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077(2/2)
“那怎么办?咱们先糊弄糊弄这个万泽民?就像当初糊弄那个符崇一样。南越终归是咱们的地盘,他万泽民来了就是条龙也得趴下。”鲍全恶狠狠地说道。
刘子岳没那么乐观:“恐怕万泽民没那么好糊弄。”
晋王这次是冲着南越四万兵力的兵权来的,送来的不可能是酒囊饭袋。万泽民这人也不可与前面几批人同日而语。
鲍全也没辙了,愁眉苦脸地说:“殿下,那这怎么办?”
刘子岳吐出一口浊气,给鲍全打气,也是给自己打气:“事情还没那么糟糕,万泽民带了那么多兵器,行程快不了,咱们还有时间做准备。更何况,他还要白白给咱们送四万件兵器来呢,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此事先别声张,我问问公孙大人这个万泽民的来历再想应对他的法子。”
鲍全一想也对:“公孙大人足智多谋,定能有办法。”
刘子岳当即给公孙夏写了一封说明情况,并询问他有关于万泽民的情况。
两日后,公孙夏接到了信,不禁皱起了眉头。
万泽民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应是最近几年在江南战事中崛起的武将,以前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正是因为不了解,反而无法针对他的情况提前布局。
晋王现在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自是不愿任何一个兄弟效仿他,因兵权而崛起。因此哪怕还没怀疑到平王头上,他也准备对平王动手了。
此事有些棘手,公孙夏想了半天也没有很妥善的办法,干脆第二日启程去了广州见刘子岳。
还是在广州府衙见面。
几个月不见,刘子岳身上的气势变了许多,变得凶猛锐利,再无以前的闲适懒散。
公孙夏心里的担忧一下子就去了。
他相信,这样的平王不会将手里的东西拱手让人。
“臣见过殿下。”公孙夏笑意轻松地道。
刘子岳伸手扶他:“相爷、黎大人免礼,都是自己人,坐下说话吧。”
“好。”公孙夏落座,欣喜地打量着刘子岳,“几个月不见,殿下似乎又长高了一些。”
刘子岳轻笑:“我都二十出头了,哪还会再长,不过是身上的肉少了些,看起来更高罢了。”
公孙夏赞道:“甚好,甚好。”
没有一副好身体,哪应付得了后面一堆事呢。
刘子岳没功夫跟他扯这些,干脆直接切入正题:“相爷想必已经收到了我的信,您怎么看?”
公孙夏脸上的笑意收敛,看着刘子岳,意味深长地说:“殿下,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咱们南越能掩饰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
刘子岳在南越折腾出的这一桩桩事,拿到京城,哪一件都能惊掉一众大臣和皇子的下巴。
若非江南动乱,朝廷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江南,无暇顾忌南越,殿下哪能瞒这么久。
现在江南战事结束,朝廷有时间来处理各地的事务,想必一些敏锐的大臣可能已经察觉到南越的情况不大对了。
只是平王以前太没存在感,而且给人的印象都是愚蠢胆怯,所以没人将南越的很多事联系到平王头上。
但这事肯定是没法一直掩藏下去的。
晋王对南越的针对,不过是加快了这个进程。
平王虽说还是不大积极,但应该也察觉到了事态的变化,因此今年让好几州多种植粮食,囤积粮食,就是为接下来的变故做准备。
刘子岳听明白了公孙夏的意思。
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他有钱有人在南越当个土霸王,天天享福不好吗?哪怕今时今日,已经拥有了这么多远远超出他预料的东西,刘子岳的想法也没太大的改变。
他是真不想回京城跟晋王争。
但矛盾就在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晋王以己度人,不会相信的。
现在他什么都还没暴露呢,晋王就不放心他,赶紧派人来夺走兵权。若哪天知道他名下有这么多的产业,而且一个个都是极为关键,获利颇丰的产业,晋王怎么可能放过他。
哪怕刘子岳再没野心,也不可能将身家性命悉数奉上给晋王。
更何况,他背后还站着这么多支持他的人。他一人死不足惜,但这些支持他,帮助他的官员、幕僚、士兵、匠人甚至是普通百姓呢?
皇权斗争,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争,而是一群人的战争。
这些人待他以诚,无条件帮助他,支持他,为了他不惜冒险,他若真的因为懒散,因为觉得没意思,就不斗了,岂不是相当于送这些人去死?
