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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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女子,也要成为最后一位离去的人。

    然而她却选择了以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以女子孱弱之身护在他们身前。

    柳玉茹走到门前,她着血迹斑斑的县衙大门,终于才停住步子,片刻后,她转过身来,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轻轻躬身。

    “谢过诸君。”

    听到这句话,洛子商睫毛颤了颤。

    他在柳玉茹转身前一刻,突然出声:“柳玉茹!”

    柳玉茹顿住步子,他终于道:“我带你回扬州。”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柳玉茹沉稳两个字:“开门。”

    门“吱呀”出声,缓缓打开,而后柳玉茹便见外面站着的人。

    他们密密麻麻,王树生站在最前方,带着他们犹如修罗地狱而来的厉鬼,隔着一道门,与他们阴阳相望。

    门后是生,门外是死。

    而柳玉茹朝着王树生微微一福,温和的语调道:“王公子。”

    “顾夫人。”

    王树生笑着回礼,随后道:“请吧。”

    柳玉茹点点头,毫不犹豫踏过门槛,走了出去。

    等她下了台阶,回过头去,见府衙的门还没关,所有人都着她,似乎她只要愿意回头,便能回去。柳玉茹轻轻一笑,却是道:“关门吧。”

    “夫人!”

    印红终于忍不住,嚎哭出声来,朝着柳玉茹就要奔过去,却被木南一把抓住,他控制住她,颤抖着身子,没有说话。

    柳玉茹挥了挥手,再说了一遍:“关门吧。”

    门缓缓关上,柳玉茹也回了头,转身向城楼,同王树生道:“是要上城楼吗?”

    “顾夫人似乎一点都不怕?”

    王树生对柳玉茹的模样有些诧异,不由得询问出声来。柳玉茹在他的指引下上了马车,两人一同进了马车,柳玉茹淡道:“我怕什么?”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无非是拿我威胁顾九思,让他一步一步就范,最后被你所擒。”

    “你觉得顾九思愿意用他的命换你的吗?”

    王树生觉得有些意思,着柳玉茹道:“我听闻你们感情很好。”

    “你觉得会吗?”柳玉茹着王树生,王树生笑起来,“你认为我是怎么想的呢?”

    “你觉得不会。”柳玉茹肯定开口,王树生点头道,“所以我会怎么利用好你?反正你也威胁不了顾九思。”

    “他不会用他的命换我的命,可我的死却能干扰他。你应当设置了很多弓箭手埋伏他,若你当着他的面杀了我,他必然会乱了心,然后你再动手。”

    王树生有些笑不出来了,柳玉茹平静道:“你以为,我能想到,他想不到吗?”

    “他比我聪明得多。”

    “那又这么样?”王树生终于板了脸,“就算他知道,他就不会被干扰了?”

    “王树生,”柳玉茹劝他,“你还有回头路。”

    “我还有回头路?”王树生嘲讽出声,“你别为你那好夫君来当说客了。我干过这么多事儿,还刺杀他,如今还指挥军队困了县衙,你说我还有回头路?你倒是告诉我,顾九思会饶我不死?”

    柳玉茹不说话了,王树生接着道:“他让沈明杀了我爹,如今又想杀了我,今日我就算取不了他的性命,至少我也要取了他家人的。我要让他就算活着,也一辈子活在愧疚里。你是为他死的。”

    王树生一把捏住柳玉茹的下巴,狠道:“你要记得恨他,若不是他一定要修什么狗屁黄河,查什么案子,为什么百姓求公道,你就不会死了,知道吗?”

    柳玉茹静静着他,却是道:“我是被你杀的。”

    她一双眼平静得令人害怕:“我若要恨,也是恨你。若要诅咒,也当诅咒你。”

    王树生没说话了,他死死盯着她,许久后,他一把推开她,怒道:“疯婆子。”

    两人一起到了城楼,如今已经接近清晨,天正是最黑的时候,王树生让人将柳玉茹绑了,挂在城楼上。

    柳玉茹一直没说话,她没受过这样的苦,手被吊起来,感觉粗绳磨擦在她鲜嫩的皮肤上,她忍不住疼得哆嗦。

    王树生笑起来:“终究是个女人。”

    柳玉茹没有说话,她被绑好之后,就吊在城楼上,她不愿去多想了,就闭上眼睛,一直挂在高处。

    天慢慢亮起来,周边鸟雀鸣叫,从山林中纷飞而起。

    柳玉茹听见远方传来青年嘹亮的歌声,那声音熟悉又遥远,似乎是她那年生日,少年高歌欢唱。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柳玉茹慢慢睁开眼睛,就见远处青年红衣烈烈如火,金冠流光溢彩。

    他一人一剑,身骑白马,脚踏晨光,从远处高歌而来。

    秋风卷枯草带着他印金线纹路的衣角翻飞,他停在城楼下,仰头她。

    他一双眼带着笑,笑容遮掩了所有情绪。

    所有人都着他,他的目光却知凝在柳玉茹身上。

    好久后,他终于开口,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说什么时,就听他大喊了一声。

    “柳玉茹,我来救你了!”

    柳玉茹骤然笑出来。

    她一面笑,一面哭着。

    所有的疼痛都不是疼痛,所有的苦难都不是苦难了。

    王树生听顾九思说这话,顿时怒了,着顾九思,大声道:“顾九思,你的人呢?!”

    “我的人?”

    顾九思挑眉他,一手拉着马,一手将剑抗在肩上,回声道:“我不是在这儿吗?”

