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2/2)
一位身着白衣绯袴,头戴彼岸花纹额冠还在双眼的位置蒙上一层透明薄纱的巫女很认真地告诉安室透,因为这里是邪恶滋生之地,日上教在此建立幽之宫是为了镇压它邪恶的过去。
说得当时的安室透满头雾水,只觉得巫女不愧是搞宗教宣传的,这么离谱的话张口就能来,还不如直接说她们日上教跟原本的盘星教有仇,不仅要举报投诉协助逮捕一条龙,还要买下盘星教总部的地皮,将盘星教的过去尽数粉碎。
踩在敌人的尸体上建立属于自己的信仰国度,听上去很凶残,但执行起来十分带感。
安室透潜伏在日上教三个月,虽然这里的巫女都神神叨叨的,好吧,不神神叨叨就不是巫女了,但她们对他的态度很好。有些时候,安室透因为朗姆的电话不得不请假去干别的活儿时,她们反而会说一些宽慰的话,云里雾里的,但总是能够缓和他不得不暂时给犯罪组织助纣为虐的沉重心情。
跟这里大部分巫女都闭着双眼,还在眼睛的位置上蒙着白纱,仿佛在进行某种严苛的修行,但安室透一直谨记自己的身份,没敢松懈半点。
有时候,看着那群巫女在还未建成的幽之宫拜殿虔诚跪拜时,他都会有一种她们眼中的世界是真实的,只是他无法看到而已的错觉。
她们说过,她们是镇守死亡的巫女,世人眼中会带来死亡的濡鸦,但她们其实只是在为死人送葬,让步入彼世的灵魂可以走得轻松些罢了。
有那么一刻,安室透很想问,死后灵魂去往的彼世,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Hiro、松田、萩原、班长,他们都会在吗?
安室透没有问出口,仿佛问出这样的问题便意味着他内心变得软弱,他要背负着同伴的未来,向前走去,不能回头。
当然,此时此刻,那位巫女说的镇压黑暗的理由,安室透实在说不出口,只好含混地用这里比较有纪念意义来搪塞。
“纪念意义?”可惜,今天的夏油杰并没有放过安室透的意思,他笑眯眯地弯着眼,简直就像是一只狡猾的怪刘海儿狐狸,继续说道,“是因为这里曾经是盘星教的总部吗?就是那个全员已经被抓进监狱的xie教?”
“xie教?”虎杖倭助顿时来了兴趣,“盘×教原来是叫盘星教啊。”他也是看过那个新闻的,对于这种打着宗教旗号害人的行径,他向来十分痛恨。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安室透摇头,果断推锅给日上教的代理人,“匡女大人并没有提过。”
一行人继续前行,走过长长的参道,他们来到了环绕着白色注连绳的幽之宫的大门前。
幽之宫大门两侧悬挂着两盏精致的走马灯,白色的灯笼中有烛火摇曳,一剪手持神乐铃的黑色身影在灯面上翩然起舞。
夏油杰站在台阶下,他抬眸看向这座神社建筑,深紫色的凤眸恍惚了一瞬,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建筑。
恍惚了一瞬,夏油杰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神社建筑来来回回就那几个风格,看着不眼熟才怪。
菜菜子、美美子和虎杖悠仁站在走马灯下,不断地发出惊呼。
好神奇,好好看。
泽田弘树站在他们身边,小声地给他们解释走马灯的原理。
安室透推开幽之宫的大门,他笑着道:“进来吧,接下来的画面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
一行人走进幽之宫的大门,佐伯太太缀在最后,完美伪装成人类姿态的特级过咒怨灵站在幽之宫大门前的台阶下,她皱了皱眉,没有像其他人那么直接走进去。
佐伯俊雄站住脚步,不解地回头看向佐伯太太:“妈妈,怎么了?”
