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慎独(2/2)
何明玉也来了兴致: “这狗东西精神虐待施启燕,不是什么好人。我刚听人议论,好像他以前也有个研究生试图自杀,让顾之光打听打听。"
三个人商量好,朱飞鹏大步走过来,一把将顾之光拖了过来。顾之光有点檬: "什么事?"趁着朱飞鹏和顾之光说话的间隙,赵向晚抬头看向施启燕,认真倾听她的心声。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那个大哥说得对,我在人格上与老师是平等的,应该得到尊重,哪怕是为了妈妈,哪怕是为了不让坏人得逞,我也得活下去。对了,刚才警察说爸爸不是自杀,是不是得问问清楚?虽说人死如灯灭,但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是不是?】
赵向晚嘴角渐渐上扬,无比欣慰。
施启燕终于想通了,至少在现阶段,她的求死之心已经熄灭,代之以更有意义的“追凶”之念。只是有一点,刚才自己说谎的时候煞有介事,一心只想增加施启燕内心的牵挂,可施桐到底是不是他杀,有什么证据,这些完全都是现编的,怎么办?
顾之光听完朱飞鹏的话,连连点头: “没问题,没问题。只要是你们想查,我保证在三天之内把关于贾慎独教授的生平事迹、婚姻家庭调查得清清楚楚。这是我的强项,你们放心吧。"
说完这话,顾之光叫住出神的赵向晚: “喂,刚才你在电话里让我说施桐先生是他杀,到底是不是真的?"
赵向晚“啊”了一声, "那个,不是为了让施启燕打消跳楼念头,想出来的权宜之计吗?"
顾之光一听,急得脸都红了: “那我怎么给路妈妈交代?难道说是我随便编的?”
赵向晚沉吟片刻:"不妨先冷处理,就说警方正在查,后续我们再联系。我倒是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顾之光眼睛一亮: "什么想法?"
赵向晚说: “有没有可能,施桐真的是他杀?或者跳楼另有隐情?
不然好好的,为什么他要跳楼?如果说他有抑郁症,运动期间像他那样的知识分子应该都一定程度受过精神伤害,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跳,反而是在运动结束、全面拨乱反正,建筑设计任务越来越多,正是施桐事业大展宠图之时才跳?"
顾之光连连点头: “我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时间已经过去十二年,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追寻。你编的那个什么日记本、贪污记录,从哪里变一个出来?"
赵向晚心里琢磨着,如果要证据,其实可以从设计院曾经老人那样开始调查,只是……用什么名义开始追查呢?
这个名义,来得很快。三天之后,顾之光带着一迭子调查记录,来到重案一组。
第一次踏入市局办公大楼,顾之光有点压抑不住的兴奋,东张西望,像个孩子一样不住嘴地夸赞。
“唉呀,办公大数的设计周正庄严,看着很威风!”"走廊式平面布局能保证每个办公室不被干扰,挺好的。"“重案一组的办公室在东头,应该是最大的一间吧?气派!”
虽然嘴上说着毕业之后开侦探公司,但学了四年建筑学的顾之光三句话不离专业,听得赵向晚和何明玉都抿着嘴笑。
朱飞鹏招呼顾之光坐下,领着他和重案一组其他组员见面,介绍道: “湘省大学侦探社社长,顾之光,建筑学专业大四学生。"
顾之光的笑容殷勤中带着崇拜,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久仰,久仰,我从小就爱看侦探小说,最崇拜警察,各位就是我的理想啊。"一下子便拉近了大家的距离。
朱飞鹏问他: “调查得怎样了?”
何明玉看他一身的汗,知道他刚从外面进来热气未散,便倒了杯冷好的绿豆汤递过去: “呶,市局后勤福利,给你也享受享受。"
顾之光接过绿豆汤一口饮尽,发出一声舒坦的喟叹,将手中记录资料放在办公室中央的大会议桌上: “贾慎独的基本情况都在这里,你们先看一看,容我喘口气再来总结汇报。”
重案一组的人知道这两天朱飞鹏他们三个在调查一个大学教授,把他的户籍档案、婚姻状况、学术成果等都进行了梳理,不过最近费永柏的案子还有一些收尾工作没有完成,所以高广强他们便没有过多的关注。
现在一名侦探迷找上门来,说有
资料要汇报,顿时大家都来了兴趣,抓着朱飞鹏询问前因后果。听完之后,全都义愤填膺: “查!这种数次逼死学生的老师,一定要狠狠地查!”
刘良驹更是积极万分: “我家刘栗子将来长大了上大学,可不能遇到这样的老师,太可怕了。”
华国尊师重教是传统,家长把孩子送到学校,对老师无比信任和尊重,遇到老师批评孩子,都会很卑微地说: “您只管打!孩子不听话、不懂事、不好好学习,您是老师,只管批评教育。”
遇到好的老师,那自然一切都好。
但如果遇到别有用心的老师呢?如果老师独立、打压、控制你的孩子呢?
