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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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地面乍裂乍合的轰隆声中, 凶戾的剑气将连天浓云扫成残絮。

    但除了将御剑升空的修士们惊成了没头苍蝇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江冽收剑,面上并未露出半点遗憾的情绪,完全不意外, 毕竟四重秘境门若是一劈就开, 修真界也不至于探索三年都摸不到边了。他对周遭或是疑惑或是惊惧的目光置若罔闻, 转身向前走去:“通知秘境内所有魔族即刻撤离。”

    支镜吟束起一道黑雾朝天边打去, 黑雾在高空炸成黑色的烟花, 垂落的黑雾在空中爬成一个硕大的魔族文字——撤,字形成的一瞬间,金光从字上迸发,威压随光散落各地。

    支镜吟不解:“为什么要撤呢?”

    江冽却没答, 反问道:“当法器中的灵气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生出器灵,你猜, 秘境中灵气如此浓厚,会不会生出境灵?”

    支镜吟想了想:“我觉得会。”

    “那怎么才能引境灵出来?”

    这问题可难倒支镜吟了。

    但少主既命她通知魔域同胞撤离, 想必跟引境灵出来有密切关系,她皱着眉沉思:“少主想通过众魔一同撤出秘境搞出大声响,引境灵好奇?”

    好奇嘛, 就会出来看看发生什么事, 怎么这么多人一同撤离?

    江冽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行吧, 若她能跟机智搭上点边, 也不会做出派人去魔域刺杀他道侣这种事。

    少主没理她,支镜吟便当他是默认:“把别族一同赶出去, 岂不是动静更大?”

    “他们会自己离开的。”

    江冽抬眼观察半空的气流, 边走边又劈出一剑, 引得支镜吟更加费解。

    为什么会自己离开?而且方才不是没劈开吗?他这是又在劈什么?

    然而少主就像一缕寒风,冷峻地刮来,再冷峻地刮走,支镜吟也不是很愿意直面他那副冷冰冰的脸,便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不再吭声了。

    断木烟尘里,有一队黑袍修士,老老实实戳在一旁目送他们离开,支镜吟被这黑黝黝一片吸引了一瞬间的目光,粗扫了一眼,也没在意。

    若逐衡在,便该认出来,这家修士的校服跟在奚州截住千山门的修士几乎一样,只绣的花不同——

    他们领口处的兰花,是飞云宗剑修的象征。

    有一年轻剑修道:“师叔,那个魔修是在截灵吧?我们不管吗?”

    他感受得很清楚,那魔修剑落的瞬间,有一道剑气落地成薄膜,兜住了西方涌动的灵气,不出他所料,当那魔修走完八卦位,他的剑气便会形成一个截灵阵,届时秘境就成了他家后花园,灵气只能为他所用。

    虽然他修为高,也不能这么嚣张吧?

    领队是个中年男人,他眯着眼睛,捋了捋胡子,道:“管不了,我们即刻撤。”

    年轻剑修惊道:“管不了?”这天下还有我飞云宗管不了的事?

    “那女人是缚州王,而那截灵的魔修,八九不离十姓江。”魔修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领队还没把目光移开:“魔域少主亲自发令撤退,必有大事要发生。咱们是来寻机缘的,不是来送命的,不该掺和的事,就当没看见。”

    一听江冽与支镜吟的名字,年轻剑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再去伸张正义了——缚州王便是与飞云宗门主不相上下的存在了,遑论还有个魔域少主呢?

    “可是师叔,我们撤了……”年轻剑修犹豫道:“小师兄他们怎么办?他们被吞进地里,生死未卜。”

    “我先前去信给门主,门主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是景昀他们的造化’。”领队叹了一口气,双手拢进袖子里:“想必全秘境的道友都看到了那个‘退’字,你们联络正道宗门,提醒他们一句咱们要撤了,他们……爱撤不撤吧。”

    飞云宗都撤了,其余大大小小宗门自然也不会留。

    支镜吟仰头看着御各式法器离开秘境的修士,感慨道:“少主,您神机妙算啊。”

    少主落下最后一剑,像是才发现她居然还跟着自己,视线略有些疑惑地盯着她。

    支镜吟:“……”

    支镜吟跟他面面相觑半晌,挠挠头,脚下象征性动了一步:“难道我也要走吗?”

    “算了,来不及了。”江冽收回视线,淡淡看向远方。

    随最后一个人离去,他方才劈出的数道剑光轰然化成实体,夕阳斜照的金色光芒连日光都切断,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静谧瞬间笼罩整片三重境,唯独江冽所在之处灵气翻涌——截灵阵成,全部灵气被阵心吸引而来,卷成龙卷风,从阵心汇入江冽内府里。

    他站在风眼,被灵气推着升入半空,垂眸看掌心脉络泛起清光。

    他一直都知道,汲取的灵气越多,他伤好得越快,先前本没打算用这种方式,毕竟秘境不是他的。

    江冽闭上眼睛,感受着灵气粗针一样,生生戳进他的皮肉里,将他破裂的伤口一针一线密密麻麻缝合起来,而汹涌的灵气海啸般冲入他的身体,将他本就岌岌可危的脆弱灵脉悉数撞碎,再自行从断裂处拼接。

    很疼,但在这锥心的疼痛中,他的伤在以肉眼可见之势愈合,值了。

    可教他意外的是,就在此时,他的脑海里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没事的,我在这里,我永远都在你身边,再没有任何能将我们分开。”

    江冽一怔,那是……逐衡。

    被封陈的记忆逐渐苏醒,他隐约想起来,在重伤之后也有过这样被灵气疗愈内府的时候——但那灵气温柔极了,游走他灵脉里,一点都不痛。

    那应该是一个落雪的天,因为风与雪的味道很浓烈,篝火噼啪响着,烤得他的脸很暖和,有人用厚实柔软的皮毛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眼,再滑过他的鼻梁,在脸颊处一停,最后拿食指开始不停轻戳他的脸。

    他的神识难得清醒片刻,可是他肉身依旧僵得宛如尸体,戳他那人没有察觉他醒来。

    玩了半天,那人叹了一口气,将额头抵上他的,声音沉沉响在他耳边:“又到每日疗伤的环节了,我知道你很疼,但我跟你一起疼,这样是不是心理平衡些?”