    “你的兵马呢?!”

    王树生立刻开口,他颇有些紧张,昨晚这么大阵仗,说顾九思只有一人,谁能信?

    顾九思朝城里扬了扬下巴:“我的人在城里啊。”

    “胡说道!”

    “你不信?”

    顾九思挑眉:“那你就开城让我进去,你我的人,在不在城里?”

    王树生没敢应声,顾九思继续道:“你们几家人,胆子倒是大得很,拿家丁伪装百姓,伪造暴/乱,刺杀钦差,围攻县衙,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是谋反!知道谋反是什么罪吗?诛九族的大罪,你们几个永州地头蛇,吃得起这个罪吗?”

    “不过我大方得很,”顾九思大声道,“我只找王家麻烦,其他几家,趁着今日将功折罪,谋逆之罪,我可以求陛下网开一面,不做追究!”

    “公子,”王贺听到这话,有些急了,“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了。”

    “再说你们这些永州百姓啊,是软骨头吗?被人欺负这么多年了,来个人帮你们出头,你们都不敢出头吗?不敢就罢了,那老子给钱啊,呐喊助威一千文,陪我动手的三千文,杀了人的一个人头十两白银,砍王树生的一百两……”

    “顾九思!”王树生一把抓住柳玉茹的头发,将刀架在柳玉茹脖子上,“你还要不要她的命了?”

    听到这话,顾九思安静下来,他着柳玉茹痛苦的表情,目光落在她头上的发簪上。

    “王树生,”顾九思声音冷静,“说来说去,你不过是想要我的命给你父亲抵命,你放开她,我把命给你。”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了,便是柳玉茹,也是震惊的。

    她顿时疯狂挣扎起来,怒喝道:“你走!顾九思,你走!”

    “闭嘴!”

    王树生反应过来,他顿时乐了:“没想到顾大人还是个情种,那你拔了剑自刎就是。”

    “你当我傻吗?”顾九思气笑了,“我自刎了,你不放人怎么办?”

    “那你要怎样?”

    “你把她放出来。”

    “我放出来,你跑了怎么办?”

    “你开城门,我入城去。”

    顾九思立刻道:“你放她走,只要你让她出城走出射程之外,我便自尽。”

    这话让王树生有些犹豫,王贺了,附到王树生耳边道:“我们在城内埋伏好了弓箭手,将他引进来就是了。”

    王树生想了想,终于道:“那你扔下武器,白衣入城!”

    白衣入城,那便是将他当罪犯待,而且也容不下他穿任何防身的软甲了。

    柳玉茹还想挣扎,却就见顾九思什么都没说,他翻身下马,脱了外衣,卸下金冠,放下长剑,只穿了一身单衫,赤脚站在城门前,大声道:“开城门吧!”

    见他卸下了所有武器,王树生终于将柳玉茹拉了上来,刚把绳子解开,柳玉茹便一把推开周边的人,翻身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从城楼上跑了下去。

    王树生也没让人拦她,柳玉茹一路跑得极快。她失了一贯的冷静,疯狂奔向楼下城门,她眼里含着眼泪,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受了天大的委屈,要去找那个能救她一辈子的人。

    她一路狂奔,风呼啸而过,等她跑到城门后时,她整个人衣衫凌乱,发髻散开,上去狼狈不堪。

    她喘着粗气,着城门一点点打开,先进来的是晨光,然后那个人在晨光之后,一点点显现出来。

    他只穿着一身单衣,长发散披,赤足站在城门前,周边都是士兵,所有人都带盔持剑,神色严肃以待,唯独他,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仿佛是闲事踏青花,对这些烦人的小事,都不甚在意。

    柳玉茹喘着粗气,两人隔着三丈的距离,却是谁都没动。

    顾九思静静打量着她,他的笑容慢慢散开,好久后,他朝她招了招手,声音带了几分哑。

    “玉茹,”他说,“过来吧。”

    柳玉茹毫不犹豫,她猛地扑进他的怀里。

    也就是那一瞬间,地面隆隆颤动出声,王树生大喝:“放箭!”

    而后便有千万只带火的羽箭从城外飞驰而来,周边羽箭朝着顾九思飞来,同时也有士兵在顾九思周边立起盾牌。

    不过只是顷刻间,周边早已乱成一片,厮杀声,砍杀声,兵马声,周边兵荒马乱,烽火狼烟,晨光与血渲染了这个清晨,而他们两人什么都没想,旁若无人拥抱在一起,仿佛这世界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这些时日,我不在,你怕不怕?”

    顾九思抱着她,仿佛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柳玉茹哽咽出声:“我不怕?”

    “胆子这么大啊?”

    顾九思轻笑。

    柳玉茹抽噎着,抓着他的衣衫。

    “我知道……”

    她哭着说:“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听到这话,顾九思抬起手,覆在她的头发上,他侧过脸,低头亲了亲她的面颊。

    “玉茹真乖,”他声音温柔,然后他着她哭花的面容,凝视着她,沙哑道,“我以后,再不会让你吃这样的苦了。”

    “你当真是我的心肝啊。”

    真的心肝。

    稍稍碰着就疼,轻轻伤着就疼到绝望。

    哪怕拿了命,都舍不得让这尘世脏她裙角半分的心肝宝贝。

    这是他的妻子,柳玉茹。

    哪怕在外强悍如斯,于他面前,却永远如娇花一般需要人捧在手心上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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