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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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晴挽着谈时墨的胳膊,终于出现在酒会现场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将视线明里暗里地看了过来,好奇的,了然的,八卦的,怜悯的,看好戏的……神色各异,但全集中在她的身上,显然都对她的露面等待已久。

    这当然是正常的,毕竟主角总是最晚出场。郑晴寒艳丽的眉眼在璀璨的灯光下愈发夺目,和谈时墨一起不紧不慢地来到人群中心的郑永昌和郑庆和面前,笑吟吟地说:“爷爷,孙女接到电话后立刻就赶来了,路上有点堵车,不过也算是争分夺秒地赶到了。应该没耽误流程吧?”

    谈时墨在旁边看了下表,眉眼清淡,态度仿佛十分客观地说:“刚开始二十分钟,按照正常的会议流程,应该只错过了董事长致辞,大概没什么关系。”

    他放下手腕,询问地看了一眼面前脸色不算太好看的郑永昌:“郑董?”

    如果今天是郑晴寒自己过来,郑永昌怎么也要训斥她一番,不管是从员工和上司的角度出发,呵斥她觉得自己有特权,没把自己当普通员工看;还是从一家人的角度出发,痛批她目无尊长,连爷爷也没放在眼里,果真像外界所说的那样,不忠不孝,根本没有良心。

    但谈时墨在他计划之外地来了,这些话顿时就被堵在了他的喉咙里,没法说出口来。

    郑永昌浸淫商场多年,和谈家也算是缠缠绵绵斗了半辈子,对自己的这个对手公司的底细清楚得很。两家差不多是同一个体量的公司,但近些年随着郑文泽英年早逝,他身体抱恙,郑家是有几年青黄不接的时间的,直到现在才算是调养生息完毕,缓过劲来,有了几分昔日的繁荣。

    而那个和他斗了半辈子的老对手谈正清身体却一直相当不错,尽管谈正清比他要大几岁,但现在竟然还是精神矍铄,未见什么身体问题。有他坐镇谈氏,谈氏尽管这些年也没出什么惊才绝艳的小辈,但总归没有落魄的时候,一直都发展得很平稳。

    而时隔二十年,谈正清活得够久,也终于等到了出色的继承人。现在这个继承人就正站在他的面前,对他笑得礼貌又客气,眼中暗芒明明能敛得很好,却在此时清清楚楚地向他展露着,和他揽着郑晴寒腰的手一起,无声地表明着他今天到底为什么站在这里。

    用超乎所有人预料的短时间,以雷霆手段,将谈氏分公司的事情处理完毕,风尘仆仆地奔赴而来,紧赶慢赶地站在这里,是给郑晴寒过来撑腰的,有他在,谁也别想将他妻子欺负了去。

    郑永昌这一瞬间,忽然有些迟疑。

    真的要顶着和谈氏交恶的风险,把郑晴寒赶出郑氏吗?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徘徊了一瞬,很快被他自行压去。他不是第一天知道谈时墨的态度,但依然选择了这条路,原因很简单,因为郑晴寒一日留在郑氏,郑庆和就一日没法将这偌大的家业接手。

    他唯一的孙子,没法接手他的家业,这让他在倒计时的生命中,一天比一天恐惧。

    把家业留给郑晴寒?那和留给谈氏有什么区别?到底是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有点能力又怎么样?根本担不起事业,有了老公孩子就一副有家万事足的样子,她要是真能像自己之前说的那样,和谈时墨离婚,另生一个继承人,郑永昌说不定还能高看她一眼。

    但是她没有,觉得谈时墨是她的靠山了,就一副有恃无恐的天真样子,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是被利用的棋子,没了郑氏的家业做嫁妆,马上就会被抛弃。

    谈时墨真的爱她?不见得吧。郑永昌在心里嗤笑,冷冷地想,要不是今天是争夺郑氏家业最后的时刻,谈时墨会这么紧赶慢赶地回来,一定要给郑晴寒撑腰?

    这些想法在心里行云流水地过了一遍,郑永昌将心底最后一点迟疑完全抛弃。他沉下脸来,冷冷地说:“你们两个都在这里也好,我有件事要好好问问晴寒。”

    郑晴寒无声抬眉,笑吟吟地问:“什么事,爷爷?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郑永昌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短暂的停顿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郑庆和按捺不住的兴奋中,沉声问;“庆和两年前出的那场车祸,是你派人做的?”

    郑晴寒愣了一下。

    她还记得这件事,就算之前忘了,最近媒体盘点豪门姐弟斗争时也已经翻出来大加宣扬,让她重新牢牢记住。郑庆和两年前泡吧喝多了酒,回家时酒驾上路,油门当刹车冲下了天桥,摔断了腿,在床上躺了三个来月,她当时只顾着幸灾乐祸了,属实没想到这事还能和她扯上关系。

    更没想到郑永昌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用这个匪夷所思的理由向她发难。郑晴寒在短暂的错愕后,震惊地笑了,饶有兴致地反问:“怎么,爷爷,他酒驾后的那脚油门是我帮他踩的啊?”

