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164章(2/2)
“这个平台上,我隐约看到有一点血,我想起菲菲白日里说她的膝盖上有勾丝,我看这个石头就挺坚硬的。”
石头最边缘的位置确实有几个细小的血丝,若不是沐钰儿眼尖,便是白日里,都很有可能被人忽视。
“她的手抓在这里,所以人是挂在石壁上的。”沐钰儿踩着石头边边,一只手扒拉着一侧的石壁,自己则胆大包天地整个人折腰朝着下面看去,手中的火折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在唐不言的瞳仁中一闪而过。
唐不言看的眼皮子一跳,下意识伸出手来,却不敢去碰她,唯恐惊吓了她。
“下面果然是石壁,所以裴眠是在这里挣扎过,然后体力不支掉了下去,加上今日是西北风,就把人朝着西北角吹过去了。”
烛火被石壁遮挡,只能晕染出一圈圈黄色的光晕,连带着沐钰儿的声音都逐渐模糊起来。
“行,现在去看看丫鬟们的口供了。”沐钰儿从高空中回来,满头珠玉都乱成一堆,就像从野地里打滚回来的小猫儿一样。
她拨了拨头顶的发簪,突然发现流苏缠在一起了,顿时心虚地捋了捋。
不仅没捋开,还绕的更深了。
“小心绕着头发。”唐不言见她粗鲁地扯着发簪,无奈说道,“东西坏了就坏了。”
“张叔说这是什么东珠,很贵的。”沐钰儿嘟囔着,“明日我让张叔接出来给你。”
唐不言嗯了一声,冷不丁问道:“张叔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沐钰儿点头,下巴一台,得意说道:“张叔什么都知道的!”
唐不言笑了笑:“走吧,下去吧。”
—— ——
中庭内,歌舞之声迎风而来,远远就能看到亮堂的宴会,一时间气氛如此,根本看不出百日里这里出过两条人命。
沐钰儿避开人群,踩着别别走路。
“公主是不是根本不在意裴眠死了?”沐钰儿冷不丁问道。
唐不言跟在她身后,好一会儿才低声嗯了一声。
“你刚才说绍王选妃的事情,我想着绍王到底是不愿意选梁王推荐的人,就像郡主说,她可是东宫的郡主,绍王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看中了裴眠,当然裴眠的性格也和他的心意,如今这个情况反而对公主有利是吗?”
沐钰儿的声音被波光凌凌的湖水一照,也显出几分冷淡来。
唐不言依旧嗯了一声。
沐钰儿许久没说到,直到快要走出湖泊地范围,这才幽幽说道:“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少卿的时候,少卿与我说君心难测,原来是这个道理。”
在这些上位者的眼里,大概是没有其他人的存在的,不过是一个个无声的棋子罢了。
性命,最是不值钱。
唐不言沉默,盯着沐钰儿的后脑勺看,嘴角微微抿起。
“若是少卿以后能做到这个地步,也请少卿……”沐钰儿脚步一顿,声音骤然压低,若不仔细听,只怕会被微风吹走,“善待性命。”
唐不言上前一步,伸手牵着她的手,牢牢握住。
“我记住了。”他低声说道。
沐钰儿只是继续走着,两人一路无缘穿过竹林,最后来到同样灯火通明的小院。
却不料,安乐郡主正坐在摇椅上,煞有其事地和陈菲菲说着话。
陈菲菲脸上依旧写满了哄小孩的不耐。
不远处,跪了一地的丫鬟仆人。
“问到什么了?”沐钰儿快步上前问道。
陈菲菲这才摆脱了安乐郡主的碎碎念,一副得救的模样走了过来。
“这是五个小娘子身边丫鬟的口供,还挺忠心的。”陈菲菲先把一张薄薄的纸递了过来,随后有把厚厚一叠的纸放在手心。
“我先是让人问了白日里所有人的在内院的消息,最后发现来内院的人不多,贯韵香回内院却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反而去了哪里你知道吗?”陈菲菲反问。
沐钰儿头也不抬,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公主殿下的院子里。”
陈菲菲点头:“对,没一会儿就跑出来,之后就朝着自己的屋子走了,但什么时候走的,谁也没发现。”
沐钰儿点头:“裴眠呢?”
