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150章(2/2)
她嘴里喃喃自语,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夕阳西下,暮霭红隘,这条街是南市主街,称得上是香风罗绮,沐钰儿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心中把这个案子仔细理了理确实没发现里面有和琉璃关系很大的事情。
琉璃在牡丹阁处处限制,出来都困难。
沐钰儿站在牡丹阁不远处,看着那些虎背熊腰的打手,那点焦虑不安的怀疑终于消失殆尽。
“想来只是误被牵扯进来而已。”她叹气说道。
她心中终于放下这件事情,便脚步轻快地准备离开,却不料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熟人。
那熟人看到她,也吓了一跳,头也不会地跑了。
沐钰儿眼皮子一跳,连忙追了上去。
那人越来越害怕,跑得也越来越看,眼看就要摔了一跤,便下意识捂住肚子。
沐钰儿脚尖一点,赶在她重重摔在地上前,一把把人带了回来。
“你跑什么!”沐钰儿没好气说道,“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菲菲不是说不能乱跑吗!”
原来这熟人就是怀着孕的老二媳妇。
老二媳妇小脸煞白,捧着肚子站在原处一句话也不说。
“你在这里做什么?”沐钰儿不解问道,“你们不会打算在这里安置吧,这里租赁费用很高,而且人员鱼龙混杂,不合适,你换个地方,若是承义坊太偏了,你们去陶化坊、章善坊也可以的。”
沐钰儿划分一顿,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承义坊还行吧,距离西市也不远,通济坊那边也有码头,河流众多,挑水也方便,而且人员也比较简单,距离厚载门和定鼎门也近。”
老二媳妇只是捏着手指,低着头不说话。
沐钰儿估摸了一下夜色,见她还是一声不吭的,只好放软声音说道:“算了,不说了,我先送你回去,没事就要宵禁了。”
老二媳妇走了几步,忍不住扭头去看牡丹阁。
沐钰儿警觉,立刻严肃呵斥道:“可别想这一出事情,这地方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进去了可就在也不出来了,没钱了我这边可以借你一点。”
老二媳妇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看什么!”沐钰儿压着她往前走,“别听有些人哄骗说这里舒服,真舒服他怎么不自己进去受两天,你要记住,若是真是好地方都是偷偷藏着不给人说的,这些听上去很好的都是骗人的。”
沐钰儿语重心长教训着,唯恐这些人因为一时缺钱就走上错路。
老二媳妇诺诺嗯了几声。
“我郎君什么时候回来啊。”她被念着头疼,忍不住岔开话题问道。
沐钰儿话锋一顿,嘴角微微抿起,顾忌着她的肚子,只好含糊说道:“折子还没递上去呢,到时候还有一层层审核,你先自己养好病再说,而且你们这个情况,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她忍不住先一步预防着,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谁知老二媳妇沉默着,抚摸着还未成型的肚子,最后沙哑说道:“我已经和阿姐商量过了,若是两人都出不来了,我们就安心养好这个孩子,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沐钰儿嗯了一声:“对,你们识字断文,已是再好不过的,人又聪明伶俐,到时候自立门户,日子不会过得差的。”
两人沉默着不再说话,慢慢走回到定鼎街上。
“我……”老二媳妇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有句话想要和司长说。”
沐钰儿早就发现她坐立不安的神色,只是不敢多问,如今见她终于自己开口,便故作镇定说道:“行,你说。”
“我,我阿舅确实不无辜,可他一个乡野村夫,怎么会做下这么恶毒的事情呢。”老二媳妇低声说道,“一定是有人唆使他做的。”
沐钰儿只是平静说道:“他已畏罪自尽,我们不会深究你们的,你且放心。”
“不,不是的。”老二媳妇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我是说,他,他不是畏罪的。”
沐钰儿眉心一动:“何出此言。”
老二媳妇呼吸微微急促,忍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我,我见到那个长的很漂亮的小娘子有一次大晚上和他说话。”
沐钰儿倏地抬眸。
这事一旦开了口,剩下的事情便也好开口了。
“我阿舅是有罪,也许真的是罪该万死,可他并非懦弱之人,怎么可能自尽,反而,这些年我早就发现我阿舅性格之坚毅,绝非常人可比,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自尽,而且他活着把所有事情拦下来,才会更好给大郎二郎脱罪不是吗。”
老二媳妇声音微微提高,震得沐钰儿耳朵微微发蒙。
