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1/2)
算了, 跟老林一起办案多年,早就习惯这种突然抽风式的行动了。尽管每次都在最后才柳暗花明,他也不得不佩服人家脑子就是好,哪怕思路再清奇, 都奇得有道理。
电瓶车在正对着烟囱的位置停下,从这里看去, 仓库被种在铁丝网外面的大榕树挡住,只能隐约瞧见尖尖的屋顶。林壑予回头,身后是长满枯黄杂草的斜坡, 通向雀头山, 他登上斜坡, 每走几步便回头看一眼机械厂, 随着高度不断上升,两根烟囱渐渐变细变短,小仓库的整个尖顶也从榕树里冒出来。
林壑予拿出纸条,再三确认之后, 站定位置不动了。原茂秋拽着手腕粗的树干爬上来:“嗐, 尽爬山了。兄弟,林队, 能劳烦您开个金口,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吗?”
林壑予把手中的纸条倒过来, 递给原茂秋。原茂秋低头,纸上的图案倒转,他立即朝机械厂望过去,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正解。他们要找的并不是图上所代表的某一个符号,而是一个能看见它们的方位。易时当时就是站在这里,把看到的东西一起画下来的。
问题又来了,这里有什么?不是树就是草,后面……嗯?那个被荒草遮挡起来的水泥建筑是什么?四四方方,不会是私坟吧?
林壑予眯起眼,踩着一块大岩石站上去,看清了半遮半掩的建筑:“像个洞口,很有可能是防空洞的入口。”
“防空洞?那肯定早就废弃了,里面全是蛇虫鼠蚁。”原茂秋怔了怔,打个响指,“对啊!这种设施一般都在地下,还这么偏僻,藏人最好不过啊!”
一想到这种可能,两人快步走向防空洞。原茂秋还有闲心和林壑予唠嗑:“欸,如果你对象暗示的就是这个防空洞,那他干嘛不一起画出来?”
“……”林壑予居然破天荒搭理他的废话,“怎么画,你说。”
“就画座山,然后再画个圈,打上标记……呃,不对。”原茂秋立即住口,因为他猛然意识到,这样的话是个人捡到这张纸条,都能看得懂了。
暗号最注重的就是安全性和隐蔽性,否则发明各种密码的意义何在?还不就是为了屏蔽掉不想传递信息的那部分人?
而易时画的这张,更是过滤掉绝大多数人。他精明的地方在于,用简洁的标志性建筑确定大方向,等到别人按着图找到机械厂,却扑了一场空。他将真正的地点隐藏在极其精致的细节里,唯有林壑予这种对他十足了解,又明察秋毫的人才能得到正解。
原茂秋叹气,拱拱手:“我输了,心服口服。你们俩脑子这么好使的凑一块儿了,还给不给凡人一条活路了?”
插科打诨的期间,两人已经走到四四方方的洞口。拨开堆在洞口的杂草,露出一段石头台阶,林壑予掏出手电,冲着下方打光,里面黑黢黢深不见底,看来只有下去才能一探究竟了。
原茂秋一个电话把邹斌和文桦北叫来,两人很快按定位赶到雀头山,邹斌擦一把汗,文桦北探头对洞里张望:“林队,这下面有什么?”
