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142章(2/2)
沐钰儿无奈,只好把吃的放在廊檐红凳下,不高兴去推门,只是推开门的一瞬间,就看到原本那个还能硕果仅存的干净地方,已经堆满了东西,甚至还隐约能看到一点灰。
——打扰了,忘记这茬了。
沐钰儿顺手关上门,更热情说到:“虽然夏天就快过去了,但里面也热,我们去外面吃吧。”
唐不言扫了她一眼,嗯了一声,自己回到石桌上。
程捷已经被奴儿扛回去了。
沐钰儿把吃食各自分成两堆:“瑾微说少卿晚上也没吃,这个给你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就是样式有些少,这个是我的。”
只见石桌上放着两个托盘。
唐不言面前的只有三个小碟,两个小碗,瞧着格外清淡,但沐钰儿面前的却是精巧爹堆成一个小山,吃食瞬间丰富起来,甜的,咸的,辣的,汤的,干的,一应俱全。
唐不言也不多言,只是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白粥。
“少卿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沐钰儿把一个包子囫囵吞枣吃了,烫的龇牙咧嘴。
唐不言叹气:“慢点,没人和你抢。”
沐钰儿拿起另外一种口味的包子,嘟囔着:“我刚才打了一架,肚子饿了。”
唐不言眉心蹙起:“被发现了?”
“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发现的。”沐钰儿三言两语就把晚上发生的事情都复述了一遍,“真奇怪,我感觉我很隐秘啊,难道那个红眼睛木偶人看到我了。”
沐钰儿说话间已经把那五个包子吃的一干二净,意犹未尽地盯着唐不言托盘中唯一的一个包子。
——听瑾微说这个是白菜猪肉馅,刚才吃起来清甜带有肉味,很香,还想吃。
那目光太过直接,唐不言顺手把那碟包子递了过去:“吃吧,梁菲又是怎么回事?”
沐钰儿嘴里假客气着:“这多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她突然出现拦着我的,说是要杀我的,但是我感觉并不简单,我怀疑她是不想我靠近那个花园。”
“那个花园也许真的有问题。”沐钰儿吃东西也不耽误说话,吐字还是格外清晰,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时,笃定说道。
唐不言扬眉:“为何你觉得是你不想要你去花园?”
沐钰儿笑眯眯说道:“诈的,她显然知道陆星在做人口贩子的买卖,她也是其中一环,所以我怀疑我们的计划早就在他们的意料之内,所以今日我去了也是白去,但我又想着来都来了,不能白来一趟,就把梁菲打包回来了。”
任何惊心动魄的事情落在她嘴边都成了市井中嬉笑怒骂的俏皮话,半点严肃都没有,好似所有危险都在这张嘴里趋于笑谈。
“你之前说的联系是什么?”沐钰儿话锋一转,切入正题问道。
唐不言搅着汤勺的手慢慢慢了下来,最后停在原处。
“梁坚案中让梁坚成功避开扬州舞弊案,进入洛阳的贵人,鲁寂案中带鲁寂是如何在千里迢迢的扬州草药市场,并且很快就能控制这条航线的,天枢中策反莫白的那人,莫白如今暴毙,一句证词也没留下来,佛法中更是奇怪,救了澄明和康成的人,可以分别送两人去相国寺和国子监,岂是一个寻常人。”
唐不言说的每一字都似乎经过思考才缓缓吐出来,显然这些案件在她脑海中已经走过一遍又一遍,所有的细节都被她反复拿出来打磨过。
“这些事情一个两个可以是巧合,但现在桩桩件件都连在一起,是巧合的可能太低了。”
沐钰儿脸色严肃点头:“梁坚案中的日本人在鲁寂案中出现,如今梁菲又在此案中出现,至少这三个案子笃定背后还有人在兴风作浪。”
唐不言点头:“这些事情还要等这个案子结束后,再把所有证据复盘才能做更好的判断。”
沐钰儿点头,把最后一口羹汤塞进嘴里。
“那司长接下来打算如何?”唐不言终于在沐钰儿已经横扫一半夜宵时,把第一口白粥塞进嘴里,态度有些索然无味的敷衍模样。
沐钰儿思考片刻后才说道:“明日叫京兆府一起把小院围了。”
“想来明日已经人去楼空。”唐不言提醒道。