沐钰儿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把人带到一处角落里,低声质问道:“你说你见过琉璃和你阿舅说话。”
老二媳妇用力点头:“那时我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但总是觉得莫名不舒服,经常大晚上睡不着,那次大概是你们入住的第二夜……”
——夜色中,树荫婆娑,白日的燥热终于微微退去,夜风吹在人脸上带着微微寒意。
梁晨睡不着,只觉得燥热,但也不敢坐在门口的位置,便躲在一个角落里纳凉。
就在此时,她听到主屋有开门的声音,那是阿舅的屋子,她心中好奇,便忍不住探头出来看。
只看到一个女子正背对着她站着,她面前则是站着阿舅。
在她心中一直很有威严的阿舅竟然低眉弯腰地站在那人面前。
两人似乎说着话,但声音太轻了,谁也发现不了。
“我亲眼看到阿舅把一个铃铛模样的东西给了那个女子。”梁晨低声说道,“我见过那个东西,是我阿舅的宝贝,谁也不准碰。”
沐钰儿只觉得浑身发冷。
那个铜铃。
那个最后引诱巨蛇把村长咬死的铜铃。
“我本来只是觉得奇怪,但并未放在心上。”梁晨低声说道,“直到后来我知道阿舅死了,和阿姐去收拾阿舅的屋子。”
梁晨蓦地打了一个寒颤,声音微微发抖。
“那屋子竟然有一个于我身高相差不大的木偶人。”梁晨声音微微压低,“我是见过这些木偶人的,我知道这个是不一样的。”
沐钰儿只能沉默地听着,只觉得那夕阳西下的日光落在心口,刺得她微微发疼。
“有些木偶人瞧着就是一个木偶人,他们的脖颈没有一道痕迹的,我之前无意听阿舅说过,那条线是可以打开的,有些木偶人是可以进人的,人只要一进去就是无坚不摧的,不会累也不会被打败。”
沐钰儿眯了眯眼,想起当日他们说起,有一大一小的木偶人进来。
那个大的在跟踪她时被她打败后,被巨蛇咬碎,尸骨无存。
——“村子里还有他们的人。”
原来当时这几句的意思,原来那个人不是在他们村子里,而是在他们身边的……琉璃。
他和唐不言说的‘小心’,原来是在说这个。
他最后说的那句琉璃,到底是真的琉璃还是,那个琉璃。
沐钰儿只觉得额头突突得疼。
“真的,你信我。”老二媳妇见她不说话,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慌张说道。
沐钰儿被那指甲掐着肉,这才猛地回神,耳边是骤然响起的暮鼓声,一阵又一阵荡开,就像在头顶敲响的警钟一般。
沐钰儿好一会儿才说道:“知道了,我会去查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这样可不可以给他们两人减刑。”梁晨犹豫问道。
沐钰儿抬眸看她,那双浅色琉璃色的眸子乍一看有些冷沁沁的。
“这事我会再去查证的。”沐钰儿抽出自己的手,“走吧,快些回去吧。”
梁晨咬唇,却又不敢多问,只是福身离开。
沐钰儿站在阴影处,感受着入夜后的最后喧嚣,那个激烈跳动的心却丝毫没有缓解。
一会儿是村长临死前凄厉的模样,一会儿是琉璃浅笑嫣然的笑,再一会儿又成了张一惨白的面容,再一会儿又想起那几个白脸红腮的木偶人。
所有人在耳边混乱不息地说着话,听得她头痛欲裂,毫无思考能力。
“司长,你怎么在这里?”
沐钰儿被人拍了拍肩膀,这才倏地回神。
王新提着药站在她面前,一脸担忧说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沐钰儿看着他,最后又看向他手中的药包。
“这是给张一抓的,那个唐家的程大夫来了,说伤的实在太深了,凶手是下了死手的,留了不少血,恐怕难以……”王新说不下去了,只是狼狈摸了一把脸,这才继续说道。
“菲姐说他一直在起热怕会把自己烧坏了,然后和程大夫商量开了烈性药,说这药有点伤身体,但是只要退烧了就好了,余下的,只要人能醒过来都能好好调理的。”
“下了狠心的……”沐钰儿喃喃自语。
王新咬牙:“我一定要把人抓住,千刀万剐。”
沐钰儿盯着他看,喉骨微动,到最后却又没有说话,只是低声说道:“你先回去煎药吧。”
王新点头:“司长不回来吗,马上就宵禁了。”
“不,我还要再去一个地方。”沐钰儿咬牙说道,“我一定要问清楚。”
—— ——
杨言非在淳风有好几间闲置的院子,常年被北阙低价租赁,用来安置一些需要过度的人。
沐钰儿心善,总是想着把所有无辜之人妥善安置,才算把这个事情完结。
之前从小红楼救出的人就安置在这里。
沐钰儿来到这里的时候,暮鼓已经响完九声,再过两炷香的时间,就要彻底宵禁了,日近黄昏,那点微光也要马上就要消失了。
那间院子如今大门紧闭,沐钰儿还未靠近就发现不对劲,里面有打斗的声音。
她神色微变立刻翻墙而出,正看到一个黑衣人朝着其中一个小娘子举刀,院中已经躺着两人,身上已经中了刀,血流了一地,不知似乎生是死。
“住手。”沐钰儿话还未说话,腰间的长刀已经甩出,那刀在空中发出一声尖锐鹤鸣,破空而去,那声音太过尖锐,所有人的动作一怔。
那黑衣人下意识相要回头,但还未回头,只听到噗呲一声,胸口紧接着一凉,带血的刀尖便落在自己面前。
那黑衣人的身形僵硬着,最坏轰然倒塌。
原本被他止住的小娘子这才把手中的木棍扔开,颤颤巍巍地爬了出来。
沐钰儿快步上前把人扶了起来。
“大姐,二姐。”那人看着倒在院中的人,凄厉喊着起来,跌跌撞撞跑了过去,扒在她们身上,大哭起来。
沐钰儿站在台阶下,看着她痛苦的面容,手指微微发抖:“这个人是来杀你的?”