“她倒是安静,巳时进的,没一会儿就离开了,然后再回来时就是午时三刻了,然后快未时的时候说院子闷,就在附近走走。”陈菲菲说。
“不是说不能一个人走吗?”沐钰儿问。
“花园里有人,倒也不算一个人。”陈菲菲说。
沐钰儿皱了皱眉:“另外三个人呢?”
“事发前,三个人身边都跟着人,但事发后,除了俞寒一直很老实待着,另外两个人都离开过,只是苗大娘子一个人往南,吴大娘子一个往北,都是去散散心的,不过事发后情况紧张,出门散心的人不在少数,大概有十来人,都在花园里晃荡。”陈菲菲解释着。
她顺手把那叠纸递了过去:“根据所有人的口供,我已经排出时间顺序了,你可以仔细看看。”
沐钰儿先是从第一张纸看起,果然和陈菲菲说的一样,这里面的时间非常细碎很难整理成具体的事情。
“你说苗大娘子快到未时的时候朝着南面走,南面可僻静得很,她不害怕吗,后来说是来到入船的地方,但也没上船,反而去了竹林,你说会不是是她把裴眠推下去啊。”安乐郡主凑过来撇了撇嘴,“但她胆子好小啊,而且娇滴滴的,捉只鸟都不敢,可别说推人了,但就是奇奇怪怪的。”
沐钰儿失笑。
“她可是个胆小鬼。”安乐郡主继续抱怨着,“她小时候被猫吓过了,现在见到猫都会晕的。
沐钰儿笑了笑:“郡主怎么在这里?前院很热闹。”
安乐郡主哀怨说道:“这是姑姑的宴会了,可不是我的,我过几日重新找个机会,找我的朋友玩,姑姑的宴会也太无聊了。”
沐钰儿听着,最后抬眸冷不丁问道:“你知道绍王今日在吗。”
安乐郡主瞪大眼睛:“大哥哥今日在?”
沐钰儿怕生是非,便只好含糊说道:“不知道,瞎问的,别激动。”
安乐郡主拍了拍胸脯:“我就说嘛,大哥哥最是喜欢安静了,怎么会来参加我办的鸡飞……机智有趣的宴会呢。”
沐钰儿笑了笑,继续看着手中的笔录:“吴嫣儿郡主熟悉吗?”
“吴嫣儿别看她在家里执掌中馈,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性格倒是闷葫芦了,今日白日也没怎么玩,走了几圈会内院休息了。”安乐郡主见了谁都要叨叨两句,颇有点都嫌弃的意思。
“还有这些郎君,真是闲不住。”
“这五个丫鬟现在人在哪里?”沐钰儿把所有东西简单翻了一下,心中有两个大概的意见,低声问道。
陈菲菲指了指其中一间屋子:“毕竟不是寻常丫鬟,找个房间单独安置了,”
“把贯韵香的丫鬟带过来。”沐钰儿说。
身后的千牛卫立马去提人。
“大概还有两炷香,宴会就结束了。”安乐郡主不解问道,“你凶手有眉目了吗?”
沐钰儿点头。
安乐郡主眼睛一亮,错过去问道:“是谁啊?”
沐钰儿把手中的纸往她身上拍了拍,敷衍说道:“郡主仔细看看。”
安乐郡主不明所以,看着那张薄薄的纸,嘴里嘟嘟囔囔着。
今日夜会,赴宴的郎君娘子只能带一个丫鬟,贯韵香的这个丫鬟是重新陪自己一起长大的人,名叫冬杏。
冬杏瘦瘦小小的人,眼珠子却格外活络,还未走近就已经滴溜溜的看了一圈唐不言和沐钰儿。
“你说你家娘子今日辰时就到这里,之后去了内院整理了衣物,半个时辰后才出来和人聊天,之后和郡主发生争吵,再和俞寒发生争吵,最后再一次回了内院,走到一半时,说她饿了,你便去厨房端吃食来,只好回来却发现娘子不见了。”沐钰儿慢条斯理问道,“那你手中的糕点哪里去了?”
