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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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林丁奇:“这是五星红旗,是我们的国旗。”

    国…

    这个字小栖无知道了,是一个非常宏大的象征。

    原来,这么重要吗?

    她小心翼翼地拿好,比拿着自己的奶瓶都重要,生怕自己哪里磕了碰了。

    说到这个,林丁奇倒是想起来了:“您几位来北城这么久,应该还没去看过升旗吧?”

    没看过的东西,初至好奇了:“嗯?”

    “每天早上,在北城的中心广场,都有升旗仪式的。”林丁奇说,“雷打不动。”

    “那里的每一面旗子都很重要,每天的升起的红旗都是新的,换下来后就会被编号妥善存放,日后,这些红旗就会被用在各种重要的场合,也会被…”他看了眼坐下的英烈们,“在有英烈牺牲时,那些旗子也会随着他们一起下葬。”

    能盖上那些国旗的人,都很了不起。

    初至回忆了一下北城的那些地标:“中心广场?”

    这个广场可太出名了,出名到每一个人国人都能熟悉地叫出名字。

    确实没有去过。

    小栖无小心拿着红旗,转头:“初至,爸爸,等我们回北城,我们也去看好吗?”

    初至果断地说:“当然了。”

    苏闻:“好。”

    【说起来,我活了三十多年,真的没有亲眼去见过一次升旗。】

    【被科普了,有生之年一定要去。】

    【这么一想,有生之年要做的事情还有好多。】

    【是啊,去藏区的火车,我也没能去坐。】

    此时火车上的所有鬼坐下后都在好奇地左看右看,他们大都还很年轻。

    林丁奇小声说:“这个年纪,现在大多数人,都在上大学。”

    小栖无在地府听鬼提起过上大学要长大了才能去,又能学到新的知识。

    现在自己没有去幼儿园了,那什么时候才能去大学呢?

    “栖无什么时候能去呀?”

    “栖无还早,寻常小孩,都是17,8岁去的。”

    十七八岁,能数到五十的小栖无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有点失望:“那栖无还有一二三,十四年啊。”

    “诶,好久哦。”

    火车已经开始懂了,所有人和鬼已经坐好,小栖无有些困了,她今天奔波了一整天呢。

    所以才坐下没多久就忍不住睡了过去。

    【啊啊啊崽崽睡姿好可爱啊。】

    【我要看到天亮!谁也别拦着我!】

    或许真的是因为是睡觉时间,即便是满车厢的英烈们都很激动,也端端正正地坐着,不打扰同行的活人,只是手的颤抖出卖了他们。

    他们,真的踏上这条路了。

    迈不过去的昆仑山脉,也要迈过去了。

    小栖无虽然累,但她也没有睡得很死,天还没亮全就醒了,车里很安静,只有外面轨道传进来的声音。

    她躺在帝君的怀里,帝君也在靠着休息。

    因为人数和鬼数的关系,新加的车厢都是座位,所以大家都是靠着休息的,却没有人喊一声累。

    苏闻在小阎王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他眼里毫无睡意,起身拿过小阎王的奶瓶去给她冲奶。

    等他冲完奶回来,小栖无已经仰着小脸乖乖地让帝君用湿纸巾给她擦脸了。

    【这几人的颜值真的太绝太能打了,这么几天都没睡好,也没化妆,居然状态还这么好。】

    【我还以为是我一个人的错觉,呜呜我也想要这样的皮肤。】

    【想起了上学时坐一天一夜火车的我,下了火车就是个拾荒的,真的精神很差。】

    【大家都起得这么早啊,早上好呀。】

    火车里,小栖无喝了口奶后也对着镜头打招呼:“大家早安。”

    她努力往回看,但自己有点矮,于是从座位上爬下去,但还是有点矮。

    她皱了皱眉,忽的身体就腾空而起,是被爸爸抱起来了,她高兴地回头:“谢谢爸爸。”

    苏闻弯了下唇。

    小栖无扭头,这才看到整个车厢里的鬼都没有睡觉的,他们精神奕奕,纷纷看着自己:“小大人早!”

    小栖无挥挥手:“叔叔们早!”

    德吉觉得惊奇:“阎王大人居然还喝奶。”

    坐在他身边的祁巩:“要礼貌。”

    “没事哦。”小栖无摇头不介意,“栖无是要喝奶的,要长高高!”

    “阎王大人多喝点多喝点!”德吉说,“我们藏区的奶也很好喝呢!大人一定要试试!”

    小栖无高兴地应声:“好的呀!”

    德吉又激动地转身:“祁连长,这次我可以带你们去喝我们藏区的酥油茶了!”

    祁巩笑:“好。”

    至于能不能喝得到,他其实都不放在心上,重要的不是那个。

    祁巩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因为入了冬,雪山清晰可见,近处是牛羊,远处是雪山。

    “这就是林叔叔说的牛牛吗?”小栖无也好奇地凑过去,“哇,长得跟以前的牛牛不一样诶。”

    以前那些地府挤奶的牛牛不是这个颜色的。

    “这是牦牛。”德吉对这个可熟悉了,“肉也很好吃的!浑身都是宝,也有牦牛奶。”

    其他那些跟他熟识的鬼一听都笑他:“到了你的地界了是吧?”