刘子岳深深地叹了口气,知道时至今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一往无前。
“相爷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要好好想想。万泽民的事就由我来解决吧。”刘子岳站起身道,“还有些事,我先走了。”
两人起身将刘子岳送到门口。
看着刘子岳没坐马车,垂着头往夕阳吹落的方向走去,火红的晚霞将他的身影无限拉长,显得落寞无比。
黎丞有些心疼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殿下这样子,当初李安和那么针对他,他都不曾如此难受过。”
公孙夏冷静地说:“从殿下生在皇家开始,他的命运就注定了,由不得他。”
哪怕平王到了南越安分守己,谨小慎微,今日的事也照样会发生,太子等人忌惮晋王,又拿其没辙,还是会将平王推到台面上,晋王照样不会放心平王拥有兵权。
现在平王还有得选择,若真是得过且过,什么都没有,如今也只能被万泽民架空利用,最后什么结局仍不好说。
黎丞苦笑:“是啊,咱们都已是局中人,身不由己,希望殿下能早点想通。”
公孙夏一点都不担忧:“殿下应是已经想通了。”
正因为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平王的情绪才会一下子突然这么低落。
次日,刘子岳换上了锦服,摇着白玉做骨的扇子,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模样到了广安楼。
但楼里的伙计已经认不出他了:“客官,咱们酒楼今天的包间都满了,只有大厅的位置,您看您坐哪里?”
刘子岳愣了一下,随意指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就那吧。”
又点了招牌菜和最近几个月的新菜。
不知是不是心境发生了变化,刘子岳再也吃不出以前的那种轻松惬意和享受。菜很好吃,但似乎又没那么好吃。
斜对面的茶楼,说书人正在说连州保卫战,城内士兵誓死守城,直到倒下的最后一刻,仍举着刀对准敌人。
慨慷激昂,引得不少听书的茶客捂住嘴惊叹,还有些女子眼泪都滚了出来。
可见,有时候人类的感情也是相通的。
刘子岳放下一枚碎银子,在激动的掌声中悄无声息的离席,离开了这座曾让他了流连忘返,消磨了无数夏日时光的茶楼。
***
鲍全感觉最近刘子岳好像是变了个人,但具体哪里发生了变化他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平王训练比往日更认真更严苛了,晚间还要挑灯夜读各种兵法书籍和史书,边读还边做注解,其认真程度堪比要上京赶考的仕子。
至于放假的事?早不知忘到哪个角落了。
鲍全有些心疼,但又帮不上忙,只得让人开了小灶,每日晚上给刘子岳准备一份补身体的宵夜。
时间这么一晃便进入了盛夏的七月。
万泽民的船队终于来了。
接到消息,鲍全连忙跑过来告诉刘子岳:“殿下,万泽民来了,就在码头,听说来了一艘大船,而且还带了百名亲兵,分明是来者不善啊。”
刘子岳将兵器丢给亲兵,笑了笑:“怕什么?咱们可是有四万人。走,万大人不远几千里来,还给咱们送了大批兵器,咱们怎么能不去迎接。叫上黎丞,去码头。”
鲍全不知刘子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担心,但还是召集人马前往了码头。
等一行人到了码头,码头周边已经被肃清了,商旅和小贩都消失不见,只有市舶司的小吏和府衙的差吏守在这。
黎丞见到刘子岳,连忙上前见礼:“臣见过平王殿下。”
刘子岳点头:“有劳黎大人了。”
说着径自走到船前。
大夏天的,万泽民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气势勇猛地从几米高的船上跳了下来,对着刘子岳行了一礼:“想必这就是平王殿下了,臣万泽民见过殿下。”
刘子岳打量了他片刻,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问:“万将军前来南越,可是奉了朝廷的旨令?”
万泽民将任命书递给刘子岳:“请平王殿下过目。”
刘子岳接过任命书仔细看了一遍,上面不光有万泽民来南越的职务,还有其一路护送四万兵器的任务,都记得一清二楚。
刘子岳合上任命书,目光落到万泽民身后的大船上:“这么说,船上有朝廷送来的四万件兵器了?”
万泽民道:“是的,这乃是兵部精挑细选的四万件上好的兵器,请殿下过目。”
他让人抬了几箱下来,打开给刘子岳看。
里面的兵器一件件锃亮,刀锋闪着寒光,一看就是削铁如泥的好兵器。
但刘子岳可不相信晋王和傅康年会送这么多上好的兵器到南越来。哪怕南越即将重新成为他们的掌中之物,南越的重要性也远不及京城和其他地区。
他笑着点头:“万将军辛苦了。来人,将兵器卸下来,送回营中,让弟兄们明天都使使这朝廷送来的好兵器,让大伙儿知道朝廷是如何的器重咱们南越水师。”
士兵们齐齐高呼:“感谢朝廷,感谢万将军。”
万泽民配合地让船上的人帮着将兵器全部卸下来。
兵器都是铁打造的,极为沉重,搬运要好几个人,最后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整船的兵器卸了下来。
密密麻麻的大箱子铺了一地,将道路都堵住了。
万泽民疑惑地说:“殿下,马车怎么还没来?”