冬杏惶恐说道:“当时太多害怕,所以没注意,许是已经放在屋内了。”
沐钰儿扬眉。直接说道:“你屋内干干净净,连着茶水都没有。”
“那是不是随手丢在外面了。”冬杏继续说道。
“胡说,我们可没打扫过。”管事的一听,立马出声反驳道,唯恐引火上身。
冬杏面不改色说道:“奴婢真的不记得了。”
安乐郡主柳眉倒竖,眼看就要发火了,陈菲菲眼疾手快把人拉了下去。
“先带郡主去里面坐一会吧。”沐钰儿顺口说道。
陈菲菲哎了一声,直接把人提溜走了。
沐钰儿看着两人离开,眸光低垂,注视着面前之人:“你确定不是去追绍王殿下了。”
冬杏脸色微变。
沐钰儿微微一笑。
“你家娘子第一次进内院是去见了一个人,可能是发现那个人对你家娘子并未太注意,所以这么久才出来。”沐钰儿笑眯眯问道,随后话锋一转,淡淡说道,“给裴眠送信的人,是你还是她?”
冬杏整个人僵硬跪着,嘴角微动,却只是小声重复着:“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沐钰儿冷笑一声:“你约人去小楼见面是为什么,因为发现那人可能对裴眠更有好感,心生嫉妒,想要约人出来。”
“是打算……杀.人吗?”沐钰儿声音微微压低,厉声质问道。
冬杏跌坐在地上,声音微微拔高:“不是,绍……呜呜呜……”
沐钰儿一把捂住她的嘴,冷冷说道:“你想害死自己吗。”
绍王殿下悄悄来,明显是不想惊动其他人,若是被这个丫鬟喊了出去,只怕是要坏事。
冬杏沉默,惊恐地看着面前之人,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家五娘虽然脾气差,却不是会杀.人的人,我们本来确实是打算带裴三娘子去阁楼的,但还未送信,就看到裴三娘子独自一人匆匆离开,五娘觉得奇怪,就跟了上去。”
沐钰儿扬眉。
“裴三娘进了那个阁楼,五娘就想着去让她放弃……放弃……”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就让奴婢在入口出等着,自己独自一个人进去了。”
丫鬟整个人都在发抖。
“后来发生什么,奴婢真的不知道了,奴婢在外面等了好久,都没听到动静,直到那些人开始来找五娘,这才发现不对劲,唯恐被人责骂,又怕里面出事了,就把人引到阁楼中,想要看一下的。”
“贯韵香是怎么知道那人不是中意她的?”沐钰儿压低声音,反问着。
冬杏犹豫一会儿低声说道:“一开始是不知道,所以五娘才开开心心去游园,主君和夫人在家中时都说五娘子的事情是榜上钉钉的事情,这次来五娘本以为……那人想要和她见一面的,不曾想竟是把其他五个人都见了一面。”
“是俞寒和她说的?”沐钰儿嗯了一声,敏锐问道。
小丫鬟嗯了一声:“五娘气不过就打算去找裴眠理论,后来奴婢劝了劝,五娘又突发奇想说要先去找公主殿下,要揭穿裴眠的真面目,奴婢也拦不住,只是以后五娘去了没多久,又跑了出来,又准备去找裴眠,刚到她院子门口,就看到她独自一人出来……”
“什么真面目?”沐钰儿问道。
小丫鬟摇头:“奴婢不知,五娘没有说过。”
“其余的事情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她慌张说道。
“何时看到裴眠离开的?”沐钰儿问。
“还未到午时,不曾听到钟声,具体多久却是不记得了。”
沐钰儿点了点头,示意千牛卫把人带下去,随后说道:“去吧裴眠的丫鬟叫来。”
没多久裴眠的丫鬟海棠就被提出来,她哭得满眼通红,神色苍白。
“你说说你家娘子杀了贯韵香之后,又去了哪里?”沐钰儿直接说道。
海棠吓得连连磕头:“我家三娘不可能杀人的,还请司长明鉴。”
沐钰儿沉吟片刻,似而非似说道:“贯韵香跟踪你家娘子去了小楼,发现了裴眠的秘密,所以你们娘子才痛下杀手。”
“不是的,我家娘子是打算和他断了关系的……”
身后一直沉默的唐不言瞬间抬眸。
沐钰儿没想到这一诈,诈出更离谱的消息来,不由扭头去看唐不言。
