舒了口气,随后道:“沈将军是过来协助扬州平乱的,还望沈将军牢记自己的身份。”

    “可是……”

    沈明着急出声,柳玉茹便道:“王先生说得有道理。”

    王平章笑起来,朝着柳玉茹道:“还是柳夫人明理。”

    柳玉茹点点头,随后道:“此事也不必再商议了,沈将军做好自己的事就行。顾大人吩咐了您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多出无谓的事来。”

    这些话说得沈明有些发懵,但他也不是以前的毛头小子,不会贸贸然就质问出声,他憋了口气不说话,柳玉茹抬头向王平章道:“王先生,您先去忙明日嘉赏宴吧,我开导开导沈将军。”

    “那劳烦柳夫人了。”

    王平章笑着躬身,而后转身离开,但在他转身那一瞬间,柳玉茹给了陈寻一个眼神,沈明得这眼神,还没明白过来,就陈寻猛地拔剑,一剑斩下了王平章的脑袋!

    王平章的侍卫同时出手,然而沈明反应更快,抬手就扭断了那侍卫的脖子。

    王平章颈间鲜血喷洒着倒地,陈寻的手还有些发颤,他提着王平章的脑袋,喘息着转身向柳玉茹,唇齿打着颤道:“接下来怎么办?”

    “说这侍卫是萧鸣的人趁机行刺被你拿下,后日开坛点兵。”

    柳玉茹抬眼向陈寻:“即刻从各城抽调人马,备足五万之数,交给沈明。王平章的党羽以及东营的人,全数交给他,到时候全部编为冲锋队,送上前线去。”

    冲锋队是死伤率最大的队伍,一般都是死囚或者流放的人组成,活下来就算立功。

    沈明当初就是从这个队里活下来,听到这话,他不由得侧目,柳玉茹便提醒了一句:“一开始别说,到了豫州再说。”

    沈明应了一声,柳玉茹朝陈寻挥了挥手:“去准备吧,我同沈明聊一聊。”

    陈寻知道柳玉茹和沈明要说些什么,加上扬州的确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于是他点了点头后,抓了地上了侍卫便冲了出去,急道:“大夫!叫大夫过来!”

    随后他站在门外,将侍卫一扔,同旁边侍卫道:“去查他,将他祖宗十代查出来!”

    “大人,”守在门外的侍卫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

    “王大人……”陈寻露出悲切的神色来,颤抖着声道,“遇刺了!”

    外面闹哄哄起来,柳玉茹了地上一眼,随后同沈明道:“我们换个地方聊。”

    沈明应了一声,一起进了这房间的暗门之中。

    进了密室后,顿时安静起来,柳玉茹点了灯,给沈明倒了茶,犹豫了许久后,她才道:“九思他……怎么样了?”

    以下为填充字数待修改内容

    顾锦生于永福二年。

    她听说,她出生的时候,她父亲顾九思还在黄河边上修黄河,她生下来不久,便遇到圣君驾崩、君登基,而后君废内,天下动荡,她尚还在襁褓之中,就随着母亲颠沛流离。

    或许是生于动荡,也就养成了她胆小的性子,她年到三岁,还很少说话,哪怕说话,也是结结巴巴。柳玉茹担心是自己寡言影响了她,便让顾九思多带带她,因为顾九思话多,又外向,顾锦跟着顾九思,或许胆子就学大了。

    顾九思觉得柳玉茹说的很有道理,况且一见到顾锦怯生生着人的样子,顾九思就觉得心疼,于是顾九思便每天带着顾锦,除了早朝入殿的时候不带着她,其他时刻,几乎是随时随地都抱在身边,若是见到同僚,还要忍不住上去炫一番:“你这姑娘多好,对,这就是锦儿,我女儿。”

    于是顾锦虽然年纪小,但生活却和一个大人差不多。她每天都是早早醒过来,由柳玉茹给她穿上好的小裙子,梳上好的发髻,然后由顾九思抱着去上早朝。这时候顾九思就进大殿里去议政,木南就陪着她在大殿外等着。等到顾九思下朝,她又跟着顾九思去集贤办公,到了下午,父女两就一起回家,柳玉茹又会陪着顾锦玩一阵子。

    顾锦的话一直不多,但她很乖巧。每天早上,木南会给她一个小凳子,再在小凳子旁边放小桌子,再给她一个小团扇,她就像个缩小版的大家闺秀,摇着团扇坐在大殿外面天,太阳升起,数路过的白云,一一上午。等顾九思下朝了,他一走出来,就能见一个小团子踉跄着眼巴巴跑过来,到他身前来,张着双手,一双大眼水汪汪着他,用她少有的词汇伊呀呀呀喊着:“抱,爹,抱抱!”