沐钰儿点头,把碗里的粥当水一样倒进嘴里,最后一摸嘴巴:“没事,这个地方若是真是那几个小孩死亡的第一现场,甚至是村长儿子他们转移被拐卖的妇孺儿童的地方,一定会留下线索,鸟过天无痕,可人过是一定会留痕的。”
唐不言点头:“这倒是有些道理,只是这样陆星想来又接着自己的假身份金蝉脱壳了。”
沐钰儿吃着最后的一叠糕点,动作才慢了下来,镇定说道:“没事,已经抓到尾巴了,肯定能把人拖出来。”
“咦,少卿这粥喝了没?”沐钰儿把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把所有东西消灭的干干净净,这才蓦地看到唐不言的托盘内的东西好像还没动过一般,那粥碗才手掌大小,如今还满满当当的。
“你快吃。”沐钰儿立刻紧张起来,“瑾微要我一定要看着你吃下去的,他说你身体没好,这个是药膳粥,对身子好。”
唐不言手中的汤勺搅了搅,苍白的唇抿了抿,冷静转移话题:“不知道那个水槐村还能不能进去,那些村民……”
“不要转移话题。”沐钰儿阴森森说道,“快吃,快吃,快吃。”
唐不言语塞。
“我觉得要不要先下发各州县,先把他陆星的假身份毁了,再顺便把当日涉及你师父的事情查一下。 ”他镇定自若继续说道。
“快吃,快吃,快吃。”沐钰儿伸出一根手指,把那碗药粥往他那边推了推,“不要墨迹了,少敷衍我,少骗我。”
唐不言看着就要怼到他胸口的碗。
“不要逼我,替少卿灌、下、去。”沐钰儿吃人嘴软,她拿了瑾微的好处,结果自己吃的肚子饱饱的,结果发现唐不言一口也没吃,顿时急了。
唐不言无奈:“瑾微给了你什么好处,我也能给你。”
沐钰儿得意说道:“他说给我做金丝饼吃,各个口味都可以呢。”
“那我可以去富贵楼买给你吃。”唐不言冷静讨价还价。
“那还是瑾微做的好吃。”沐钰儿识货说道,把那碗端起来,就差真的倒人嘴里,嘴里再一次催促着碎碎念,“快吃,快吃,快吃。”
—— ——
天色刚亮,南市还在喧嚣残韵中还未完全消退,就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金吾卫得了京兆府的公函,快步走来。
玄甲森森,再有酒气的人也都闪到一边去了,只能惊疑地看着他们走过。
“我还看到北阙的那个小娘子了。”
“还有那个唐三郎。”
“算了算了,肯定是大事,不要看了。”
没多久这个消息就传满洛阳,与此同时,整个南市被团团围住,所有人都不得进出。
小红楼内,秦知宴皱眉说道:“人去楼空。”
沐钰儿并不惊讶:“可有看到任何木偶的痕迹。”
秦知宴摇头:“什么都没有,这里好像一个鬼屋一样,空无一人,连床铺都干干净净的。”
“西边的有个小院,应该有烧毁的痕迹有吗?”沐钰儿又问。
秦知宴点头:“没有找到被烧毁的木偶人,但地面上被翻新过,我找人刨开看了看,确实有黑漆漆的痕迹,但没有找到烧毁的东西。”
沐钰儿摸了摸下巴:“搬得还挺干净。”
“那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吧。”秦知宴丧气说道,“我都以为要结案了。”
“走,我们去奴儿昨日看到的那个花园看看。”沐钰儿说。
奴儿连连点头:“我还认路。”
“那就带路吧。”沐钰儿说。
奴儿很快就带着众人来到那个护院,绕了一圈,这才找到那个假山,指着黑漆漆的洞穴不解的摸了摸下巴:“这里本来站着一个绿眼睛的木偶人的,哪里去了。”
“也跟着走了吧。”沐钰儿率先掏出火折子,一马当先走了进去,“奴儿断后,其余人走在中间。”
唐不言紧随其后,秦知宴连忙伸手拉着唐不言的袖子,也跟着走了进去。
奴儿看着狭小的入口,深吸一口气,这才把自己塞进去,嘴里嘟囔着:“好挤啊,我不会走到一半进不去吧。”
出人意料,山洞内虽然漆黑潮湿,两侧地上长满青苔,但没有任何暗道,也没有任何机关,沐钰儿随着那条路走了一炷香,反而从另外一个假山后出来。
“这不是花园的入口吗?”秦知宴张望着,虽然只看到被层层假山和树木遮掩的假山脊背,没有看到假山入口,但还是清晰认出这个位置。
奴儿震惊:“当时肯定没人出来。”
沐钰儿摸了摸下巴:“有点意思。”
“这个假山好绕。”唐不言抬眸看去,“这么绕的假山一般在园林是为了营造曲折幽深的格局,也为了让花园的空间看上去大一些。”
“我怎么觉得和曲园那个狗屁假山花壁差不多啊。”秦知宴嘟囔着。
沐钰儿眼睛一亮:“怪不得我觉得熟悉,这不就是曲园的那种风格吗!”