    “那当然了。”德吉也看着窗外,“我可是在这里长大的好儿郎。”

    “刚入伍那会儿,我每天做梦都是我在放牛。”

    提到这个,其他鬼就有得说了,气氛一下从安静变得活跃起来:“是啊,你还说梦话!整天在我们耳朵边念!鼓动我们一定要去你家看一看。”

    “那好地方当然想让你们看看啊。”德吉神采飞扬,“也是因为这个,当时知道要来修铁路,我就第一个举手了。”

    他年纪小,嘴巴又快,一下子没收住:“哪里想到后来遇到…”

    说到这里,原本活跃起来的气氛又一次低了下去。

    小栖无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看到叔叔们的过去。

    她从爸爸的怀里出来,跑回去拿回了生死簿,又蹬蹬蹬地跑回来,爬到了几位叔叔中间坐下。

    几个鬼也乐得让她坐下来,即便是阎王爷,但是看着小小的一只那么可爱,谁都喜欢。

    祁巩试图抬手护着小阎王,又抬头看向突然安静下来的这几个小子,笑着说:“来队里这几年,你长高了不少,刚来的时候,还是最矮的那个。”

    德吉撇嘴:“但我不是长回来了吗?”

    “你长得高,你身体好,你也是骗子。”

    祁巩锤了他一拳:“还过不去了是不是?”

    德吉深吸一口气,从昨晚就压下去的情绪这一次彻底爆发出来,他赤着眼睛回头,凶道:“哪里过得去!”

    “这是命,你有几条命啊!”

    “要不是,要不是你拿衣服给我了,你怎么会!”

    他一直在自责,觉得是自己的害了祁连长。

    祁巩笑意敛了些,无奈地说:“哪里是你的事,瞎想。”

    “你总是这样。”德吉不满地说,“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揽着,你也就比我大十几岁。”

    “那不是大?比你多吃十几年饭呢。”

    德吉负气地扭过头,又转过来,不管什么规矩了,直愣愣地瞪着祁巩,瞪着瞪着又双手捧着脸哭起来:“那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本事大!那你有本事你别死啊!”

    祁巩简直拿他没有办法,他总是拿连队里这些半大的小子没办法。

    都是些二十来岁的人,冲动,又满腔热情。

    当时一起来修路,尽管辛苦,他们也从不喊累,每天都有说不完的乐子话,尤其是德吉,年纪最小,也是最皮的,说话有口音,却依旧很顺溜,也是最能逗大家开心的。

    他总是前前后后地跑,做什么都很积极。

    用他的话来说,这条线是要修到他家的,他一定要比大家都积极。

    总是给连队里的人说他们家有多好看,多好玩,只可惜没有多少人能看得见。

    “我叫德吉。”他常说,“德吉在我们藏语里,就是幸福的意思,所以你们看,我一直很幸福,别人都没能来修路!”

    祁巩将面前哭得不成型的德吉按住:“不是幸福的德吉么?”

    “哭成这样,没有说服力了。”

    “你管我!”

    德吉甩开他,回想到出事的那天。

    那天天气很不好,但是工期不能耽误,隧道才挖了一半,还得继续。

    大家都是轮番来的,他自小在高原长大,所以很自觉地将最重的活儿都揽下了,跟着连长他们十来个人一起进的洞。

    挖洞的时候,一边挖还会一边出水,那些细碎的岩石一直往下掉,但这都是常态了,这个天气很冷,每个人都裹了好几件,却还是被冻得不行,都是在咬牙坚持。

    后来下起了雨,这可太糟糕了。

    德吉衣服都湿了,再看其他人,连长衣服也是湿的,但却没有说一句话。

    有人在外面喊:“你们差不多就出来休息一下,这雨有点大,在里面吃不消的。”

    祁连长推着铁斗车:“马上。”

    “你们先去休息。”他说,“我把这些先推完。”

    德吉当然不愿意:“一起推快一点。”

    其他人也不愿意独自去休息,在他们看来,只要休息少一点,就能早一天通车。

    德吉一边推一边说:“哈哈哈,到时候通车了,我们家所有的亲戚都要宰好几头牛来犒劳我这个英雄。”

    其他人也跟他打趣:“是是是大英雄,赶紧过来搭把手,到时候我们也能快一点吃到你家的牛。”

    意外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这时候的塌方常见,就在大家前后推着铁斗车出去时,洞口的碎石开始迅速往下掉。

    外面的人吓得赶紧喊:“祁连长!!”