佐伯太太眉头微蹙,低声道:“我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仿佛此刻伫立在眼前的,不是一座普普通通刚建起来不久的神社建筑,而是一张连强大怨灵也能够吞噬掉的血盆大口。
“伽椰子阿姨,您怎么了?”夏油杰站住脚步,他习惯出门在外的时候照顾到每一个人,即使他没有能够360°无死角清晰看到的六眼,他依旧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队伍成员中的异常。
“您不想进来看看吗?”夏油杰问道,如果佐伯太太对参观幽之宫不感兴趣该怎么办,总不能让佐伯太太一个人等在外面吧。
佐伯太太心中一动,她看向夏油杰,片刻后,她弯了弯嘴唇,说道:“我只是被殿外的走马灯迷住了眼睛,就来。”
说着,佐伯太太拾级而上,抬脚迈进了幽之宫的大门。
夏油杰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见佐伯太太无事,他索性放下那点疑惑,转身继续向幽之宫走去。
脚下的木制地板发出了如黄鹂鸟鸣叫时的声响,这便是所谓的鹂鸣地板,不管世人给它冠以如何美妙的幻想,也无法改变它就是很吵的本质。
这种地板,本就是建起来当做预警系统的。
一开始听着会觉得挺新奇,但听多了就觉得厌烦。
走在前方的安室透解释道:“日上教的巫女们掌握一种很特殊的步伐韵律,她们走这种鹂鸣地板的时候就不会发出这种杂乱的鸟叫声。”
“安室先生,安室先生。”虎杖悠仁仰起头,眼巴巴地看向安室透,“您会那种步伐吗?”
小朋友们齐刷刷地摆出“好奇想看”的表情来。
“会一点。”安室透笑着用手指比了一个很短的距离。
众人停下脚步,围观安室透走鹂鸣地板。
安室透微微提气,他回想着巫女们走在鹂鸣地板时的脚步频率,抬脚向前走去。
之前仿佛捅了鸟窝时的杂乱鸟鸣声在安室透的脚下低吟婉转,俨然变成了一首清幽曲调,悠然在走廊中响起。
“好好听啊。”
“好神奇!”
小朋友们按捺不住地跟在安室透的身后,学着安室透的步伐,略有些笨拙地在走廊里走着,顿时就将安室透步伐下的曲调打乱。
安室透也不恼,他站住脚步,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就记得这点。”
夏油杰摸了摸下巴,自语道:“好像,也不难。”
他踩着地板,慢悠悠地向前走去。脚步轻盈,如同在舞蹈。受力的地板在他的脚下发出吱呀的声响,却渐渐连贯成了轻盈悦耳的曲调。
夏油杰的脚步越走越是娴熟,他翘着唇角,轻轻哼着地板声连贯出来的曲调,虽然混在一众杂乱的声音中并不明显,却攫住了一旁五条悟的全部目光。
夏油杰忽然站住脚步,他偏过头,深紫色的凤眸直直地看向五条悟,忽然道:“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从进入幽之宫的第一鸟居开始,五条悟就有些发蔫,虽然他依旧黏在他的身边,但以往嘴里不嘚啵嘚啵个不停的五条悟这会儿却像是锯了嘴的葫芦,莫名安静了这短短一会儿就让夏油杰觉得可怕。
“我没事啊。”五条悟一歪头,他操着女高中生的口吻,甜腻腻地说道,“人家有杰陪着,哪里会有什么事情嘛。”
“你别用这种口吻说话。”夏油杰拍了五条悟的肩膀一下,没好气地说道,“听了就想揍你。”
“哇,杰好暴力啊。”五条悟夸张控诉。
夏油杰不是一个爱刨根问底的人,虽然他短短一个学期已经习惯了五条悟对他的毫无保留,但在此刻,五条悟明显不愿多言,夏油杰虽然感到了一点点失落,但他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是抬起手,抓住五条悟的手腕,微微用力。
“走了,悟。”
然后,夏油杰抬脚向前走去。
手掌间的滞力只持续一瞬,可能连0.01秒都没有,吱呀呀的脚步声就在他身旁响起。
“杰,你喜欢这种能唱歌的地板吗?我回家给你搭一个怎么样?”五条悟忽然问道。
“可千万别!”夏油杰果断摇头,断然拒绝,这种地板第一次踩踩鲜还行,天天对着实在太折磨人,“这玩意儿太吵了,不适合我。”
五条悟凑过来,将下巴搭在夏油杰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拂在黑发少年的耳畔,声音里隐带着雀跃:“杰不喜欢!”