刘子岳微微一笑说:“不急,万将军初来乍到,可能不了解情况,咱们南越这地方特别穷,实不相瞒,现在水师都还没能实现一人一把兵器的配置,很多时候大家都是徒手训练的。如今朝廷送来了及时雨,咱们怎么也要理清楚,否则到时候万一哪个士兵没分配到兵器,我可不好向弟兄们交代。”
万泽民隐隐有种不大好的预感,扯了扯嘴角道:“不知平王殿下打算怎么理清楚?”
刘子岳抬了抬下巴,给鲍全使了记眼色:“打开!”
鲍全迅速带人打开箱子。
万泽民脸色一变,连忙劝阻道:“平王殿下,这么多箱子,打开得到什么时候去了?太阳这么大,咱们先回军营吧。你莫非还信不过臣不成?”
刘子岳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会,正是因为相信万将军,所以才要查清楚,不然下面哪个家伙万一贪墨,最后赖在万将军身上,将军跳进黄河都洗不清。鲍全,清点数目,记好账册。”
“是,殿下!”鲍全嗓门特别大。
万泽民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殿下,不会的,臣相信殿下,也相信南越的将士。天气这么热,何必这么麻烦呢?先回军营再说吧。”
先回军营就说不清楚了。
刘子岳以前就上过一次章晶明的当,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摔第二次。
万泽民越是拦着越是证明了他的猜测,这批兵器有问题。
他伸手拦住想要上前阻拦的万泽民:“不麻烦,万将军要是累了,去阴凉处歇会儿,很快就好。”
“不是,殿下,这……”万泽民还想辩驳,但当看到一个士兵掀开了一箱装着破铜烂铁的箱子后,便知大势已去,索性闭上了嘴巴。
鲍全看到箱子里那堆破烂货,又气又急,气愤地说:“殿下,您看,这哪是什么兵器啊,这分明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破烂货。”
那里面的兵器有的断裂,有的裂开了口,还有的生了锈,也有沾染着斑斑血迹的,别说杀人了,就这样子,恐怕杀只鸡都杀不死。
刘子岳的脸当即垮了下来,怒道:“不用记了,将箱子全部打开!”
南越的士兵们一拥而上,很快将所有的箱子都打开了。
除了最先搬下船的二十多只箱子里是完整的兵器,剩下的两百口箱子里面装的全是残兵断器,说是破烂货也不为过。
刘子岳冷冷地发难:“万将军,这就是你所谓的送来给咱们南越人手一把的武器?”
万泽民没想到翻车这么快。
他原想着将箱子都运送进了军营,能糊弄一阵是一阵,等他掌握了水师,再被发现也无所谓了。若是被人提前发现,他也可以一口咬定送来的就是上好的兵器,不知被谁给换了。
但现在船才刚靠岸就被对方识破了,他根本没法将这责任推到南越身上。
深吸一口气,万泽民惨兮兮地诉苦:“殿下,这……臣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可能是兵部有困难吧!”
“是吗?既不关万将军的事,那我找兵部。”刘子岳直接下令,“将箱子合上,抬回船上,我亲自进京一趟,找父皇问问,我到底还是不是他的儿子,兵部的人这么欺我!”
要牵扯出傅大人,这哪儿行!
万泽民连忙说:“误会,平王殿下,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兵部怎么可能这么做,咱们先写信回去问问清楚再说吧。”
刘子岳扭头斜眼看着他:“误会?我瞧万将军一直在阻挠我开箱子核对数目,莫非万将军早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情况?来人,将万泽民拿下!”
万泽民脸色一变,疾呼:“平王,你不能这样,我是朝廷任命的南越水师副统帅,你不能这么对我……”
刘子岳讥诮地看着他:“是不是,还是让父皇来判断吧!来人,将万泽民的人马全部拿下,将箱子全部原封不动地搬回船上,送回京城,交由父皇来审问此案。我发配到南越,无父皇的旨意,不可随意回京,鲍全,你替我走一趟,押送这些人和兵器回京讨个说法!”
鲍全心情澎湃,高声应道:“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