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亲密 “我喜欢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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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逆着拥趸的人潮,慢慢而又一往无前地劈开荆棘,坚定地往前走。

    这个时候,宁岁恍惚觉得,好像看到了16岁时的自己。

    那个在异地求学,怯懦的、会因为一道数学题做不出来就忍不住哭的自己,紧张地攥着书包带子,一趋一步地跟在谢屹忱的身后。

    一步步把街上新雪踩出痕迹。

    漫天细雪纷飞。

    沿路的灯,也一盏盏为他们点亮。

    只不过唯一的区别是,那个曾经总是隔着一段距离走在前面、脊背挺拔的少年,现在在她的身边。

    安心的气息,触觉,温度,让宁岁莫名恍惚。

    岁月嬗递,他们还能找到彼此。

    谢屹忱一直牵着她往前走,没有停下脚步。

    经过草坪,离开园区,直到最终走上了人行街道,沿着空荡荡的马路漫步。

    他们好似两个从喧嚣中脱离出来的人,清醒却又热忱,身上还染着新鲜浓郁的烟火气。

    冷风凛冽地拂面过来,宁岁视线落下去,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也很不真实——唯有胸口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在昭示着真实存在着的自己。

    远处的热闹也是属于他们的热闹。

    “谢屹忱。”

    前方那人低沉回:“嗯?”

    她咬了咬唇,试探问:“你是打算一路走回槐安吗?”

    “……”

    谢屹忱这时候才停下步伐,回过身来。

    他低敛着长睫看着她,没有说话,但是眼神炽热又滚烫,还染着灼灼的亮光,令人目眩神迷。

    没有人提他们在牵手这回事,也没有人松开手。宁岁的手指没一点儿力气,耳尖烫烫的,抬眸望着他。

    “宁椰子。”

    谢屹忱忽然懒懒地开口,“问你个问题。”

    “嗯?”

    他笑了下,眼神仍滚烫地、定定地看着她:“你还记得我的手机锁屏密码是什么日子吗?”

    12月9号。那天晚上他骑车载她环海的时候给她说过。

    宁岁往下压了压脑袋,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埋进了围巾里:“你的生日。”

    “不是。”

    “嗯?”

    谢屹忱不答反问:“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心口处的跃动忽然跳得很快,倏忽冒出一个很直白的答案。

    “你还记得?”宁岁蓦地抬眸。

    “那天是我的生日,我记得很清楚。”

    谢屹忱微俯下身,低缓地与她平视,“后来,我们在楼梯上说话,是12月12日。”

    宁岁的睫毛情不自禁地颤了颤。

    有时候觉得这一切都很神奇,人和人的际遇往往来得无法预料,譬如她和谢屹忱,其实正是因为数学才能认识彼此,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缘分。

    第一次见面是12月9号,真正产生交集是12月12号。

    那些细节尘封进心底深处,原本她以为,是自己一个人妥贴珍藏的秘密。

    ——也一度觉得,往后不会再有把它翻阅出来的时刻。

    却没想到,有人以这样一种温柔的方式,让它窥见天光。

    “做不出来不就是因为不够努力,你跟我讲这些有什么用?是还嫌我不够焦头烂额吗?!”

    “能有多难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没有天赋,就是废物,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送你去学数学,浪费这么多时间这么多钱!”

    电话里夏芳卉的责骂尖刻而又锐利。

    那个幽暗而又狭窄的楼梯间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单膝蹲下来问她:“哭什么。”

    宁岁泪眼朦胧地接过那包纸巾:“好难。我解不出来。”

    生活乱成一团糟,全是无解题。

    宁岁的后颈有一块疤,那是夏芳卉控制不住自己时用书砸的,当时出了不少血,但幸好被头发掩盖住,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

    宁岁抱紧双膝,目光凝滞地哽咽道:“也许……我是真的没有天赋。”

    谢屹忱过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就在宁岁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在她身边的楼梯坎坐下,打开手电筒的光,放轻语气:“哪题不会?我一道道跟你讲。”

    楼道里,少年讲题的嗓音低沉动听,如和缓水流,慢慢倾覆在她的心口,安抚了那阵脆弱不安。

    宁岁怔怔地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暗昧的光将他的眉眼映照得这样俊挺好看。

    宁岁微哑着嗓子问问题,谢屹忱耐心解答,有时候要重复两遍,她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宁岁的睫毛委屈地耷拉下来,抽着鼻子问:“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那时候谢屹忱转过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不觉得你笨,相反,我认为你很聪明,一点就通。很多时候都想到了解题的方法,只是不敢尝试去深入探索。有时再往前迈一步,就能够柳暗花明。”

    “其实那些题,有时候我刚拿到也想不出来,但是静下心,慢慢就可以剥丝抽茧。”

    宁岁埋下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好久才闷声嗯了一句。

    她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谢屹忱静静凝视着她瑟缩的双肩,片晌,卷起了自己的袖口,露出手臂内侧略显纵深狰狞的疤痕。

    “这东西我十三岁的时候就有了,很丑对不对?”

