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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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啦——

    ……

    傅陵这一夜没怎么睡好,到了寅正自然便醒了,去拍榻上的人,喊他、吻他、咬他都没反应。见对方昏睡的模样,傅陵浑身躁得慌,也知道不是时候,只得压下冲动,将人扶起来替他更衣梳洗。

    他取来刚从井里打的凉水,用帕子沾了往陆子溶唇上点,终于叫醒了人。

    他们离开陆府,去到宫外等了片刻。这天是朝会的日子,没人会拦陆太傅,宫门一开,傅陵没走几步便低声道:“侍卫布防有异,直接去乾元宫。”

    越往乾元宫走,侍卫的分布就越稀疏。傅陵心道不好,快步来到正门,发现这里竟无一人看守。

    寝宫大门突然被推开,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尹必摇摇晃晃走出来,他双目无神、眼眶发黑,脸颊却泛着红光,表情扭曲而狰狞。

    他走到阶前,直勾勾望向远处,一个踩空,整个人从台阶上滚下来,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陆子溶一眼便知道他没死,不去管他只管进屋,见傅治靠着墙,头歪到一边,似乎昏过去了。此人浑身绑满铁链,衣衫被扯破,肌肤伤痕遍布,鲜血淌了半个屋子,尤其在他双腿之下最多。

    陆子溶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死了。

    不在值守的侍卫,疯了似的丞相,铁链缠身失血过多而死的皇帝。

    仙岛上的金刚网和刑具……

    陆子溶很快还原了昨夜情形,微微蹙眉。

    宫殿外,王海带着几名侍卫,一瘸一拐地前来。此人跟了皇帝多年,没那么好收买,但他青紫的面色告诉陆子溶,他昨夜很可能被毒晕了。

    王海查看了乾元宫内,面色如常,只是把目光投向了陆子溶,小心地问:“可要让侍卫拿下尹丞相?”

    他知道现在该谁主持大局。

    “不。”陆子溶沉声道。若是正经审他,不定吐出什么丑闻来。

    他望向傅陵,对方虽戴着蒙眼布,但已换成了透亮的,给一个眼神便能叫来。

    “杀了他,你来动手。”陆子溶道。

    “我?”傅陵疑惑,“陆太傅自己动手更好吧?”

    陆子溶略偏过头,压低话音:“没有罪名,我一个太傅,用什么道理杀丞相?你快些,要来人了。”

    “哦,也是。”傅陵在附近转了一圈,搬下堂前供奉的日晷盘。他动手杀一个丞相,的确不用任何理由。

    要砸时,他却又是一顿,“我管这闲事做什么?让他对刑部说去,这宫里不可说的事还少么?”

    陆子溶无奈一叹,靠在他耳边说:“尹必杀了你父亲。你们相厌二十多年,临了替他报个仇,还他个发肤之恩,也算两清了。”

    “嗯……先生说得在理。”话音一落,他毫不犹豫地将石盘砸在尹必后脑,然后把此人翻了个面,假装是从台阶上仰面跌落而死。

    尹必杀了他父亲?傅陵将这句话嚼了嚼,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有什么感觉,但又的确没什么感觉。

    见这情形,王海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意图,正要入内处理现场,却被陆子溶拦下。

    陆子溶自己先进了屋,他要确认,昨日皇帝口头答应他的那份诏书,到底写没写。

    桌上放着几张纸,陆子溶取来,发现正是自己要的东西。有皇帝亲笔罢免尹丞相,善后也就容易多了。

    接着他看到最后一页,那是一份立储的诏书。

    可是这……

    “花公子,”陆子溶突然唤道,“你过来。”

    陆子溶递给他这几张纸,又从怀里取出昨日皇帝当他面给傅陵写的家书,一并交予他。

    “这都什么……”

    傅陵起初还是疑惑,看到最后却猛然僵住。

    昨日陆子溶说,皇帝决定把尹丞相的权柄转移给他,代价是要求他一心辅佐即将被立为太子的六皇子。可为何今日这份诏书,最后写的是——

    “立三皇子陵为皇太子。”

    这页纸前头的笔迹工工整整,最后一行却突然匆忙起来,似乎执笔者正承受着很大压力。

    那时尹必应当已经进屋了,傅治想来知道自己过不去今夜,所以临时改变主意……

    为什么?

    傅陵想不明白,他翻开陆子溶给他的另一封书信,快速看完后,就更不明白了。

    这封信里,他的父亲分明那样厌弃他,为何在临危之时,做了这么个决定?

    “先别多想,”陆子溶道,“虽然最后几个字笔迹有异,但能分辨是本人所书,再配上昨日这封信,可以证明你的身份。一会拿掉蒙眼布跟我出去,先给他们看前几页,再宣读立储诏书。到时候我带头跪你,他们没人敢有异议。明白了吗?”

    许久,对方没有任何反应。陆子溶看过去,见傅陵一动不动地杵着,埋下头,低垂的眼睫遮住神色,仿佛长在了原地。

    桌上油尽灯枯,晨雾几已散尽,轻薄的阳光铺洒一地,凝固的暗红泛着淡淡腥气。

    忽然,傅陵将那份诏书的最后一页单独取出,反手扔在灯芯的火苗上。

    工整的字迹与凌乱的字迹,一同作了烛光最后的燃料。

    陆子溶下意识身子前倾迈了半步,似乎要去救火里的字纸,却又立即自制,没有阻拦傅陵的决定。

    他只是轻声问:“为什么?”

    傅陵很有耐心地等着白纸黑字彻底化作灰烬,方缓缓转头,渐渐挽起一个浅淡的笑。他将心上人的面容看了又看,终于恋恋不舍地别过目光,澄澈话音融在了日光里:

    “我不能再让陆先生跪我了。”

    “现在我一无所有,离开陆先生就什么也不是。如此一来,先生应当不会再想起从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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