    郑永昌定定地看了她几秒,说:“你果然会脸不红心不跳地狡辩。”

    这是给她安了证据的意思?郑晴寒挑了下眉,对郑永昌即将推出的证据拭目以待。郑永昌转过头去,郑晴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方茹低垂着头,慢慢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郑晴寒:“……”

    方茹。

    她可能的确是倒了八辈子霉,这辈子才会被方茹生出来。

    郑晴寒无声地叹了口气,一瞬间已经理清了郑永昌发难的手段。毕竟这件事本质上是豪门内斗,继承人的选择要看老爷子自己的意思。他不需要向公众证明郑庆和有多能干,只需要向公众展示她郑晴寒有多恶毒,就能让自己选择郑庆和的行为显得名正言顺。

    他明明可以一手遮天地让郑庆和继任,顶多遇到点高层在工作能力上的质疑。但他执意要把她这个孙女踩进泥里,就为了让他的孙子不受更多质疑,得一个表面上的一团和气。

    而没有什么比让她的亲生母亲对她进行道德绑架更名正言顺,更让她无法反驳了。就算她登报断绝母女关系,旁人也只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方茹也许有问题,但她郑晴寒也肯定在亲情上德行有亏,干出蓄意谋害弟弟的事也不意外。

    何止是个外人,她在郑永昌眼里可真是比外人还不如。

    郑晴寒一瞬间很想笑,她也果真笑了出来。

    可惜了郑永昌的一番好谋划,在她公布自己的决定之后,完全就是挥重拳向空气,用力过猛得让人尴尬。她好整以暇地站直身,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生母朝她走过来,站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方茹眼睛里泛起蒙蒙雾气。

    她慢慢开口,声音很轻地说:“晴寒,庆和两年前的那场车祸……”

    郑晴寒笑着抬起一边眉毛,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下文。

    “……是他自己玩得过火,醉驾出事。但你爷爷想把事情栽赃到你头上,准备了一个假的行车记录仪记录,伪造了你买凶意欲谋害他的证据,是一段模仿你声音的语音通话记录。”

    郑晴寒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时感到茫然。

    方茹不是郑永昌派过来道德绑架她的吗,怎么好像是在为她说话?

    在她莫名的表情中,方茹脆弱地看着她,泪盈于睫。

    “……晴寒,我栽在录音上过一次,不会再栽第二次了。”她小声说,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这是……你爷爷和庆和商量栽赃你的录音,他们不该说你想要靠车祸害人,明明你爸爸就是在车祸中去世的,这一直是你心里最深的伤口。晴寒,这个家对你不好,你……别太伤心。”

    郑永昌和郑庆和录音里的声音被播放出来,得意的笑声洒满大厅,两个当事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被这意料之外的发展惊得愣在原地。

    郑晴寒也愣住了。

    在见到方茹的那一刻,她并没有觉得意外。虽然自从录音被爆出来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方茹,不过在这个场合能看见她,是她之前已经预料到了的。虽然自从郑文泽死后,方茹在郑家的地位就很尴尬,但她毕竟是名正言顺的郑家媳妇,出席也很正常。

    但她现在的这个反水,倒真的让郑晴寒非常愕然。郑永昌和郑庆和已经反应过来,猛地扑身上前,就去抢方茹手里的手机。方茹被撞到在地,手机飞到一边。她躺在地上,表情安宁。

    “我留了备份。”她说,而后身子被猛地踢了一脚,蜷缩在一起。

    郑晴寒下意识上前一步,见方茹被赶来的保安扶到一边后又停下,目露茫然。

    这是怎么了,兔子急了开始咬人了?她有点发怔地想。

    难道是方茹终于看清楚郑永昌和郑文泽对她的打压排斥,于是幡然悔悟,护女心切,打算迷途知返,回头是岸?郑晴寒从逻辑上得出了一个最合理的结论,而后自行摇头,将这个看起来最合理的猜测第一个否定掉。

    开什么玩笑,方茹要真是这样的人,她哪里至于这些年生这么多没必要的闲气。这个女人沉浸在自己的言情世界里,根本不会睁开眼睛看现实。过去的伤害已经造成,就因为方茹开始对她示好,她就要把过去受的委屈一笔勾销?

    她不需要了,而且方茹对她的伤害已经造成,她说到做到,一刀两断,不会再将方茹当母亲看待,无论方茹想做什么,都和她没关系了。

    心里的疑问得不到解答,郑晴寒看着眼前货真价实上演的家丑闹剧,感觉自己仿佛从闹剧中心的主角,突然就成了圈外看热闹的观众,一时有点茫然。她看看谈时墨,斟酌着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退后一点,把舞台让给他们?”

    谈时墨扫了对峙的三人一眼,漫不经心:“都可以,退得远些避免误伤,离得近些视角更好。”

    郑晴寒失笑,拉着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点:“那还是离这群戏精远点吧,感觉确实容易被误伤,方茹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你不知道?”谈时墨问。

    嗯?郑晴寒疑惑地抬了下眉,敏锐地问:“什么意思?”

    谈时墨唇角浅淡地一勾,平静地说:“我知道。”

    ……啊?

    郑晴寒目露错愕,谈时墨平静地看着面前正在上演的闹剧,声音清淡。

    “人做出的决定就像是离弦的箭,既然选择做了,就要承担相应的结果。做错事要后悔,说错话要还债。不管受害方需不需要,在不在乎,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你不想要他们的后悔和挽回,但他们每个人都要还债,品尝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在狼狈不堪中接受自己失败的惩罚。”

    他的意思郑晴寒听明白了,看来这段时间并不光是她被按着污蔑,也不只有她在暗中准备。谈时墨显然私底下的动作也不小,釜底抽薪,从内部稳准狠地捅了对方一刀。

    解气倒是真的解气。不过……

    郑晴寒弯了弯唇角,心平气和地说:“我曾经很委屈过,现在已经看开了。郑家养我这些年,我在郑家卖命的这段时间,算是还债了吧,想着从此以后两不相欠,所以过去的事也都没有计较。”

    可以理解的选择。谈时墨颔首,对她的心态表示认可,而后平静地说:“我没你那么大度。”

    郑晴寒转头看他,听见他语气清淡,面上带着不染尘嚣的心平气和,波澜不惊地说:“对我的太太出手,不跪在我面前忏悔,还想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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