    周遭很暗,他的眼睛却很亮,“我用了很多方法想要去掉它,最后还是让它留在了自己身上。”

    “你也一样。”他说,“你要学着跟自己和解。”

    后来回宾馆,仍旧是一前一后,隔着几米的距离。

    宁岁裹着棉衣往路灯下挨,嗓音细细的:“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少年回眸,似笑非笑地勾唇:“是我的错了?”

    宁岁没出声。

    “这么怕黑啊。”

    她仍旧没说话,白皙的脸颊都有点冻红了,他放轻了嗓音:“行,那我走慢点儿。”

    “They're my past. Everybody's haunted by their past.”《美丽心灵》的电影中,纳什这样说道。

    其实每个人都会被他们的过去所困扰。

    但是没关系,现在的宁岁已经慢慢学会该怎么和自己和解了。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这里是近郊,他们在空旷开阔的马路旁边,地上还有昨夜刚下过的、没有融化的点点白雪。

    宁岁定定地抬起眼,乌眸也被某种不知名的光渲染得很亮。

    片刻,她轻声问:“谢屹忱,其实你就是Nathan吧?”

    ——那个未曾谋面,却交流深刻的笔友。

    【因为你以后不只会去菜市场买菜,你可能还会在海滨坐摩天轮,会穿礼服去听古典音乐会,会想知道晚霞为什么这么漂亮,星星和太阳之间的距离有多远。人类的先辈创造了很多种存在于这世界的精彩方法,我们虽然还不知道宇宙有多大,但是仍然希望能够用自己的双手去丈量它。】

    这句他用来安慰她的话,一直被宁岁深深记在脑海里。

    眼前的人并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情,只挽了下唇,低声回:“怎么猜到的。”

    太多蛛丝马迹了。

    宁岁随便举了几个例子:“你知道我喝酒不过敏,说欧拉定理不只有一种证明方法,包括在青果上的昵称,是Anathaniel,里面就夹着Nathan这个词。”

    宁岁觉得,这些都是他留给她的线索。

    因为知道她是回避型依恋,所以慢慢地、耐心地,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尝试走近她。

    从高中一直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他始终陪伴在她身边。

    仿佛坐实了她的猜想,谢屹忱点了点头:“嗯,是我。”

    “陪你在雪夜走路的是我。你的笔友Nathan也是我。”

    他一字一句咬低嗓音,稍顿片刻,笃定道,“现在,和你一起站在这里即将要迎接新年的还是我。”

    不远处仿佛还有音乐节的歌声在朦胧地响着,含混呼啸而过的晚风好似也被皎洁的月光缱绻,依稀能够分辨出歌词。

    宁岁抬头,只看到谢屹忱望向她的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

    歌声沸腾,连同着她心也重重地敲响,一角柔软叹息地塌陷下去,怦然不停。

    这样热烈温柔,又熠熠生辉的少年啊。

    “十、九、八……”

    零点的钟声即将敲响,大家一起在数倒计时。远处人潮欢腾,仿佛永远不知停歇。

    宁岁仰着脑袋望着他,眼神热乎乎的,心里也是。

    好像——不管她主观上如何告诫自己,他依旧像一个特别甜蜜的陷阱,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任何需要他的时刻,谢屹忱总是能够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到她掌心里,并且真诚尊重地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这不是一时兴起。

    也许从前不知该怎么和旁人亲近,但是此时,却想和他更加亲密一点。

    比牵手还要亲密。

    “宁岁。”这时候谢屹忱在叫她的名字。

    “三、二、一……”

    “——新年快乐!”

    远处巨大的欢呼声落进宁岁耳畔,浅藏着少年意气的眉眼骤然拉近,那一刻全世界声音都消弭,是他偏头在她温软脸颊上浅浅亲了一下。

    “我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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