“我们还不知道呢,这不是准备去当EZ吗?”原茂秋吩咐,“邹斌,你在外面守着,顺便联系南宜的同事过来,小北,跟我们下去一趟。”
探险家三人组检查好自身的装备,戴好耳麦保持联络,林壑予在前面开路,才下几个台阶,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鼻而来,和泥土腥气混在一起,让人不得不捂住口鼻。再往下走,黑暗逐渐将光线吞没,阴寒湿气包裹全身,原茂秋哆嗦了下,后悔为了方便行动,没把外套穿下来。
终于踩到地面,四周的墙壁呈拱形,狭长幽深,仿佛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这种结构导致声音在地下被无限放大,哪怕只是轻轻踩到一根树枝都会产生回声。
林壑予打开小手电,调到弱光模式,示意身后两人步伐尽量放缓,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手电的光照向地面,照见泥土地面深浅不一的鞋印,原茂秋蹲下摸一把,泥土潮湿柔软,鞋印还很新鲜,肯定是这两天才留下的。
他找到一个还算清晰完整的鞋纹,伸手比划长度,用嘴型告诉林壑予:小孩子的。
林壑予点点头,手指前方,三人很自觉地贴着墙根行走,尽量保留现场的完整,方便等会儿痕检来取证。微弱的光探照着未知的路,越往前走,地上出现的东西越多,烟头、纸巾、易拉罐,生活的痕迹越来越明显。
前方出现岔路口,分别伸向左右两边。林壑予让文桦北跟着原茂秋去右边,自己去左边,原茂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递过去,悄悄说:“老林,这是给你防身的,不是让你冲上去杀敌的,情况不对你就赶紧撤。”
林壑予接过瑞士军刀,拍拍原茂秋的背,让他照顾好文桦北。
三人分头行动,林壑予更加谨慎,连呼吸也压得很轻。隧道很长很深,左右两边都有四四方方的隔间,有的堆着沙袋,有的摆放着多少年不见天日的老物件,前面又是岔路口,他看了看,凭直觉依旧选择往左边走。
走到第四间,终于看到一床成色崭新的被子,还有一桶吃光的泡面摆在地上。
后面连续两个房间都有新鲜的生活痕迹,越往里走,空气的流通性越差,地面开始渗出水迹,每走一步都能听见湿答答的水声。林壑予曾经在西南见过横穿整座山的防空洞,想必这座的面积也小不到哪儿去。
每隔五分钟,原茂秋就会汇报一次情况,这次他的声音含着惊喜,都忘了把音量压下来:“老林!人质在这里!两个小孩儿两个大人,都活着!”
文桦北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林队,赎金的箱子也在!还有两个!之前跟丢的那个也在!”
终于找到了。林壑予心里的石头落下来,随即又有一种说不上的怪异感漫上心头。
“对了,你那边什么情况?我们已经走到尽头了。”
“还有路。”林壑予的手电朝前照了下,“离出口还很远。”
“靠,这里面跟迷宫一样,你要不先回来,等南宜的人来了再继续找?”
林壑予思索片刻,忽然问:“除了人质和赎金之外,还找到什么?”
“还能找到什么?我们一路走过来,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还以为走错方向了,谁知道就这么巧,人和钱一样不少。”
林壑予的眼皮频繁跳动,这就是最怪异的地方。两边距离并不近,他们没理由会让人质离开视线范围之外,左边的几个隔间有生活的痕迹,按照正常思路,怎么样人质都该在这边被发现才对。
而且赎金也在,和人质摆在一起,简直就像是故意送到他们眼前似的。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易时的帮忙,一种是绑匪的圈套,前者皆大欢喜,后者不堪设想。
“小北、小北,你在那儿研究箱子干吗?”
“我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钱,五百万还剩下多少。”
“上去再看,这玩意儿又不会长腿跑掉。快过来抱小孩儿,你一个我一个……”
“等等!”林壑予出声阻止,“茂秋,把每个人质的身上都检查一遍,仔细点,快;小北,你把整个房间搜一遍,什么都别漏……”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隐约约传来,目前距离遥远,并且步伐混乱急促,至少有两人以上。林壑予关掉手电,闪身躲进隔间里,贴着墙壁,一身黑灰与石泥墙几乎融为一体。
“当!”
随着金属落地的声响,脚步声暂时停下,打斗声和叫骂声传来。林壑予皱了皱眉,嘴贴着耳麦,语速飞快:“有人,你们先上去,等支援来。邹斌,联系盛国宁了吗?”
