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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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不逢的动作很轻,像是要将梅花,从文清辞的脖颈间摘下。

    文清辞蹙眉,当下便按住了那只作乱的手,他压低了声音警告道:“这里是前院。”

    “朕知道。”

    谢不逢缓缓地用目光描摹着镜里人的眉眼。

    同时将文清辞的手回握于掌心。

    他望着镜子里的人说:“爱卿说好只来半个时辰,但现在已过去了近一个时辰。”

    谢不逢竟在这里和文清辞斤斤计较了起来。

    同时笑了一下,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道:“朕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太医署这面镜子还不错?”

    谢不逢的声音同往常一样平静,难以分辨情绪。

    如在锦仪宫里处理公务似的。

    但说完话后,却如只巨型犬般轻轻地用下巴蹭了蹭文清辞的发顶。

    “别胡闹了,陛下。”

    开了两扣的披风,松松散散地披在身上。

    文清辞的语气很是严肃,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分的杀伤力。

    谢不逢进门之后没有反锁。

    现在正是白天,太医署里人来人往,侧殿随时都有可能迎来访客。

    见背后的人仍一副探雪寻梅的架势,不为自己的话所动,文清辞终于忍不住咬牙道:“放开我,谢不逢!”

    谢不逢的手指忽然一顿。

    少年时文清辞总是“殿下、殿下”的称呼自己,现在又换成了“陛下”。

    此时文清辞直呼他大名,谢不逢非但没有一点不开心,甚至还想要他再这么唤上两句。

    但还未等谢不逢得逞,侧殿外突然传来“刺啦”一阵刺耳的响动。

    侧殿紧掩着的门,被人用力重重从外推了开来。

    一身青衣的宋君然带着药箱出现在了门外。

    他磨牙凿齿道:“皇帝陛下,师弟有伤病在身,不像您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

    『什么皮糙肉厚?简直是没脸没皮。』

    『要不是我取药过来,他还想在这里做什么?』

    『衣冠禽.兽,卑鄙无耻!』

    宋君然心里的话,像夏天的冰雹一般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密密麻麻堪称吵闹。

    就连生来已经习惯了恶意的谢不逢,都不由皱眉。

    见谢不逢分神,文清辞立刻趁机穿好披风,推开对方的手走到了一边去。

    “辛苦师兄了,我先把药拿走,用完之后再还给你。”他走到宋君然身边,将去疤的药从药箱里拿了出来。

    宋君然一边一脸警惕地盯着谢不逢,一边缓缓点了点头:“行。”

    末了又突然补充道:“这药你自己上,若是有看不到的地方,那就来找我。”

    “好,我知道了师兄。”

    ……虽然是自家师兄,但一想到宋君然听到了自己方才的话,文清辞还是尴尬得不敢抬头看他。

    声音也不自觉地变

    得小了起来。

    他余光瞧见(),原本站在不远处的黑色身影?[()]?『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知何时蹙眉走到了书案那里。

    接着忽然话里有话地说:“宋公子的话,一向都这么多吗。”

    话多?

    宋君然这话的确不少,但是他今日进屋后明明还没说几句……

    文清辞顿了一下突然意识过来——师兄十有八.九正在心里痛骂谢不逢!

    ……只是师兄他究竟骂了多少,竟然逼得谢不逢说出了这番话?

    *

    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今日终于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大晴天。

    天刚亮没多久,便有驾马车自太殊宫驶出,缓缓穿过长街,停在了雍都城南的安平将军府门外。

    知道文清辞要来,安平将军府上的人已早早等在了这里。

    车还没有到府门口,文清辞便透过车帘看到。

    ——安平将军府周围,早早被重兵把守,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府里的那个公子,全都穿上了朝服。

    将军夫人甚至也和他一样,换上了命妇的翟衣。

    时节虽已过了处暑,但秋老虎的余威仍在。

    远远看到这一幕,文清辞都觉得有些热。

    “——文大人到。”

    伴随着小厮刻意提高、变得格外夸张的声音,文清辞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那位名叫霍一可的太医,紧跟着他从后面的马车上跃下。

    文清辞顿了一下,不等守在安平将军府外面的人反应过来,便先快步上前向几人鞠躬拱手道:“太医院文清辞,见过将军夫人、詹大人。”

    在来之前文清辞已经打听过了,安平将军的大儿子,之前一直和他同驻守北地,此时站在外面的,应当是安平将军在兵部任职的次子詹明江。

    “不敢当,不敢当——”

    “见过文大人,久仰大名!”