再听说贾慎独手上可能有人命官司,重案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全都端着杯子坐到办公桌旁,催促顾之光汇报。
朱飞鹏拿过资料来扫了一眼: “好家伙,你这调查得够详细的。还画出了他的社会关系框图?厉害!"
顾之光嘿嘿一笑: “多谢夸奖,我好歹也学了四年建筑学,画个逻辑关系图还是很容易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贾慎独竟然与施桐有交集。"
赵向晚霍地站起: “有什么交集?”前两天一直在琢磨怎么名正言顺地调查施桐自杀事件,现在如果贾慎独与施桐有交集,那就能光明正大地开始调查。
顾之光将自己画的图展开,指着其中一条线说: “施桐1940年出生,1957年进入湘省大学读大学,大学毕业之后读朱成岭的研究生,1963年在老师安排之下赴D国留学,1965年学成归来,在建筑设计院大力邀请之下进入设计院工作。所以从这条线来看,施桐是贾慎独的嫡亲师兄。"
师兄?这么对待师兄的女儿,太恶毒,太没良心了!
顾之光详细给大家分析: “你们看,贾慎独与施桐有很多地方类似,都是农村读书出来的孩子,都是十七岁就考上大学,都读的是建筑大师朱成岭的研究生。不同的是,施桐读研期间公费出国留学,贾慎独没有。施桐进设计院工作,而贾慎独留校当了老师。贾慎独比施桐年轻八岁,施桐跳楼那一年,贾慎独三十二岁,两人同在湘省,都是建筑专业领域的专家,按理说应该是有来往的。不知道为什么,路芝英没有提起过这个人。"
的确不合理。
如果说,两人从来
没有交集,绝对不可能。华国重师承,同一个导师的研究生,又在同一个城市,那关系一定会很亲近。
八岁的距离,事业正在上升期的贾慎独,怎么可能会放过事业正辉煌的施桐?按照贾慎独那贪钱的个性,设计院有个同门师兄坐镇,未来合作横向项目多么方便!因此,贾慎独一定会努力与施桐交好。
何明玉道: "一定要问问,施桐跳楼之前,贾慎独有没有上门拜访?施桐跳楼之后,贾慎独有没有上门吊唁?"
高广强点点头: "对,这个要问问。"
如果施桐在世时贾慎独和他没有来往,或者说施桐去世之后贾慎独没有上门吊唁,那说明两人关系并不好,极有可能私下有过节。
听路芝英说过,施桐是个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端方君子,如果两人有过节,那一定是贾慎独做了什么令施桐不满。
到底是什么过节?让贾慎独苛待施桐的女儿,用各种语言、行动打压施启燕,活生生把一个如此
优秀的女生逼到绝路。
赵向晚在本子上写下第一个要调查的内容:施桐与贾慎独的关系。
施之光说: “朱成岭先生已经仙逝,他的学生分散各地。我已经在建筑学院的历史档案里找到了朱成岭研究生名单,下一步打算对这些人进行调查。"
朱飞鹏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不错,你把名单给我们一份。"
顾之光爽快地应了,接着往下说: "不是说要重点调查贾慎独身边失踪或者不正常死亡的人吗?我还真找到了几个。"
这一点,朱飞鹏与何明玉在调查与贾慎独有关的案件时,也找到了一些线索,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说。我们到时候对一下,互相补充。"
顾之光目光一敛: "第一个人,是贾慎独的前妻,戴敏丽。"
也不知道顾之光是从哪里翻出来的旧事。1974年,二十六岁的贾慎独因为外形问题一直没找着对象,后来经人介绍与老乡戴敏丽结婚,两人都是鄂西北昌汉县麻源乡人,只是不同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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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结婚之后,贾慎独想办法把戴敏丽的户口迁了出来,安排在学校花圃当一名园林工。1975年12月的某一天晚上,贾慎独在学院的绘图教室指导学生做毕业设计,晚上十点回到家发现戴敏丽不在家,于是到处寻人,可是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在学校西北角小树林发现她的尸体。
出现人命案,学校迅速报了警。
一元路派出所刑侦支队出警,最后侦查结果是被人强.奸杀害,凶手是同在花圃工作的另一个临时工姜遇春。
直到最后法院死刑判决下来,姜遇春都在喊冤。
众人议论纷纷,都说戴敏丽和姜遇春原本就是情人关系,后来姜遇春想要戴敏丽离婚和他结婚,但被戴敏丽拒绝,于是泄愤杀人。
这件事情之后,贾慎独大受打击,一直到六年之后才再婚生子。
朱飞鹏点头道: “顾之光没有说错,湘省大学归一元路派出所管辖,我和明玉前天去跑了一趟,听一直在那里工作的老民警提起了这件事。他说当年这事闹得挺大,因为戴敏丽的丈夫是大学讲师,凶手姜遇春是学校临时工,背后议论的人挺多,都嘲笑贾慎独戴了绿帽子,他老婆肯定是把他当跳板进城,然后遇到长得好看的便失了魂。"
何明玉补充道: “这事已经过去十几年,75年的时候派出所档案管理很混乱,当年的刑侦记录都已经遗失。说起来,我当时也觉得疑惑,问那位民警,难道没有人怀疑过是贾慎独杀妻,然后将罪名强加在姜遇春头上?