    祁巩脸色微变:“都小心点,找安全的……”

    话没说完,轰隆一声,洞口顿时塌方,在隧道里推着车的所有人瞬间被淹没。

    德吉是被身旁的祁连长喊醒的,地下水上升,他冻得快没有知觉了。

    周围是铁斗车,好歹能给他留出一些空隙出来。

    他回应:“连长,我在。”

    祁连长明显松了口气:“往里叫其他人,确保每个人都在。”

    索性,大家都还能应声。

    但是,太冷了,有些人还有高原反应,根本撑不了多久。

    “那么多人在外面。”祁巩说,“会有人救我们出去的,你们,谁都不许睡,这是命令知道吗?”

    “是。”

    祁巩又说:“保存体力,不要太紧张,一定不要紧张。”

    一个一个的传话下去,大家都在为了活下去而努力。

    过了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的德吉手边有了动静,离他很近的祁连长,从岩石缝隙里将自己的衣服递了过来:“穿上。”

    他真的好冷啊,即便他是在这里长大的。

    祁连长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也很有精神:“你还想看到通车,就穿上。”

    德吉想,他想得要死了,做梦都是。

    所以他接过了祁连长的衣服,也是湿的,谁知道到底能不能保暖呢。

    他心底是不可抑制的恐慌,却依旧迫使自己不要让别人恐慌,于是想方设法转移注意力,他想找个人说说话,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有机会活着。

    “祁连长,你说还有多久才会通车啊?”

    “快了吧,快了。”

    快了?

    可是还没挖到昆仑山呢。

    但是快了,听起来就是一个充满了希望的词。

    德吉心想:那就好,自己还能看得到。

    “祁连长,你看过日照金山吗?就算我在藏区长大,但依旧觉得很美,神圣又有希望,有机会,我带你们去看啊,对了,我们家那个牛,其实养的也不是很多,到时候,你们少吃点啊,可难养的。”

    说完后,没听到回应,德吉冻得发抖的指尖动了动,想要摸过去,又不敢,他继续说:“祁连长,不是我话多,我这人性格就是这样。”

    “祁连长,你不要嫌我烦,我不说就是了。”

    “算了,我错了,肉你们随便吃好了,你说话就好。”

    “祁连长,你回我一句。”

    “一句吧,一句就好了,我求求你。”

    “求求你,我以后再也不说话了。”

    终于,他手指动了,努力去够到那边的连长,但只能触碰到没有任何反应的手。

    德吉觉得自己所有的精神支撑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就倒了。

    这么勇敢的人,也不在了吗?

    他怎么可能呢?!

    另外一头的战友们都在互相喊着大家,想确定大家是不是都在。

    好半天德吉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祁连长,睡着了,没事,你们保存自己的体力,不要再说话了。”

    像是生命走到尽头时的无力,像是要找到最后一点点的寄托,他不顾动静,穿上了祁连长递过来的那件衣服,将自己紧紧裹住。

    不能死。

    不能死。

    不能死!

    德吉,你要做英雄的啊!

    德吉,是幸福的意思,你会幸福的!

    他在意识快要消失的时候,伸手拉住了祁连长的手,紧紧地握住:“德吉。”

    “德吉以后,都不说话了。”"

    “不,再说一句。”

    “祁连长睡醒了,跟德吉一起去藏区吧。”

    “我们快到了。”

    …

    这时,抱着生死簿的小栖无也终于从两个叔叔的角度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抬起头,看着两位叔叔的手,抹了抹眼睛。

    祁巩察觉到,低头问:“怎么了?”

    “栖无看到叔叔们在那个黑漆漆的洞里,好冷。”

    所有鬼顿时一愣。

    小栖无又抬起头,闷着声音说:“祁连长睡醒了,我们跟德吉叔叔去藏区,我们快到了。”

    听到这话,德吉猛然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小阎王。

    小栖无拉住他们,轻声说:“我们快到了。”

    德吉再也忍不住,扭头埋在窗户上。

    而这时,过了一个隧道后,一道光洒了下来。

    有人发出惊叹:“哇。”

    小栖无抬眸,便看到远处的雪山,山顶被阳光照耀着,金灿灿的。

    德吉讷讷地说:“是日照金山。”

    是此时火车上很多铁道兵都没见过的,神圣的日照金山。

    在沉默的车厢中,德吉说:“我们真的,要到了。”

    中午,列车准时到站,所有人和鬼都下了火车。

    跟之前上车时的激动不同,现在所有鬼都是安静的。

    他们有秩序地无声地跟着几位大人一起走出了车站,却在出站时,齐齐愣住。

    就连小栖无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幕。

    在出站口的大广场上,几百或者更多数不清的人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排好了队,他们手里拿着白色的布,他们仿佛等了很久,眼里都是光。

    林丁奇发怔说:“那是哈达。”

    见到小栖无等人出去,那些人齐齐举起了哈达,高声喊:“欢迎各位英烈,来到藏区!”

    “扎西德勒!”

    祁巩视线逐渐模糊,到现在才发出了下火车后的第一句话:“天路,真的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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