“是吧!”秦知宴宛若找到知音一般,“难走死了,我之前还迷路了,还是那个曲园的守卫把我救出来的。”
“曲园的那个假山到处都有出口,这个是一头走到底的。”唐不言质疑道。
“这也是。”秦知宴就像墙头草,听着三郎说的也有些道理,也跟着点了点头,“这里也窄一些。”
沐钰儿打量着整个院子,随后一跃而起,爬到一棵树上,打量着整个院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落了地,意味深长说道:“这假山自上而下看还挺大的。”
“夹层!”唐不言抬眸说道。
“走,再走一遍。”沐钰儿直接从刚才的出口重新进去。
“等会,老大!”奴儿还未重新挤进去,就听到张一的大声嚷嚷声。
奴儿不解扭头,随便吸了一口气,看着沐钰儿脑袋挤出出来。
“老大,琉璃那边递话过来说那个彩云不见了。”张一满头大汗说道,“她说彩云昨夜只批准出行一天的,今早就得回来的,结果到现在也没回来,想要老大若是看到她,请她早些回来,免得让那个周扒皮生气。”
沐钰儿的脑袋从奴儿的肚子里挤回去,大声说道:“知道了。”
“那个彩云出门有时间限制,但我看琉璃娘子似乎时间颇为自由。”唐不言低声问道。
沐钰儿点头:“对,琉璃是我师傅好友的女儿,我师父对她一直颇为照顾,牡丹阁便是再大的本事也是在南市过日子,南市到处都是北阙的暗线,他们不会特别不给我们面子,久而久之,他们对琉璃也宽容一些。”
“而且琉璃的客人都非富即贵。”秦知宴补充道,“那个周妈妈不会特别为难这样的头牌。”
唐不言盯着沐钰儿垂落在背后的红色发带,沉默不语。
“琉璃进牡丹阁几岁?”唐不言又问。
“不知道,我是十三岁出任务之后才知道琉璃存在的。”沐钰儿摇头。
“我知道,我知道!”秦知宴说道,“七,八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小猫儿应该才一岁呢。”
“你师父为何不一开始就把人救出来。”
许多府中若是家主犯罪牵连女眷,若是女子还小便还能花钱找个人替出来,只是价格有些贵,但若真的是好友女儿,想来是愿意花这笔钱的。
沐钰儿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师父一定是想过办法的,只是没成功而已。”
“她是因何犯罪?”