民警回答说当时他们也去调查过,贾慎独对戴敏丽很好,那天晚上也的确是在绘图教室指导学生,有不在场证据。倒是这个戴敏丽风评不太好,和姜遇春在工作中眉来眼去。姜遇春是孤儿,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没有人管他。戴敏丽家在农村家里人很封建,听说女儿与人通.奸觉得丢脸,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大家都听明白了。
第一,贾慎独作为戴敏丽的丈夫,又把她从农村调到学校,仁至义尽。可是戴敏丽却背信弃义、过河拆桥,与他人私通,周边邻居、同事、老乡都偏向贾慎独。
第二,戴敏丽的父母家人不怀疑,姜遇春没有家人,因此没有人鸣冤申诉。但是,现在看到贾慎独表现出来的强势、冷漠、自私,重案组所有人都有理由怀疑一件事:戴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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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慎独那天晚上是不是真的在绘图教室?中间有没有外出?证据是否确切?姜遇春曾说那晚的确与戴敏丽发生了关系,但八点左右便让她归家,是否属实?有没有证人?
最有可能的,是贾慎独察觉妻子出轨之后将戴敏丽悄悄杀害,然后再栽赃姜遇春,只是因为当时刑侦手段相对落后,姜遇春也没有家人出来为他喊冤,这才让贾慎独逍遥法外至今。
两条人命,赵向晚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一笔。
顾之光连连点头: “朱警官、何警官你们补充得挺好,说明我调查的这一点的确是有的。戴敏丽到底是谁杀害,姜遇春是否冤枉?这都有待调查。"
自从上次向赵向晚求助,接触到一次刑事案件之后,顾之光感觉到非常刺激,这一回表现得特别积极。
“除了失踪的前妻戴敏丽,贾慎独这个人像是自带诅咒一样,与他接触得多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幸。我了解到的,还有一个,是贾慎独带的第一个女研究生,翟欣莲。呶,资料在这里。"
顾之光从资料袋里翻出一页纸,上面记得密密麻麻。
“78年贾慎独获得硕导资格,开始招收研究生,79年从西北考过来的翟欣莲是他带的第一个女研究生。我听学院研究生秘书说过,这个女生外形清秀,瘦瘦弱弱,说话细声细气的,贾慎独对她青眼有加,经常单独辅导。"
何明玉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单独辅导?不会是……"
顾之光耸耸肩: “这个说不好,没有人知道。但翟欣莲在学校表现很正常,既没有不满,也没有抑郁,所以大家都觉得只是正常的师生交流。"
朱飞鹏催他继续: “这个女生后来怎样了?”
顾之光叹了一口气: “很蹊跷。80年学校放寒假,翟欣莲买了火车票回家,从此就杳无音讯。家长说女儿没有回家,因为最后一封信里曾提到可能要和导师做项目,一直以为她在学校。可是贾慎独却说寒假他回了趟老家,并没有做项目,也不知道翟欣莲去了哪里。"
何明玉提出异议: "翟欣莲不是买了火车票回家吗?她难道没有告诉家里人什么时候回家?"顾之光摇头: “没有,她没有写信告诉家里人。她父母在西北一个小县城里开副食店,性格都很老实,先前以为女儿
在和导师做项目,没敢打扰,后来一直到小年前一天,女儿还没有消息,这才往学校挂了个电话。了解到情况之后她父母慌了神,赶紧报了警,可是调查来调查去,什么线索都没有,最后以失踪结了案。因为那个时候社会上拐卖女性猖獗,因此都认为翟欣莲是在火车上被拐。"
赵向晚忽然想起贾慎独曾经在心里嘀咕过:上一个这么说我的人,已经被我掐死埋在老屋茅厕那口大缸底下,让她天天被屎臭熏、日日被尿水淋。
细思极恐,赵向晚打了个寒颤,难道……这个埋在茅厕大缸底下的人,是翟欣莲?他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