那人正是昨日来给沐钰儿送东西的三姐妹,她们都无家可归,便所幸搭伙住在一起,只等着女户下来,就另外找个地方住。
“是。”那人满眼含泪的看着沐钰儿,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是谁!我知道是谁!”
沐钰儿瞳仁微缩。
“是那个拐骗我走的人,是那个女人!”霍三娘声音尖锐,大声说道,“是她,一定是她。”
沐钰儿额头被那尖锐声音吵得发紧,沙哑问道:“那人是谁?”
“就是昨日和那位陈娘子坐在一起的人。”霍三娘大喊道,“就是她,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就是她,是她害了我,她害了我一次不够,还要害我第二次,她害了我不过,还要去害大姐二姐,是她,一定是她,那日她竟然还对我笑了笑。”
霍三娘抱着大娘大哭起来:“她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明明是她害了人,她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为什么。”
沐钰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涌了出来,到最后又好似尖冰朝着她脑袋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她眼冒金星,心如刀割。
——真的是她。
——琉璃。
—— ——
沐钰儿脚步虚浮地踩着夜色缓缓回到承义坊,眼睛被风吹得生疼,可她却无知无觉,不知不觉熬红了一双眼睛。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心里闪过无数年头,可到最后却只剩下三个字。
——去问她!
她一定要去问她。
为什么要拐卖这些女子,她自己就已如此,应该更明白女子的不易。
为什么要做下这么多错事,这些事情能让她如何。
为什么要如此心狠手辣,杀了一个人还不够,还要再杀其他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张一。
张一,张一明明是和她一起长大啊。
她握着腰间的刀柄,只觉得喘不上气来。
“司长!”她恍惚间猛地听得瑾微的声音,不由茫然抬头。
只看到北阙门口,瑾微跳下马车,正朝着她跑了过来。
“郎君,郎君不见了!”瑾微抓着她的手,着急说道,“他今日接到琉璃的信,说找郎君有事,郎君就去赴约了,但是现在还没回来。”
沐钰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少卿不见了!”
沐钰儿心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陆星为何那日执意要杀唐不言!
明明若是再一次从城门口走,才是最妥善的办法。
——可琉璃为何要杀唐不言?
“我刚才拿着阁老的牌子去找金吾卫,强行搜了牡丹阁,但是郎君不在这里,妈妈说琉璃暮鼓响前就走了。”
瑾微一脸急色说着:“可我明明看到郎君进了牡丹阁后门的,我派人守着前门和后门,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沐钰儿紧紧握着他的肩膀,冷静说道:“奴儿呢,没跟着一起去吗。”
“奴儿刚查东西回来,郎君说他累了,就让他去休息了。”瑾微喃喃说着,“我们以为琉璃就是弱女子,我前后门都看着,不会出事的。”
沐钰儿狠狠闭上眼,哑声问道:“你们查到什么东西了。”
瑾微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嘴角微动,但还是轻声回答着:“琉璃,琉璃很有可能和这个案子有关系。”
沐钰儿冷静说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她就是第三个拐骗那些子的人。”
瑾微木着脸,继续说道:“司长不知,其实牡丹阁就是琉璃自己的。”
沐钰儿神色瞬间僵硬,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是我们大郎当年救她出来时,让教坊司分支后重建的牡丹阁,给她的一个庇护。”瑾微低声说道,“大郎本是打算让她借这个平安长大,再脱身的,不曾想她竟然……”
不仅没有走,还做了花魁。
沐钰儿露出古怪的笑来:“我还以为北阙真的这么厉害。”
琉璃在牡丹阁这么自由根本就不是靠着北阙,是因为,牡丹阁本来就是她的啊。
只有她们还跟傻子一样信了这个事情。
沐钰儿脸上露出灰拜之色,这一瞬间,所有假设都被现实打得灰飞烟灭。
琉璃,她才是幕后之人。
瑾微看着她悲愤的模样,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们还查到,张司长死之前曾在一个九点买了一坛青梅酒,开心跟酒店老板说,说要最好的,最陈的,要买给一个好友之女……”
沐钰儿迷茫地看着他。
“今日是她的生辰。”
秋风渐起,大梦初醒。
作者有话说:
唐朝舅姑就是公婆的意思,刚被科普的,大长见识,比如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这首诗里的舅姑就是公婆的意思!我之前以为是见小姑子小舅子啥的(天真的我QAQ
本来是可以把明天的对峙写完的,结果吃了个瓜……吃瓜是真的耽误人
感谢在-10 23:59:-11 23: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狍狍 10瓶;Dream 5瓶;鹿屿 2瓶;有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