    彼时江冽整个人就像被撕裂再被缝合,由内而外疼得一寸不落,听到这样的话,只烦躁想:并没有,而且你是谁?离我远点。

    可惜那人没期待他的回答,也听不见他的想法,他从皮毛里找出江冽的手,两手交握。

    在那一刻,周遭灵气全部被汇成一缕灌入那人身体里,再从交叠的手流进江冽经脉。

    江冽沉静又烦躁地想,明明一点都不疼……

    然而紧接着,他的沉静便碎了——那人擅自撞开了他的内府门,将神魂强行探了进去。

    江冽:……

    他的内府里冰天雪地,寒凛的风凝成一片片薄刃,割刮着那人的神魂——他很清楚,神魂交融的行为只是听起来暧昧,因为只有当两者都同意的时候才是双修,若有一方不同意,这便是凌迟与吞噬——此刻显然是后者,他太清楚自己的神魂有多锋利了。

    但那人面不改色,连呼吸都没有急促半分,看起来一点都不痛苦,随着他的步履,一朵朵火焰莲花绽放,而他径直走到风雪最烈的地方……燃起一把熊熊大火。

    这真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他本应将那人吞噬殆尽,可火舌席卷之处,风雪止息,江冽惊奇地发现,他的内府罔顾他想杀人的意识,居然背着他接纳了那位不速之客!

    就很无语。

    记忆最后,那人在他额角落下一吻:“好了,睡吧。”

    江冽缓缓睁眼。

    截灵阵剑气四壁“轰”得碎裂,破碎剑气搅得秘境天昏地暗,而那些经他身躯淬炼再涌出的灵气翻卷着四处撞去,长林丰草皆在震颤中四分五裂。

    秘境开始坍塌。

    支镜吟早在灵气卷过来的瞬间,就被冲散成一片黑雾,活生生体验了一把五马分尸的痛苦,她一边泪流满面一边抬眼,看见了少主周身围绕的寒气将空气都凝成水雾,再冻成冰刃,坠落地面,又被灵气割成粉,循环往复。

    他在一人对抗整个秘境。

    支镜吟那不聪明的小脑袋才明白,他并不是想通过众族撤出秘境引起境灵注意,他是要把秘境震塌,逼境灵出来——而那个撤退,只是因为不想祸及无辜的人而已。

    寻常人无法承受秘境内如此磅礴的灵气,但少主可以,并且看起来一点都不艰难!

    支镜吟:不愧是少主!不愧是魔域万万少年少女的梦中情郎!

    *

    江纤尘从乾坤袋里抽出一把长柄钺,因了手臂颤抖,一个没拿稳,柄在她手里打了个旋,刃便毫无预兆地跟她身后的逐衡贴脸而过。

    她一句“我保护你”说得逐衡受宠若惊,但还好逐衡没有因为太感动而上头,忙从她手里接过来,吹掉被割断的发丝:“好意我心领了,你一边藏着去,我来。”

    逐衡一推她肩膀,她的一腔孤勇顿时泄了洪,江纤尘没再客气,哆哆嗦嗦躲到一块巨石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偷窥,就差当场“嘤嘤嘤”了。

    她哪见过这么丑的东西,本来环境便阴森森的,它一张惨白的脸上还眼球凸起,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磷光,头上道道长毛竖成刺猬,总之就是弱不禁风的圣女看一眼能做十天噩梦的程度。

    然而这丑东西在石头上矗立半天,除了口水直流,简直像个雕像似的,逐衡也颇为诧异,搞不懂它想做什么,他皱着眉,压低声音发出一声哨响。

    在上古,有一种人天生拥有与兽类沟通的能力,逐衡曾与他们学过几句,这种哨声在人话里相当于“醒醒!”,他本意就是试一试,毕竟凫徯被鬼附身,不能当作寻常兽看待了。

    却不料,凫徯周身剧烈一抖,突然展开翅膀上下冲撞起来。

    四周一时碎石乱滚,狂风刮着石头擦得皮肉渗出血痕,江纤尘从法袍里伸出一只手,猛得把逐衡拉过来,同时把一张符咒拍在她面前的石头上,立刻便有一道三尺见方的结界护住了他们。

    “它在干嘛呢?”江纤尘惊魂未定,眼睁睁看着它不断往一处石头上撞,血肉模糊也不罢休:“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不知道。”逐衡也很茫然,他看了一眼凫徯:“等它结束吧。”

    这么离奇的事他也是头一遭遇见,凫徯的状态不对劲,很像尚清醒的残余意识在与恶鬼控制的那一部分抗衡——可凫徯本身就是凶兽,自己便已经很恶了,怎么还能保持清醒?

    而且境灵死哪去了?他眼皮子底下的兽被恶鬼附体,他怎能毫无察觉!

    一盏茶的功夫后,凫徯的动静停了,它半死不活地瘫在地上,喉咙里喘着粗气,同时一道光从它头部上方的石头里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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