邹斌回答:“盛队在审赵成虎,我联系了邵时卿和沈芮芮,两队人正在路上。”
“老林,你那边几个?有没有武器?”原茂秋问。
“不知道。”林壑予走出隔间,贴着墙缓缓向前摸索,原茂秋急了:“喂,你别逞强啊,碰到带枪的赶紧撤。”
林壑予一步步靠近,打斗的声响越发清晰,拳拳到肉,听上去疼痛又过瘾。前面是右转的拐角,一个手电筒孤零零躺在地上,刚刚或许就是它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
手电的光线正对右方,将三道人影投射在墙壁上。这三个都是男人,最右边的那个脑袋圆溜溜,是个光头。林壑予一下子猜出他的身份,外号就叫“光头”,是秃老鬼最亲近的兄弟。左边的特征不明显,仅凭影子判断不出身份,不过也逃不出犯罪分子的名单。中间被围攻的那道身影修长单薄,一招一式干净利落,一脚把光头踢倒,后脑勺仿佛长了双眼睛,肘击打中背后那人的下巴,骨头错位的脆响声被放大数倍,听起来异常清晰。
“他妈的……”光头爬起来,手插进口袋里,“你再动一下试试,那几个人质都得死!”
一道熟悉又清冷的声线响起:“他们身上有炸/药?”
是易时。
让林壑予心跳加速的不是他的出现,而是那些人质果真是个圈套!
“呵呵,怕了?”后面那人揉着下巴,“疼死老子了……今天肯定要你的命!”
正在气氛高度紧张的时刻,耳麦里又响起原茂秋的声音:“老林,我来找你,你转哪儿去了?”
林壑予用食指对着耳麦轻轻敲了两下。
原茂秋愣了愣:“走?你让我一个人走?!靠,你别吓我,快点报位置!”
林壑予来不及管他了,他看见光头把枪掏出来,后面那人也是相同的动作,易时被两把枪一前一后夹在中央。
心一下子提起,林壑予深知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子弹出膛,他几乎没有犹豫,一个前滚抓住手电按灭,光源瞬间消失,黑暗重新铺满隧道。
“欸?!”
惊呼之后又是哀嚎,接着连续两声枪响,还有重物倒地发出的沉闷声音,林壑予心头一沉,迫不及待想知道现在是1对1还是2对0。他已经站在拐角处,一道人影扑来,带着他在地上滚一圈,两声枪响炸开,一颗子弹打在地上,一颗飞过头顶。
易时的喘息声近在眼前,林壑予单手搂住他迅速起身,拿出小手电,一键推到强光模式。集中的LED光束猛然刺到脸上,光头不得不伸手挡了下,余光还照到倒地的那人,穿着皮衣,地上一摊血,手中的枪就掉在他们前方一米处。
按照易时的性格,没道理会把人撂倒了却不夺枪,还让自己处于如此被动的状态。电光石火之间,林壑予已经判断出枪有问题,果断把瑞士军刀□□,捏着锋利的刀刃,当成飞镖甩过去。
那把小刀不偏不倚扎到光头挡在眼前的手臂上,估计是刺到动脉,顿时喷出一道血箭,半个胳膊鲜血淋漓。光头表情扭曲,被疼痛刺激到狂躁,怒吼一声,右手食指明显出现扣击扳机的动作。
林壑予眯起眼,17发的格/洛克,如果是满弹匣的话,现在还剩13颗,这里空间狭窄,又是拱形墙壁结构,打到墙上有概率弹射,在高密集的连续射击下,两人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最保险的选择就是顺着来的路往回跑,不过看易时的眼神,他是断断不会在这时候撤退的。果真,易时夺过手电,关掉唯一的光源,光头怒吼着不停扣动扳机,黑暗中只看见枪管部位不停冒出火星,毫无章法可言,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打死眼前两人。
泥土地和墙壁被打出一个个弹坑,光头喘口气,稍稍停歇,咬牙拔掉那把扎入皮肉的小刀。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这瞬秒之间,两人已经将他包围。肚子迎来一脚痛击,光头踉跄后退撞到墙上,脆弱喉部被锁住,双腿卡死,动弹不得。
他睁大双眼,这股强力的压制比上次经历过的还要透彻,卡住喉咙的那只手十分霸道,虎口和指腹都带着茧,那力道几乎不费力就能拧断他的脖子!
