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1/2)
破碎的镜子倒映出来的影子也是参差不齐的。
他看到了自己的脸,那是一张被恐惧和疑惑彻底填满的脸,脸很白,眼睛睁得仿佛要从眼眶里挤出来一般。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另外两张脸。
是熟悉又陌生的两张脸,他们一左一右贴在他的耳边,有一张脸尚且保留着活时的容貌,而另外一张脸却已经彻底破碎,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块。
是啦,哥哥与那个人坠楼时,哥哥刚好压在了对方的身上。
【“……这个真没办法,两个人都撞到一起了去了,你就算是再包红包给我,我也做不到啊,这内脏都混在一起了这谁分得清啊?”】
时隔多年,徐远舟仿佛又听到了收尸那人对父母说的那些话。
“滴答……”
“滴答……”
……
粘稠的黑血顺着哥哥恋人的眼眶流淌下来。
他的眼珠早就从破碎的颅骨中挤了出来,如今在松松地悬挂在下颚骨旁边,参差不齐的白色骨茬从猩红的皮肉中刺了出来,正抵着徐远舟的下巴。
他的另外一只眼睛正紧紧贴着徐远舟的眼角。已经变得通红的眼珠一直在快速颤动着。
满是尸斑的手臂看上去无比绵软,徐远舟知道,那是因为被皮肤和肌肉包裹的骨头如今都已经碎掉了的缘故,它们的手臂就那样缠在他的肩头与脖颈之间,看上去就像是什么可笑的蜘蛛玩偶。
“嗬……嗬嗬……”
徐远舟听到那个人破碎的喉咙里冒出了一连串含糊的咕哝。
“小舟,他在问你,为什么你要做那种事情呢?”
紧接着他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早已死去很久的,曾经被认为是天之骄子的青年正对着他咧嘴而笑。
他的牙龈和嘴角全是血。
徐远舟剧烈地喘息起来,他嘴唇翕合着,目光直直地盯着镜子,可是他连一声气音都发不出来。
“不是说好了,要替我们保密的吗?”
哥哥却还在对徐远舟轻声低语。
“小舟,为什么呢?我们两个不是最好的兄弟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去告密呢?”
……
徐远舟完全失去了力气。
他抽搐着,软软地跪倒在地。
“对不起。”
他挣扎着挤出了一声破碎的呻·吟。
“对不起,哥,对不起……”
然后他重复说了很多遍。
其实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打那个电话。
是啊,其实他早就知道哥哥跟老师之间的恋情,哥哥甚至笑着跟自己探讨过,等大学毕业后就跟父母出柜的事宜。事实上,徐远舟跟哥哥之间的关系也一直很融洽。他们之间相处得就像是朋友一样……
然而,也许是那天一个不小心又听到了父母无意间的抱怨,说为什么徐远舟不能跟他哥一样让人省心点。
又或许,是在学校听到了同学的窃窃私语。
说完全看不出来,徐远舟原来跟那样的哥哥,会是亲生兄弟……
在不经意间忽然膨胀的恶意突如其来地占据了徐远舟的心灵,等理智回到身体的时候,他已经挂掉了保卫处的电话。
他说,看到了天台上有人影在晃动。
他说,你们去看一下吧,说不定是有人在偷东西。
如果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口中完美无瑕的哥哥就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他们还会将所有的赞美和注意力全部投注于那个人身上吗?
他们……
他们会多看自己一眼吗?
“对不起,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从来都没想过你会死。”
勒在脖颈处的手臂缓缓收紧,像是冰冷的蛇在绞杀自己的猎物。
血腥味变得越来越浓郁,身上的重量逐渐压得徐远舟抬不起头来。
是啊,背上了两具因为撞击而混在一起,无法分开的尸体,又怎么不会重呢?
徐远舟不堪重负地嚎哭起来。
哥哥也知道,那一天唯一知道他去向的人,只有徐远舟。
那么聪明的人,在临死之前一定已经想通了一切……
青年临死前望向徐远舟的眼睛,一直是萦绕在他心头的永恒的噩梦。
“嘻嘻……”
徐远舟听见哥哥笑起来。
那是一种极度恶毒而可怖的笑。
“你很高兴。”
尸体的手贴在了徐远舟的脸上。
“你当时很庆幸……庆幸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死了,不是吗?小舟。”
“可是啊,你自己之后也变成了同性恋呢。”
哥哥此次直笑得的说道。
“今天,你快乐吗?”
……
徐远舟的身体开始不断颤抖。
忽然间,许多模糊的记忆挤进了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那些发生在今天下午的,真实的事情。
“不……不……不不不……”
徐远舟彻底崩溃了。
他想起了“白珂”的真正面貌。
是虫子。
他曾经一脚踩碎的虫子回到了他的床上。
巨大的,蚰蜒一般粗壮而多足的虫子,足有一米多长,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粘液。
它就那样在他身上扭动着,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
徐远舟想要尖叫。
他用力地用头撞击起了地面,在恐惧中他不断痉挛,抽搐,哭嚎,他想要将下午发生的那些事情彻底抹去,就像他把那天晚上告密的事情抹去那般。然而没有用,覆在他身上的尸体们发出了刺耳的大笑,哥哥一直凑在他耳边不断地重复叙述着那令人发狂的作呕的一切。
不……
不不不不……
徐远舟发了狂一般抠挠起了自己的身体。他脑袋嗡嗡作响,恨不得能够把自己的皮肤就此剥下来。
……
他快发疯了。
*
江初言在赶回小楼的那条漆黑的村道上,忽然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铃声。
“叮铃铃——”
系统默认的清脆铃声在死寂的夜晚听上去异常刺耳。江初言脚步一顿,惊诧地看向屏幕。
明明信号格还是一片灰色,可是,屏幕上却一直跳动着徐远舟的名字。
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徐远舟能够拨通他的手机,江初言接通了电话,话筒那头传来了徐远舟声嘶力竭的嚎哭。
只不过,大概是因为情绪极度激动,那嚎哭听上去有种诡异的陌生感。
“呜呜呜……初言……我受不了了……”
“初言,好恶心啊我好恶心艹我要疯了……”
“
我好痒……我全身都好痒,艹,我起泡了,我肯定是过敏了……”
“呜呜呜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我错了……”
……
“徐远舟?!发生了什么?徐远舟——”
没等江初言问清楚徐远舟到底发生了什么,电话那头的徐远舟却忽然噤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格外诡异又古怪的声音。
像是湿润的塑胶袋在互相摩擦。
“徐远舟?!”
一股不好的预感腾然而起,江初言冲着手机焦急地吼道。
下一秒,手机就挂断了。
江初言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被极度的惊惧冻结在了胸臆之间,他颤抖着手给徐远舟回拨了过去。
但这一次,电话那头却只传来了“您拨打的电话不再服务区”的机械电子音。
江初言全身冰凉,手心的冷汗太滑,手机差点直接从他掌心掉出去。
“初言!”
直到有人用力地拉了他一把,江初言才愕然回神。
拉他的人自然是贺渊。
皮肤黝黑,身形高大的男生如今正紧锁着眉头严肃地盯着他。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冷静一点,我还在你旁边,你不是一个人。”
“可,可是徐远舟,我从来没听到徐远舟用那种声音说话过。”
简直就像是一个疯子一样,一个被吓到彻底神智时常的疯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初言喃喃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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