    顾锦生得可,圆圆得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琉璃一样,赶紧又澄澈,她若着什么,眼里就有什么,让人满是满足感。

    每天有这么一个小团子迎接着下朝,顾九思心都花了,而长年单身的叶世安和还没生孩子的沈明,更是眼睛都红了。争着抢着来:“叔叔抱,叔叔也可以抱!”

    但顾九思哪里会让别人碰自己女儿?在沈明和叶世安抢着上前时,顾九思赶紧一个健步上前就把顾锦捞起来,抱在怀中,颇为得意道:“走咯,爹爹带你回家,我们不要理那些奇怪叔叔。”

    沈明听得这话不高兴了,冷哼了一声道:“不给抱就不给抱,我和叶韵成了亲,回家自己生!”

    旁边叶世安听到这话,立刻向他,冷着声道:“原来你就是想让韵儿去给你生孩子,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叶家养她一辈子也不会让她随便嫁给你这种人!”

    沈明:“……”

    叶世安一甩袖子,便转身走了,沈明赶紧追上去讨好道:“舅哥,我说错了,我不是为了孩子,我是喜欢叶韵啊。舅哥你走慢点,舅哥!!”

    顾锦在早朝外天到五岁,这时候朝廷里的人大多熟悉了她,对她颇为宽。她本来觉得早朝有些无了,结果在五岁那年入春后第一天,她百无聊赖着天空时,一个小哥哥走进了她的视线。

    小哥哥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身着白色金线绣龙的袍子,头上顶了镶着珍珠的玉冠,早朝开始后,他领着人来到了大殿门口,然后目光就落在了顾锦身上。

    这是顾锦见过最好的小哥哥。

    她不是没见过好的男人,她父亲顾九思,那便是大夏最顶尖的美男子。她的叔叔叶世安、沈明、李玉昌、甚至天子周烨,都没有生得不好的,可他们都太老了,在她心中,都是不可以玩耍的对象了。可这个小哥哥,却是她见过最年轻、最英俊的人。

    小哥哥不仅英俊,还很温柔,顾锦在见他的第一眼,便愣住了,因为愣神,手中的小团扇“啪嗒”就掉了,小哥哥抿唇轻笑,他提步走上前来,弯下腰,将小团扇捡了起来,半蹲着身子,递给了顾锦,柔声道:“拿好了,莫要再掉了。”

    顾锦得了这话,心里雀跃极了。

    她很想同这小哥哥多说几句话,想要他陪着她玩耍。她拿过了团扇,憋足了力气,磕磕巴巴说了句:“谢……谢……谢……谢……”

    她想说谢谢小哥哥,可她说不出来,便觉得有些羞耻,扭过头去,奋力抓了一个她最的梅花糕,递给了小哥哥,继续道:“谢……谢……谢……”

    这一次她几乎快哭了。

    以前就是这样,她一说话,就结巴,结巴了,其他人就喜欢笑她。他们不敢当着顾九思和柳玉茹的面笑,可私下笑一两次,顾锦就明白了。所以她很少说话,不说话,不闹笑话,便不会被人嘲笑。

    可今个儿她太想表现了,结果还是闹了笑话,她头一次遇见一个喜欢的玩伴,就要被笑了,她委屈极了,眼泪在眼眶打转,抓着的梅花糕被她捏变了形,但这时候,小哥哥却是抬手接过了梅花糕,温柔道:“怎么哭了呢?是不是我哪里吓到你了?”

    听到这话,顾锦呆呆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着小哥哥,小哥哥吃了一口梅花糕,转头道:“很好吃,谢谢你了。”

    正说着,大殿里就传来了宣召声:“宣——太子殿下进殿。”

    小哥哥听到这话,他从容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整理好仪态,朝着顾锦笑了笑:“我进去了,你继续玩吧。”

    说完,小哥哥便过身,领着人往大殿内走去。

    顾锦焦急拉住了木南的袖子,指着小哥哥,勉强发声:“太……太子……”

    这是她第一次说一些不属于常用词的词语,让木南愣了愣,随后木南赶紧蹲下来,高兴道:“对,那是太子殿下,”说着,木南小声凑过去,告诉她道,“叫周平。”

    周平。

    周烨同母异父的弟弟,也是这大夏的储君。

    他师从于叶世安、顾九思、李玉昌,这一年他十三岁,他成为储君第二年,也是他第一次步入大殿听政。

    说不紧张,是假的,但他在门外遇见了一个小姑娘,对方给了他一个梅花糕,有这么一个分神,他反而镇定了下来。

    他步入大殿,仪态端方完成了那一日的听政,等他同所有人朝臣一起走出大殿时,他笑得极为开怀,同他的老师顾九思说着朝政,大步走了出来。

    这时候,顾锦张开手,欢欢喜喜朝着众人跑来了。

    所有人习以为常,顾九思也弯了腰,带着笑容,蹲下身,张开手,等着顾锦扑过来。

    谁曾想,临到顾九思面前,顾锦突然掉了个弯,转头冲向了周平,然后张着双手,一脸期待着周平,高兴道:“抱!殿下,抱抱!”