夏油杰虽然不明白五条悟怎么突然就高兴起来,但他不介意让五条悟这个情绪保持下去。
“嗯,不喜欢。”夏油杰坚定地说道。
“嘿嘿。”五条悟勾住夏油杰的肩膀,一扫之前的沉默,笑嘻嘻地说道,“我也不喜欢,鸟叫声有什么好听的,吵死了。”
“你小点声。”夏油杰一把按住五条悟的头发,压低了声音,安室透还在呢,在人家工作的地方吐槽这里的设施,多不好。
“明明杰的声音也很大。”五条悟用完全不耳语的气音装腔作势地回道。
“你说什么?”夏油杰扯住五条悟的头发,威胁地问道。
“说杰最好了。”五条悟甜腻腻地说道。
夏油杰:“……哼。”
这油嘴滑舌的家伙,要不是实力够强,肯定会被人一天三顿地套麻袋吧。
走过长长的鹂鸣回廊之后,便是幽之宫的拜殿。
或者说,形代拜殿。
幽之宫的拜殿布局跟一般神社都差不多,白色的注连绳和供桌将前来参拜的信徒挡在殿外,但只要微微抬眼,众人就能够看到拜殿内的神龛上摆满了巫女模样的形代人偶。
人偶样貌栩栩如生,她们整齐跪坐在神龛下层两侧,簇拥着神龛最高处的男性人偶。
男性人偶身上穿着黑色的和服,衣袖上绣着白色彼岸花和流水纹,但黑色的薄纱盖在了男性人偶的头上,模糊了他的样貌,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如何,只能依稀注意到他的头上戴着跟巫女们相似的额冠。
即使无法看清男性人偶的模样,神龛左右两侧过分真实的的巫女人偶也人移不开视线。
“这是形代拜殿。”安室透轻声解说,他的目光下意识盯向拜殿神龛后方垂下的竹帘,“是供游客参拜的拜殿。”
真正的拜殿隐藏在形代拜殿之后,走过一条长廊之后,再乘坐一只名为彼岸舟的小船,一直划到彼岸的另一端才能够见到真正的拜殿。
是的,要划船。
不是安室透说,实在是日上教的巫女们对水实在太过执着,原以为嫌弃这里没有澄净之水所以用在参道、石灯笼和墙壁上都刻上流水纹代替就已经很夸张了,万万没有想到,她们居然在幽之宫内部建造了一个湖中拜殿。
最夸张的是,她们还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从她们口中的日上山运来了大量的湖水来建造那个地下湖。
最最夸张的是,一般人运水会选择那种大容量的储水车,但日上教的巫女们偏不!
她们选择的却是那种一米见方的黑色竹编背笼,用锁链和符纸封得严严实实。上千背笼一个叠一个,整整齐齐地罗列在卡车上,一路开到当时还未完全竣工的幽之宫内殿中,惊呆了当时负责收货的安室透。
能营造出湖的水准,还能在湖上泛舟,需要的水量可想而知,而日上教偏偏还用了这样一种笨拙的运输方式和注水方式,真是难以理解那群狂信徒的想法。
不理解归不理解,该他干的活儿却少不了。
饶是现在,安室透也不太想回忆卸货时的机械体力劳动。
安室透心有余悸。
不过,在那种湖中拜殿被日上教列为禁地后,安室透便将那里列为潜入目标。日上教的巫女们因事全部外出是一个好机会,但因为之前日上教的宣传而不断往这边赶来的游客是个麻烦,尤其这一行人还是匡女点名允许他们参观幽之宫表层世界的人,安室透只能将潜入计划向后推去。
夏油杰站在注连绳外,他打量着神龛上的形代人偶,尤其是那个笼在黑纱中的男性人偶。
一群巫女人偶围绕着一个男性人偶,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夏油杰微微侧头,似是在倾听什么,忽然道:“安室先生,我好像听到了流水声。”
所以,是哪里漏水了吗?
