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2/2)
身旁的人静默了半响,突然出声道:“皇上是不是已经厌弃臣妾了?”
含嗔带怨的女声,让姜瓒身形一顿,他迟疑着侧头看过去,着一身风信色绣并蒂莲宫装的白蕊正泪眼盈盈的望着他。
姜瓒错开她的眼,打量着她。
毋庸置疑,白蕊虽算不上天姿国色,倒也秀色可餐,她如今有孕三月余,衣衫又穿得宽松,并不显腰腹,倒是胸前越发挺翘玲珑,面色红润,如同荷绽,比从前更添韵味。
姜瓒喉口轻滚,将手中的书卷扔去一旁,朝白蕊张手:“来,让朕抱抱。”
白蕊眼角一红,如同投林倦鸟,娇娇的埋首进姜瓒怀里,细嗅他衣襟上沁人心脾的龙涎香,终于安心的笑起来。
她是爱姜瓒的,若不是他的心开始游离,她又怎么会迫不得已,试图招惹霍砚那鬼物呢。
突然,白蕊面上幸福的神情骤然凝固,她从姜瓒身上浓郁的龙涎香中,嗅到一丝姑娘家的脂粉味。
他好不容易来看她,来之前还不忘与其他女人勾连?
白蕊只觉得胃中酸水直冒,终于忍不住推开姜瓒,转头伏在案边干呕。
被推到一旁的姜瓒,脸色顿时黑如锅底,冷笑一声:“看来是愉嫔厌弃朕才对。”
他此话一出,白蕊眼中的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只觉得自己悲哀。
她凄声道:“皇上又不是不知道,臣妾有孕以来,已经闻不得任何脂粉味,明明是皇上沾了不知哪个姐妹身上的胭脂香,怎还来冤枉臣妾?”
看她说得不似作假,姜瓒半信半疑的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可他什么也没闻到。
他确实知道白蕊自有孕以来,多了些奇怪的忌讳,和舒瑶光腹中之子不同,他无疑是期待这个孩子的,所以对那些忌讳大多一一照做。
她闻不得脂粉味,来关雎宫前,他便不与后妃接触,今日他特意沐浴盥洗过,桑落还给衣袍熏了很久的香。
哪里有什么脂粉味。
姜瓒心下便认定白蕊无理取闹,看她哭起来只觉得平添烦躁,恰巧杜岚来说,他等的人回来了。
他当即拂袖起身,冷眼瞥向还在作呕的白蕊,她一脸泪痕,脸颊上的脂粉被眼泪洗刷出道道白痕,狼狈又滑稽。
这就是她所说的闻不得脂粉味吗?
姜瓒顿时心中生厌,连多一句话也不愿与白蕊说,不顾她连声挽留,不带任何犹豫的转身离去。
他走后,白蕊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悲切,伏在案上哭得声嘶力竭,她奋力撕扯着绣帕,眼中漫上决绝。
什么山盟海誓都是假的,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姜瓒难掩怒气的踏出关雎宫,杜岚正守在门外,见他出来,连忙躬身道:“李潼已经回来了,正在御书房侯着。”
走过关雎宫与永福宫共用的宫道时,姜瓒又瞧见三四个内侍拿着铁锹在铲雪,他凝神一看,铁锹掀起的,分明是一块块凝冰。
宫妃必经之地,自有宫人早晚铲雪,怎可能会有雪凝结成冰?
杜岚本跟着姜瓒往前走,见他突然停下脚步,便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看清是内侍铲冰,眼下浮现了然。
他道:“此处容易凝冰,皇后娘娘吩咐宫人眼时刻盯着此处,一有积冰便要迅速铲去,省得两位娘娘滑倒。”
姜瓒虽是皇子,但他能在宫中平平安安长大,后宫阴司他见过的可不少,转瞬之间他便明白过来,哪里会有平白凝冰的地面,分明是有人容不下白蕊腹中的皇嗣,想利用这法子除掉罢了。
杜岚不知皇上在想什么,接着便听他迟疑着问了句。
“是皇后吩咐的?”
杜岚愣了一下,下一瞬便反应过来,皇上怕是误会皇后娘娘贼喊捉贼了,当即解释道:“是皇后娘娘险些在此处跌倒,才特意吩咐下去的。”
他这反应,让姜瓒心里一堵。
他的喜好表现得当真有那么明显吗?竟连杜岚也看得出来,他不待见白菀了。
看着下意识替白菀说话的杜岚,姜瓒突然在心里反问自己,白菀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她真的像白蕊口中所说的,表里不一,阴狠毒辣吗?
姜瓒理不清头绪,又看向铲雪的内侍,对杜岚道:“派两个人在暗处盯着,看看这空地,是如何凭空结冰的。”
杜岚愣愣的应声,待他回过神,姜瓒已经走远。
李潼生了张团团圆脸,眉眼弯弯天然带笑,他站在案边,低声向姜瓒禀话。
“既然如此,霍砚那对食的画像,你可拿到了?”姜瓒靠在椅背上,听着李潼的话,浓眉紧锁。
李潼摇摇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连个女人都抓不到,”姜瓒一想到离事成只差一步,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忍不住骂了一句。
差一点,只差一点,只要耶律馥死在霍砚手上,他就可以在耶律斛找他要说法时,名正言顺的将霍砚交出去,从而不费吹灰之力的拔掉这个肉中刺。
可偏偏,耶律馥是蠢货,手底下养的也是一群酒囊饭袋,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白白流失了。
“你说,耶律馥现在还活着吗?”姜瓒压抑着怒气,突然问道。
李潼思忖片刻,笑眯眯的说:“辽国太子并未派人告知计划终止,东阳郡主一定会活着。”
*
大雪渐停,唯风呼啸不止。
霍砚静静地坐在床边的靠椅上,目光凝在白菀的脸上,久久才舍得眨一下眼。
她睡了很久,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一闭眼,眼前便是白菀一身浴血,在密林中跌撞往前的模样,她栽进他怀里,如同受惊的幼兽,她那么害怕,甚至认不出他来。
霍砚摸向自己的肩,那里有一枚破皮渗血的牙印。
他一遍又一遍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把白菀牵扯进来。
他自以为是的操纵着一切,将人心当做玩物。
他故意把白菀带到耶律骁面前,故意激怒耶律馥,诱导耶律骁与姜瓒联手,他们走的每一步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明知道嫉妒能杀人,他竟还是将白菀置于危险的境地。
霍砚望着白菀,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他抬手按向心口,汹涌的内力自虐似地冲击他的经脉,直到他喉口涌起一股腥甜。
他仍旧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日光透过窗门,照在白菀几乎透明的脸上,连一向不点自朱的唇,也白惨惨的,整个人显得无比脆弱,似乎只需他挥一挥手,她就会和这漫天的绒雪一般,化作水雾消散,天地间再也没有她的影子。
霍砚觉得这个比喻有些不吉利,他盯着白菀泛白的唇许久,看着看着,终于俯身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她唇上落下浅吻。
看她唇色重归糜艳,连脸颊上也升起粉,霍砚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中,才多了几分满意。
他浑不在意的抹去因骤然动用大量内力,而再次渗出唇边的血,回味着内腑刀搅般的剧痛,品着口里裹挟着血腥气的甜,他微眯着眼,畅快地笑起来。
霍砚慢悠悠地回身靠回椅背上,拿起一旁的手帕,仔仔细细的擦手,可暗红渗进他指纹中,根本擦不干净。
但他恍所未觉,一遍又一遍,来来回回的擦拭着指腹。
她一定要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
他得再将进程加快,那些人的脑袋,在脖子上待得够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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