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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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正在僵持, 门口忽然传来人声:“傅陵!”

    开口的是海棠,正蹙眉瞪着他,“你出来一下。”

    傅陵看了看已经不再看他的陆子溶, 犹豫片刻, 到底松开他,跟海棠出了门。

    门外, 傅陵带的护卫已候在那里。海棠特意拉他到无人处, 严肃道:“陆堂主说不计较过去,只是想与你各自安好。可你擅自入侵他的领地,打扰他的生活, 实在过分。”

    “可我只是担心他的身子……”

    “多一个人担心, 于他而言并无用处。致尧堂有的是大夫,用不着你来治病。”海棠拍拍他的肩膀,压低话音,“你不必如此殷勤, 他不是不知道你的情意。”

    傅陵愣住, 而后慢慢埋下头。

    “他这是为你留几分面子。你若执迷不悟,他也可以说些难听的给你。”

    看着傅陵痛苦的神情, 海棠叹口气, 扬声吩咐一旁的护卫:“护送你们殿下回幽州吧, 别再到凉州来了。”

    “等等,”傅陵伸手拦住她, 再开口时已藏好心绪, “我方才瞧着陆先生的状况尚不稳定, 我想拜托海姑娘……一定好好看顾。”

    海棠轻哼一声, “我和他什么关系, 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你拜托我照顾他?”

    “是……是我失言。我只是太过担心了。”傅陵闭了闭眼, 沉声道,“他定会立即着手替钱途报仇,但他目前不能劳心伤神,只能静养。你吩咐大夫开一副安神的方子,让他睡上几日。凉州的事我去拖着,待他恢复力气再做打算。”

    海棠不曾开口,只是别过头去。

    拖上几日不见得能恢复力气……二十年之期,将近了。

    ……

    陆子溶身上虚弱,心中沉郁,不得不服下大夫送来的汤药,便昏昏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刚醒过来,守在榻边的大夫又给他灌了一碗,化开他的力气,再度将他送入梦乡。

    最终彻底醒来已是七日之后。因着睡得充足,身上凝结的寒意消去不少,可他更衣梳洗罢,坐到桌前翻开公文时,耳边却立即浮现堂众的传报:

    “罗知州说钱大人盗卖药方,当场就把他砍了……”

    陆子溶垂下眼眸,一页公文看了小半个时辰。

    他在舜朝官场这么些年,只找到了钱途一个衷心为凉州百姓着想之人,虽然手脚不太干净,可将他放在这位子上,的确是能为民谋福的。

    共事多少年了,陆子溶本还在想如何向钱途解释自己的死亡,让他不要因此而消沉,不曾想走在前面的竟然是他……

    而且还饱含冤屈,死不瞑目。

    屋里没有开窗,原本暖和得很,可陆子溶还是取下大氅裹住自己,又把燃着的炭盆挪到脚下。

    他太冷了。

    是他小看了罗大壮的脑子,以为此人不过是个乡野村夫,不曾提醒过钱途要提防,谁料竟被他算计。

    他也小看了罗大壮的无耻,甚至不审明案情,就不管旁人,当场斩杀劳苦功高的官员。

    凉州法纪颓败,虽貌似安稳,但内里乱象非一朝一夕之功,即便收拾了罗大壮,也不会有本质变化。

    但首先,要收拾了罗大壮。

    见陆子溶醒了,负责照顾他的堂众和大夫纷纷赶来。他一边让人把脉,一边问:“这几日凉州可有什么动静?”

    “听说罗知州似乎要做什么,可幽州那边突然来了舜朝的使者,说有要事商议。结果哄着罗知州陪他游山玩水,最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就是今日刚刚送走的,罗知州还当众发了脾气呢。”

    听到这些,陆子溶才明白是谁往自己的药里加了安神之物。

    骗凉州知州出来游山玩水,只为拖延时间让他多睡几日。真是可笑。

    睡醒了,就该做正事了。陆子溶听大夫说脉象平稳,便吩咐一旁的堂众:“替我拿一样东西,和一个人。”

    致尧堂正堂上,陆子溶高居主座,身上穿的却只是素色家常便服,头发松松垮垮在背后一系,整个人带着久睡初醒的慵懒,全无堂主威严。

    可陆子溶这个人,他不威严时,眼底那不可剥离的淡漠才最为可怕。

    修长手指夹起最后一页,哗啦一声撇过去,他翻完了桌上的册子,用朱笔勾上几处,推到一边,“我勾的几处,再核算一次。此为证物,不可有丝毫差错。”

    旁边侍立的是精通算学的堂众,她赶忙接过,开始敲打算盘。

    陆子溶这才将目光移到堂下,跪着的人虽被绑了按住,却梗着脖子,满脸倔强。

    见座上之人看过来,他高声道:“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想换个地方做事,致尧堂还不许人走了不成?!”