拜殿里怎么会有流水声。
“流水声?”安室透一愣,他下意识摇头,“幽之宫的范围内,只有手水舍那里的水是活水。”
至于形代拜殿后的地下湖,完全封闭的环境,一点风都吹不进去,贮存在里面的水除了在划动彼岸舟的时候,绝不会泛起波澜,自然也不会出现流水声。
再者,形代拜殿与地下湖之间存在着一条百米的走廊,即使那里的水泛起波澜,声音也不会传到身在形代拜殿中的夏油杰耳中吧。
“啊,可能是我听错了吧。”夏油杰立刻改口,他是咒术师,万一弄出水流声的不是真正的水流,而是咒灵呢。
虽然他没有感知到这附近有咒灵存在。
夏油杰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抬手摸向夏油杰的耳朵,在夏油杰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捏住了他戴着耳钉的耳垂,揉了揉,而后在夏油杰陡然红了耳垂,恼羞成怒要打自己的时候,敏捷地躲过了夏油杰的拳头。
“糟糕了诶。”五条悟一脸忧心忡忡,“杰你小小年纪就有耳鸣的毛病,这可怎么办啊,一会儿跟我去找硝子吧。”
夏油杰一呆:“耳鸣?”
五条悟煞有架势地点头:“是啊,耳鸣,除了耳鸣,什么能让你听到我没听到的声音?”
五条悟自带六眼,他的眼中几乎不存在秘密。论五感,夏油杰无论是是范围还是敏锐度都及不上五条悟。
夏油杰不想承认自己小小年纪居然有了耳鸣的毛病,但他仔细一听,发现他之前听到的水流声真的消失了,他不禁磨了磨牙,嘴硬道:“说不定那是鬼魂的低语呢。”
五条悟有六眼,他还有阴阳眼呢,六眼可没有阴阳眼的技能。
五条悟长吁短叹:“杰……唉,杰高兴就好。”
夏油杰:“……走了。”
黑发紫眸的少年抿着嘴,不怎么高兴地从形代拜殿离开,下一个目的地是神乐殿。
夏油杰没有注意到,在他负气向前走去的时候,五条悟面上揶揄的笑容倏然间就消散了。他扭头看了一眼注连绳后的拜殿,苍蓝色的眼眸仿佛透过了那座神龛,看向了长长通道之后那片幽静得近乎死寂的湖泊,看到了那座真正被乌鸦们虔诚跪拜的神龛以及被敬奉于上的御神体。
片刻后,他移开眼,脸上重新扬起了笑容。
“杰,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啊,等等我嘛。”
“……慢死了,悟。”
一个小时后,简单在幽之宫各处转了一圈的一行人拎着各自的奖品,跟安室透告别,坐上了离开的小巴车。
安室透站在保安亭,脸上挂着笑容。
目送小巴车驶离幽之宫的范围,安室透敛去笑容。
五条悟吗?
之前,安室透在复述幽之宫各种传说禁忌的时候,有意想要跟那个名家五条悟的白发少年搭话——日上教的匡女婆婆对他很在意——但他刚抛出两个话题就被夏油杰给截了,转过来问了他一堆问题。
安室透不得不解释浪费口水解释一番。
一来二去的,安室透哪里会看不出夏油杰的用意。没想到夏油杰那么温和有礼的少年,竟然会那么敏锐,还很……凶,不仅察觉了他的意图,还毫不客气地用更多的问题怼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