最后一声枪响,整个通道里寂静无声,只有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硝烟味道。
手电的光再度亮起,林壑予的手还卡在光头的咽喉处,易时站在对面,扔掉手里的枪。林壑予松开手,光头如同一摊软泥顺着墙壁滑倒在地上,到死都没闭上眼。
短短两分钟过去,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两人已经变成两具尸体,一前一后横在地上。浓厚血腥味和腐败的空气融合在一起,令人作呕。易时蹲下来,从光头的上衣口袋里翻出一个小遥控器,递给林壑予。
林壑予看了看,无线电遥控器,控制范围可达到数千米,另一端的接收装置肯定在某个人质身上或者是房间的哪个角落。他的额上冒出冷汗,幸好没有让原茂秋和文桦北直接把人质带上去,否则的话这里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处了。
“赵成虎被抓,秃老鬼知道警察会找到这里,所以让光头在这里等着你们过来。他们去国外的钱也捞够了,这些人质没打算留着,还想捞警方陪葬。”
情况和林壑予猜想的差不多,按照绑匪的残忍程度,箱子里装的也不会是赎金,说不定是采用另一种引爆机制的炸/药,比如开箱启动之类的装置。
“其中一个箱子里真的是赎金,”易时淡淡开口,“就是你们跟丢的那个五百万。”
“你找到的?”
“嗯,我拦下来的。”
这就不难解释为何连续几日的排查颗粒无收了。易时不仅找到了人,还找到了钱,很难想象这个人在几小时之前还身受重伤,在他的面前被子弹打中掉进江里。
“现在他们都死了,只要把炸/药拆了就没事……”胳膊被拽住,易时怔了怔,林壑予的手探进他敞开的外套,从胸口摸到小腹,表情越发凝重:“伤口呢?”
“你是指掉进江里那次?”易时淡淡一笑,“都过去了……不对,是还没开始。”
通过这一句,林壑予已经能确认,眼前的人是易时,却不是他平时接触到的那一个。这身衣服莫名眼熟,色调偏冷的松绿色衬得肤色越发白皙,浑身散发的奇异感也更加浓烈。
易时的眉眼抬了抬,和他探究的目光碰撞在一起,而后修长如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你果然忘了我。”
“什么?”
“在时光荏苒,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过你,不要来南宜,还记得吗?”
林壑予仔细回忆,英挺的眉深深蹙起,足足半分钟过去,犹豫不决地问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公墓吗?”
易时凝望着他,眼眸似两潭深墨,浓得化不开。片刻后,他笑了,笑容轻快,笑得无奈。
“忘了就算了。无所谓,你会记起我的。”
林壑予再也忍不住,将他搂进怀里,收紧手臂。虽然并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但易时露出这种心酸的表情,眼眸里满布着看破红尘的沧桑,让他感到压抑,胸口堵得喘不过气。
易时靠着他肩头,双手轻轻回抱,低声告诉林壑予,遗忘也是一个既定事实,注定会发生,他不必在意。
“这不合理。”
“嗯,不合理,也解不开。”易时闭上眼,“在这场案件中,很多事情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既定事实只有一个,更不合理。”
“那就只能听天由命?”林壑予瞄一眼地上的两个死人,“他们的死也是必然?”
怀里的易时没有回答,他缓缓抬头,唇角挑了下:“所以我不认命啊。”
与此同时,原茂秋跑得口干舌燥,也没找到林壑予。他数次尝试着呼叫,结果耳麦那里毫无回声,林壑予断线了。
“原哥!在人质身上有发现炸/药!”
“什么?!”原茂秋心惊肉跳,放慢脚步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小北,别动他们,上去和邹斌待一块儿,离洞口远一点,记得联系南宜的拆弹部队。”
“原哥你呢?”
“我得去找老林,他好像遇到埋伏了。”原茂秋手心隐隐潮湿,太阳穴突突跳得疼,一会儿担心林壑予遇敌不能全身而退,一会儿担心炸药爆炸人质和他们都得死在这里,现在只能让文桦北上去,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邹斌的声音响起:“原哥,刚刚苹姐打电话给我,说没接到小石头,她联系不到林队和盛队,你的电话也打不通。”
“啊?”原茂秋头大,“怎么没接到?盛国宁呢,他不可能把小石头一起带去看守所吧?!”
“盛队还没开机,原哥,现在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意外一个接一个,冒出的每一件事都很棘手,他也想问该怎么办啊!
原茂秋闭了闭眼,将心头的烦躁压下去:“先按照我说的做,案件第一位,剩下的事等我找到老林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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