    詹明江被文清辞这一礼吓得浑身一颤。

    连忙拱手弯腰回礼,恨不得直接跪在地上。

    ……文清辞和谢不逢的关系,全天下人都知道。

    他们自然不敢将文清辞,当作普通的太医看待。

    但……哪怕是男风盛行的前朝,都未曾有过男后。

    所以自己究竟应当如何称呼他?

    谁能想到还没想个出答案,文清辞便先一步客气了起来。

    詹明江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

    身体也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看出对方的紧张与窘迫,文清辞立刻说:“我今日既是以太医的身份来到此处,那便叫我文太医就好。”

    “对,”霍一可忙站在一旁点头说,“文大人一向随和,在太医署的时候,我们都是这样称呼他的。”

    文清辞笑着点头,柔声问:“不知将军大人,现在在何处?”

    “是是!”詹明江终于缓过了神来,他起身向文清辞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快步

    ()    带着对方向院内走去,“文太医,这边走,家父今天早晨又犯起了病,原本他也要同我们一道,在府外迎接您,不想今日竟疼得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实在是失礼。”

    “将军大人病还未愈,好好休息才是最要紧的。”

    文清辞的声音轻缓而温柔,莫名使人心安。

    听到他的话,昨天刚才还紧张得直冒冷汗的詹明江,都忍不住一点点放松了下来。

    文清辞“仙面罗刹”的名号传得太过响亮,全雍都的人都听说过。

    今日见文清辞前,他们也不免有些害怕……

    见到后才知,文清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以相处。

    想到这一点后,詹明江不由转身和将军夫人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在此刻长舒了一口气。

    虽已过去两天,但是文清辞的身体仍酸软无力。

    他的脚步不快动作也很轻。

    生怕一不留神,就将脖颈与手臂间的痕迹露了出来……

    神医谷的药膏非常好用。

    就连蛇咬的伤疤,都能去除。

    但是文清辞皮肤过分苍白,红痕落在上面格外刺眼。

    ……直到现在梅迹仍未消散。

    “文太医请,家父正在此屋——”詹明江将门推了开来。

    下一刻,满室的苦气便与烟雾一道,从房间里面涌了出来。

    听到外面的声音,躺在榻上的安平将军强撑着想要起来行礼。

    见状文清辞连忙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说,“将军大人,快快休息。”

    “麻…麻烦文大人了……”安平将军无比艰难地说。

    文清辞连忙摇头轻声说:“这是在下分内之事。”

    身为一名将军,他虽已五十多岁,但体格依旧健壮。

    与身上的肌肉不搭调的是,他今日不但脸上蜡黄无光,甚至已虚弱到连话都说不太清。

    明显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看到他这模样,站在不远处的将军夫人,也不由偷偷地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安平将军府的气氛格外凝重。

    安平将军的病,在现代完全不算什么大事。

    但这个年代,几乎是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将军府里的人,之前几乎已不抱希望,没想用了文清辞开出的药方后,疼痛还真的有所缓解。

    但那个方子也的确如他本人说的一样,治标不治。

    用了之后虽能止痛。

    但人还是一天天、肉眼可见的虚弱了下来。

    今日天朗气清,气温一定会继续升高。

    文清辞嘱托将军夫人与詹明江更换衣物后,便开始望闻问切,半点时间都不敢耽搁。

    触到对方手腕,文清辞方才发现,安平将军的体温已经高得不像样了。

    他方才应当是在强打精神,与自己交流。

    假如没有文清辞,安平将军府众人,八成已然绝望。

    故而当初听到文清辞的想法时,他们虽也惊诧、害怕,但后来也孤注一掷,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受时代限制,文清辞没有办法进行影像检查。

    但是肤色蜡黄还有体温不断升高,与非常明显的腹痛,已经达到了手术指征。

    看安平将军的情况,也不该再耽搁了。

    检查结束之后,文清辞缓声对霍一可说:“脉弦滑数……应当尽快准备。”

    闻言,霍一可立刻非常配合地将文清辞说的话全都记了下来。

    接着问:“应做何准备?”

    能进太医院的,谁能不对“医”有一两分的执念。

    接受了文清辞那套理论后,他也不由跃跃欲试起来。

    看到霍一可这兴奋的样子,文清辞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接着转过身去继续问安平将军道:“不知将军大人可曾患其他病症?或是曾心肺刺痛。”

    停顿几刻,安平将军慢慢摇头,有些艰难地说:“没,没有……”

    闻言,文清辞不由松了一口气。

    万事万物皆有风险。

    做手术之前,必须先确认安平将军有没有心脏方面的病症。

    “从未有过?”文清辞忍不住再同他确认了一次。

    安平将军想了半晌,终于郑重点头:“对。”

    “那就好。”

    想来也是,安平将军可是上过战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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