四人已经走到假山甬道的最深处,空气中是潮湿的腐朽的味道,沐钰儿一手把折子放在最前面,一手牵着唐不言的衣袖。
“不知道。”沐钰儿嘟囔着,“我不知道,我师父不跟我说,我也不好查,但我自己偷偷查过,好像是当年那个废太子案的事情。”
唐不言脚步一顿。
“又是这个事情!”秦知宴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微微压低,“我现在一听这三个字就头大,胆战心惊。”
“你有查到过具体是谁家的女眷吗?”秦知宴忍不住好奇问道。
沐钰儿摇头,苦着脸说道:“所有人对这个案子都忌讳莫深,我就是去问张叔,张叔脸都吓白了,以为是我碰上这事了,逼问我许久,听说我是打听琉璃的事情才松了一口气,还有顾叔,一听这三个字就要生病,我师父就更不要说了,我就起了个头就拎起一个棍子,追着我跑了一条街,说要打断我的腿。”
秦知宴噗呲一声笑起来:“他们倒是比你谨慎,你的胆子实在太大了。”
“不过这个确实很难查出来的,毕竟当年涉及太多人了。”
那个时候,秦知宴也才三四岁,却隐约觉得那段日子,府中格外压抑,他舅舅更是几天几夜不睡觉,有时深夜更是一个人哭得厉害,耶娘更是几个月不曾出门,那种近乎压抑森严的气氛在他头顶整整笼罩三个月,成了他童年不可磨灭的噩梦。
“当年有一个御史冒犯谏言。”唐不言的声音冷沁沁的,“据说陛下盛怒,当场打死不说,还让人五马分尸,曝尸荒野,不准他人立碑。”
秦知宴吓得差点崴脚,整个人贴近唐不言,顺手把脚底的青苔撇了撇。
“好滑。”他嘟囔着。
“迁怒三族,男丁皆死,女眷皆发卖了……”唐不言的声音在空洞的甬道内,轻声回荡着。
沐钰儿捏着火折子的手微微一紧,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最后有人收尸吗?”
“公主殿下亲自去求情的。”唐不言叹气说道,“跪了一天一夜,才让陛下松口。”
“虽说陛下总说陛下肖像她……”秦知宴也跟着忍不住说道,“我瞧着公主殿下脾性更温柔些。”
唐不言轻声说道:“慎言。”
秦知宴便讪讪闭上嘴。
“但是琉璃确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沐钰儿低声说道,“她很聪明,这些年很多案子都得了她的帮忙。”
秦知宴也跟着附和道:“我瞧着琉璃娘子胆子颇大,性格也极好,之前我们潜水出去的时候,我看她一点也害怕,还一个个安慰过去,那个老村长站不稳,还扶着他呢。”
沐钰儿叹气:“我是一定要把她带出来的,是我的心愿,也是我师父心中的那根刺。”
唐不言安静地看着她,眸光微动。
众人很快陷入古怪的沉默,陈年旧案大都牵扯众人,非几个小辈可以高谈阔论。
沐钰儿脚步一顿,手中的火折子朝着一处照了照:“这里没有青苔。”
假山潮湿,沿路很多青苔,墙壁上更是不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泥土气。
沐钰儿的手在这里来回摸索着,很快就停在原处。
“这里有机关,站稳了。”沐钰儿把唐不言的袖子完完全全捏着手中,有顺手把自己的火折子递给他。
唐不言盯着那牢牢抓着他手腕的说,另外一只手举起火折子,放在她的另一边,好似给她照亮,又好似是轻轻围绕着她。
沐钰儿并未察觉出这一异样,只是用力按了下来。
只听到咯吱一声。
秦知宴索性抱着奴儿,奴儿蒲扇大的手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他的背。
原本挡在他们面前的假山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一个洞,露出里面黑漆漆的台阶。
沐钰儿和唐不言对视一眼,却冷不丁发现两人不知何时离得颇为近。
“下去。”唐不言镇定说道。
沐钰儿顾不得其他,第一个走了下去。
四人很快就下了台阶,台阶陡峭狭窄,下面漆黑一片,火折子只能照亮眼前的这一片地方,耳边原本没有一丝动静,可逐渐,一声接一声的水滴声,在耳边断断续续响起,与此同时,一股浓重的奇怪的味道传了过来。
“好臭。”秦知宴捂着鼻子闷闷说道。
奴儿也紧跟着说道:“真的好臭啊,什么味道啊。”
唐不言脸色逐渐凝重。
“尿骚味,还有腐烂的味道,还有呼吸声……”沐钰儿镇定说道,随后笃定说道,“这里面有人。”
话音刚落,他们就绕过拐弯处,面前的一切豁然开朗,但也让他们脸色大变。
——一群蓬头垢面,目光呆滞的女子被一个个关在狭小的笼子里,蜷缩着,像牲畜一般被人对待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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