“那人是谁?”唐不言低声问道。
海棠只是哭着摇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三娘知道她的婚嫁由不得自己,这段感情是见不得人的,所以从来不肯和奴婢说。”
“所以,那个人就在今日这群赴宴的郎君中。”唐不言沉声问道。
海棠又开始哭着,整个人摇摇欲坠。
“当时裴眠去了小楼你去了哪里?”沐钰儿问。
海棠抽泣说道:“三娘说要去找那个人,然后让奴婢在这里等着。”
“那后来呢?”沐钰儿皱眉。
“后来三娘脸色发白地走了出来,说出事了,却不肯说到底什么事情,然后带我回屋子休息,之后在屋内一直哭,只是说自己闯祸了,她害了人。”
沐钰儿脸色微变。
“害了她?”她低声说道,“真是她把人推下楼的。”
“不是的,肯定不是的。”海棠吓得连连摇头,涕泪横飞,“我家三娘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那她什么时候再一次离开的?”沐钰儿问。
小丫鬟哽咽说道:“就是再收到那人的信件时,就又走的,也不准奴婢跟着,独自一个人走了,谁知道,竟然……”
裴眠这一走大概就是遇害的时间。
“第二次的信你还在吗?”沐钰儿问。
那人摇了摇头:“被三娘拿走了。”
沐钰儿皱眉,问着唐不言:“裴眠大家闺秀,能认识的人很有限,少卿可有听过一二。”
唐不言神色凝重的摇头。
“她孤身一人爬上这么高的假山,到最后又掉下去,到时候是自己不小心,还是有人故意……”沐钰儿喃喃自语。
“就这样吧。”背后突然传来千秋公主疲惫的声音。
沐钰儿一惊,猛地扭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千秋公主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甚至不知道她是何时来的。
“裴眠为了掩护自己的秘密杀了贯韵香,之后不堪心里折磨,自己跳河自尽了。”千秋公主上前,沉声说道。
沐钰儿蹙眉,下意识为她辩解着:“裴眠下水前挣扎过,肯定不是自愿入水的。”
“那就是失魂落魄,不小心跌入水中。”千秋公主一口咬定说道。
沐钰儿不解说道:“卑职还有其他人没问过,殿下不妨让卑职问完其他人,在做推论。”
千秋公主叹气,好一会儿才说道:“陛下已经知道了,此事就此终结吧。”
“可这两人的死不简单啊。”沐钰儿坚持说道。
“那你想要怎么查,扯出绍王,累及东宫吗。”千秋公主疲惫说道,“不过死了两个小娘子,到时候给贯家和裴家一点好处,此事便算了。”
沐钰儿欲言又止。
唐不言对着她摇了摇头。
沐钰儿看着他,垂落在一侧的拳头缓缓握紧。
千秋公主抬眸看她,目光落在她的眉眼处,明艳的眉眼露出一丝疲惫之色,低声说道:“这事查到最后一定会牵扯到另外三位娘子身上,不论是谁,今日绍王出现在这里,在陛下心中就和此事有了关系,若是再多想一点,陛下会觉得是东宫不想要这桩婚事。”
沐钰儿眉心紧皱。
“谁杀的不重要,杀了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要做什么,所以不要查了,就让此事如此结束,若是顾忌两位小娘子的名声,此事我对外只会说是失足,也算是保全两家其余子女的名声。”
沐钰儿低着头,一言不发。
千秋公主眸光微微一动,对着小院中跪满的仆从,对着匆匆而来的陈策,缓缓移开视线,冷淡说道:“都处理干净。”
沐钰儿大惊。
千秋公主摆了摆手,不愿多说,转身离开这间小院。
“陛下能知道绍王今日来过这里,就是有人泄密了。”唐不言借着宽大的袖子,触碰着她微微发凉的手背,“绍王只在内院出现过,奸细就在这群人中间。”
沐钰儿抬眸看他,琉璃色的眸光被夜色笼罩着,依旧格外水润明亮。
作者有话说:
首先,这个案子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