    周平愣住了,而后他就感觉一阵冷风吹过,他转过头去,见顾九思意味深长中又带了几分冰冷的眼神。

    顾九思直起身,收回了自己等着女儿来抱的手,淡道:“锦儿很喜欢殿下。”

    “原来是老师的孩子,”周平直觉感受到了顾九思的不喜,赶紧道,“我说怎的如此可。”

    顾锦见周平和顾九思说话,不搭理自己,顿时眼泪就涌了上来,可她也固执,还是伸着手,巴巴着周平,跳了跳道:“抱,殿下,要抱!”

    周平:“……”

    这么可,有点抵不住。

    而顾九思一顾锦要哭了,顿时有些努力,一下子克制不住情绪,怒道:“她都要哭了,你还不抱起来吗!”

    周平得了这话,赶紧弯下腰来,把顾锦抱在怀里,朝着顾九思勉强道:“老师,得罪了。”

    顾九思:“……”

    周平被顾锦拖着,一路送着顾九思到了顾家。刚好他也有许多问题要问,便在顾家留下来吃了个饭。

    饭桌上,顾锦努力和周平搭话,她说得结结巴巴,周平听得笑意盈盈,周平不觉得有什么,顾家人却是集体沉默了,等送走了周平,夜里两个人睡下,柳玉茹在一旁折着衣服,同顾九思高兴道:“今日锦儿说了好多话!日后要锦儿多和太子殿下接触接触。”

    听到这话,顾九思脾气上来,把被子往身上一盖,背对着柳玉茹,委屈得大喊了一句:“我不!”

    可顾锦意志坚决,第二天早上,顾九思和柳玉茹还睡着,顾锦就来敲门了,顾九思一开门,就见顾锦站在卧室门口,眼巴巴着他道:“要好,见哥哥。”

    她说得断断续续,可柳玉茹和顾九思都听明白了,她要打扮好点,见周平。

    好了,顾九思心更塞了,他不想带顾锦去上朝了,可是顾锦一听他有这个想法,就坐在一边,眼泪不要钱一样啪嗒啪嗒掉。女儿委屈了,柳玉茹心疼不已,立刻道:“去,必须去!你若不带锦儿去,我今个儿亲自带锦儿去!”

    顾九思:“……”

    没得办法,只能带着顾锦去了。

    顾锦年纪小,但认定的事儿就很执着,打从那天开始,她每天积极去偶遇周平,然后憋足了劲儿,同周平说几句话。

    因着这番努力,不过一年时间,顾锦却比前五年都说话说得多了。孩子这样的积极,柳玉茹和顾九思都是不明白的,于是有一天晚上,柳玉茹哄着顾锦睡下,忍不住道:“锦儿为什么这么喜欢太子哥哥啊?”

    “他,”顾锦结结巴巴道,“不笑我。”

    “会,像爹娘,听我说话。不会,不耐烦。”

    顾锦这话说出来,柳玉茹便明白了,顾锦喜欢周平,是因为周平不会笑话她说话结巴含糊,愿意陪她玩。

    柳玉茹听得心里心酸,为人父母,儿女受半分委屈,都觉得心绪难平。她怪来有韧性刚强,女儿这么一句话,她却就觉得觉得眼眶有些泛酸。

    打那之后,柳玉茹便常常带着顾锦去见周平。有时候是顾九思在给周平上课,柳玉茹借着去找顾九思的名义,就带着顾锦过去,然后娘两就在长廊上着两个人,顾九思上课,周平听学,等上一个半时辰,柳玉茹把顾锦带过去,顾锦再给周平送个礼物,也就是来往几句话的功夫,顾锦就能高兴得不得了。而且周平脾气好,若是遇到没什么事的时候,周平还会主动带着顾锦玩一会儿。他会陪顾锦踢毽子,扔沙包,跳格子,简简单单的孩子玩意儿,顾锦也高兴得很。

    周平带了她几次,便想着顾锦年纪和周思归相仿,主动同顾九思提出让顾锦进宫来,他带周思归的时候,顺便带着顾锦,顾九思很想拒绝,但想着拒绝以后顾锦会难过、柳玉茹会生气,他只能勉强笑起来,恭敬回一句:“劳烦太子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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