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2/2)
傅陵心里乱糟糟的,有许多过往想不通、想不开。他唯一确信的,是现在要做的事。
身后追来几名堂众,有人道:“窗子没有上锁,我们绕去外头。”
“我、我也去。”
傅陵艰难爬起来,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追了他们一路,赶到时窗子恰好被推开。傅陵心跳极快,喘着粗气扑到窗边向里看——
寝宫地上躺着二十多人,他一眼便找到靠近门口的陆子溶,和其余所有人一样双眼紧闭,仿若静止。
可只有陆子溶一人,浅青色衣衫凌乱带血,利器划开的伤口遍布全身,清淡出尘的面容略无血色,原本精致如画的眉眼间,涂着大片刺目的淤青。
这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不忍细想。
大雨倾盆。
傅陵只觉得眼前一花,直直从窗口栽了进去,自柜子上滚到桌子上,最后重重摔在地上。他不敢沉湎于疼痛,手脚并用蹭到陆子溶身边,探了他的鼻息脉搏。
“陆先生,我的陆先生……还活着!”
似乎是怕自己身上脏污,傅陵褪了层外衣才将人抱在怀里,开门欲行,却听顾三喊道:“你要带堂主去哪?!”
傅陵顿住脚步。在致尧堂眼里,他是才被陆子溶凌迟剜心的阶下囚。
“你们应当还有事要做吧,哪里分得出心思照顾他。”傅陵并未回头,“你以为我撑着这副身子、忍着剧痛来找他,是为了报仇?”
片刻的静默后,傅陵再度提步,后头有堂众要追,被顾三抬手止住。
“还有一个时辰,我们把这间屋子收拾了……等济王回来。”
傅陵抱着怀里的人出了乾元宫,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遮蔽雨水。途中,他听见乾元门方向嘈杂不已,心生不好的预感,但他无暇去管,直奔太医院。
宫里乱成这样,太医院仍有兢兢业业值守的太医,见到两个披风带雨的伤员吓了一跳。傅陵将人安置在床铺上,“我不要紧,都是皮外伤,先看看他!”
太医只得依言先给陆子溶把脉,半晌之后,摇摇头道:“旧毒已入骨髓,被新毒催出来,伤得气血尽失,毫无抵挡之力。这还怎么救?”
他望向傅陵,“太子殿下还是先处理自身的伤,待稍愈了,再为这位贵人操办后事吧。”
“什么后事?你什么意思?!他有呼吸有心跳,你身为医者不去救人,反要去咒人?!”
若不是身上乏力,傅陵恨不得给那太医脸上来两拳,却只能推开为他清理伤口的侍从,猛地站起身。
才处理过的伤口尤为疼痛,他「嘶」了一声,咬牙忍住,俯身去抱榻上的人。
太医无奈道:“吊着最后一口气罢了,病入膏肓,回天乏术。殿下即便不承认,也救不了他。”
傅陵浑身一僵,他之前离开东宫时,海棠也送给他一句「你救不了他」。
——可那又如何?
傅陵抱着昏迷的人再度走进无边夜色中。若陆子溶现下的境况是毒与伤叠加而成,那么治伤不如拔毒,他应该去长往殿。
但长往殿太远了,陆子溶坚持不到云州。他最后可以一试的,是长生殿。
外头广场上愈发混乱了,傅陵往长生殿走着,见某处数十人正在对峙。他偶然往那边看了一眼,却见到了他老爹傅治,此时被一群致尧堂的人护着。
而对方是几个宫廷护卫,看样子已被傅阶收买,其中一人手捧着一个脏兮兮的包裹,看形状正是玉玺。
原是在争夺这么个无用之物。傅陵正要扭头离去,却见傅治忽然推开周围人,不要命似的朝玉玺扑过去。
他一人之力自然抢不过护卫,那玉玺在双方之间转了几个来回,不知被谁脱了手,竟抛向傅陵所在的方向,最后落在他脚边。
“傅陵!把玉玺带走,藏好了!”
傅陵似乎从未听过傅治如此声嘶力竭的喊叫。
反正,若是为了他现在这身伤,那人是不会这样激动的。
他低头看看地上那个丑陋脏污的包裹,冷笑一声。
带走玉玺?那就必须妥善保存这所谓的一国权力。然后被傅阶的手下追杀,从此东躲西藏、永无宁日?
——这些年来,傅陵觉得自己不欠傅治的,也不欠大舜朝的。他唯一需要偿还的人,此时正昏睡在他怀里。
想至此,傅陵甚至不愿腾出手来,而是一脚将那个包裹踢下了高台。
从这样高的地方落下,再坚实的玉玺也会碎裂。解决争端最好的办法,就是消灭那些毫无意义的争端。
然而期待中的清脆声响没有到来,高台之外传来的是沉闷的一声。接着便是傅治愤怒的大吼:“傅陵,你这个……不肖子!”
“那是玉玺!那是国祚!你身为太子竟然……朕要废太子!”
傅陵不再搭理什么皇帝什么玉玺,将怀中人往心口贴了贴,提步往长生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