    陆子溶当然说得清此人罪在何处,但他觉得不必解释那么多。他靠上椅背,眯着眼眸,“本座不明白,致尧堂何曾亏待过你,为何想去凉州官府做事?”

    胡涂胡乱挣扎着,重重哼了一声,“致尧堂不曾亏待我,就是人人都说堂主冷酷无情,年年冬日都要杀几个弟兄,谁知道何时轮到我?官府虽然没那么多报酬,至少讲究律法,不会随意杀人!”

    “官府讲究律法?”陆子溶轻笑出声。

    致尧堂每年冬日杀人,其实也有堂规,杀的都是故意害人性命的之徒。只是审理过程不公开,许多堂众只见到杀人,并不知其原委。

    但陆子溶仍觉得不用和此人解释这些,沉声道:“你罪行昭昭,依照堂规,致人死亡者可杀。但你并非故意,若能将功补过,为死者雪恨,本座自当从宽处理。你可愿意?”

    胡涂脸上的倔强终于褪去,他埋下头,咕哝道:“我不想死。”

    钱途死后第八天,罗大壮在被幽州来的使者折磨了一圈后,终于召集手下所有官员议事。

    说是议事,实则是宣布钱途的罪行。罗大壮抱着胳膊坐在主座,朝小吏挑了挑眉,对方便站到堂前展开文书,高声宣读起来。

    钱途在凉州官府没有正式的官职,归根结底只是陆子溶送来帮忙的,所以众人只是称他「钱大人」。如今人虽然已经死了,却要死得名正言顺。

    小吏念了钱途的「十大罪状」,除了一条贪污受贿确有其事,另有八条是胡乱扣上去的,最后一条则是拖延救治、盗卖药方致百姓丧命。

    所以,他死有余辜。

    小吏念完,众人神情各异,却无一人开口。

    罗大壮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此份判决便张贴到城中,也好让百姓们知道他们敬爱的「钱大人」的真面目。从前钱途经手事务良多,今后都由本官亲自掌管——”

    “我有异议!”

    清脆却气势逼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朝门口看去,却看见几名身着劲装之人围在门口。

    门口的官员惊道:“你、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们——自然是打进来的。”为首的海棠带队,大步行至堂上。

    罗大壮拍案吼道:“致尧堂?你们要与官府为敌吗?!”

    海棠轻哼,“我们与官府为友,可是官府里出了叛徒,正好我们手上有些线索,自然要帮友方查明真相。不过,若凉州官府不用我们帮忙,也可以把我们赶出去——”

    她四下环视,众人都躲着她的目光,却没人真去赶她。只有罗大壮一人气急败坏,可见大家不吭声,终究只是说:“方才已然宣读事件真相,海堂主有何异议?”

    罗大壮话音响亮,一直穿出官府正堂,钻进门口停着的软轿。

    不大的轿子里搁着碍事的火盆和炭炉,轿帘被挑开一条缝,轿中人轻淡道:“将胡涂送进去。”

    看不见他的容貌,只见那如削葱的手指、染霜雪的话语,便已令人心向往之,又畏不敢前。

    却无人得见,他在放下轿帘后便无力地靠着,慢慢从炉子上取下温好的汤药。

    每日九副。大夫说,他的身子寒凉至此,要靠药吊着命。

    候在外头的两名堂众一同押着被捆成粽子的胡涂进屋。

    海棠令胡涂跪在堂中,侧身问众人:“可有人认得他?”

    官员们仔细看了看,很快便有人开口:“我手下的侍卫说过此人的相貌,就是那天给钱大人送银票、买卖药方的!”

    “我没有买卖药方!”胡涂直接同他争辩起来,“我的确给钱大人行贿了,但我是为了来官府做工,出来后又让人引着去药铺的。”

    满屋官员多面露讶异之色。不用海棠引导,那人便继续发问:“那侍卫说,你见钱大人前还见了旁人?那人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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