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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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

    一道惨白刺眼的光刃劈上观景台, 折线在昏黄的客厅一闪而过。

    憋了几十个小时的雨终于下来了。

    黄豆大, 劈里啪啦乱敲。

    冬天又是大雨又是电闪雷鸣不算普遍现象,却也不离奇。

    玄关处弥漫着隔离在自然界之外的寂静。陈雾拿下脸上的手,被用力箍住肩膀骨骼,他疼得颤了颤:“我去把观景台的玻璃墙升起来。”

    晏为炽卸了力道, 瞪着陈雾:“现在还要管玻璃墙?”

    陈雾弱弱地说:“桌椅淋了雨可以擦, 可是望远镜没有收,会报废的……”

    晏为炽低呵:“让它报废!”

    陈雾垂着脑袋:“那我把花……”

    拢在他肩头的手掌在抖, 饱含了激烈喷涌的情感,他没往下说了。

    “你刚回国, 倒时差很累, 我也累, 我今晚还想弄一弄你, 明天约会, 带你去坐摩天轮,我们好好说。”晏为炽单手环抱陈雾的腰,紧绷的肩背靠上墙壁,他沉声, “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陈雾轻吸了口气, 慢慢抬起了头。

    四目相视,晏为炽那双微眯的眼深黑不见底:“什么叫把我忘了, 陈雾。”

    “就是小时候, ”

    陈雾刚开了一个头, 就被第二场雷电打断了。

    紧接着, 三花跟黄狗也加入了进来。

    晏为炽把陈雾拉进了离玄关最近的次卧, 房门“嘭”地关上。

    声响大的, 疑似发怒。

    “没摔门,”晏为炽烦躁地解释,“风带的,惯性。”

    “我知道。”陈雾把鲜花放在沿墙而建的U形桌面上,他背对晏为炽面朝壁画,缓声说,“小时候的你,我全都不记得了。我在小庙的那段记忆里,没有你。”

    四周的气流一点一点停滞,形成一块冷硬的冰,映着晏为炽怔愣的眉眼。

    有一些没被他注意过的零碎片段不受控地从某个角落钻了出来,钻进他的心脏,那一瞬间他的感知力暴涨到极致。

    “怪不得,”

    晏为炽的面上尽是恍然:“怪不得你会问我头发是在哪里烫的。”

    “当初我心想你是没话找话,你想和我亲近,但是你没诚意,用那种白痴智障的问题应付我。”

    说得自己都笑了声,“实际上你连我是天生的金发自然卷都不知道,也不清楚我怕阴间东西,你专心看你的鬼片,不知道我他妈在装镇定,饼干盒都要捏爆。”

    “怪不得你从来不跟我说什么‘你跟小时候不一样了’,‘你还跟小时候一样’,原来是你忘了,不说是怕自己露马脚。”

    晏为炽盯着陈雾的后脑勺,低低的嗓音里混着难言的笑意,“我让你像小时候那样叫我,你说我长大了,我说我不管,你必须叫我阿炽,你便答应了。”

    “其实是你忘了你曾经是怎么叫我的,有了我的答案才能填上那处空白交卷。”

    陈雾依旧用后背对着晏为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也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你跟我说我的母亲真年轻,我奇怪你怎么那么说,又不是第一次见。你就换了套词,你说,还是年轻。”

    “原来是你全忘了。”

    晏为炽摸西裤的口袋找烟,喉咙里燥得厉害,像有火在无声无息地灼烧着他,每一次的呼吸都能牵动到他的肺腑,“你问我在家里排第几,我想我小时候应该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

    “你说没有,我就信了。你说什么我都信。”

    细数这些,当时他要么是没意识到异常,要么就是自己随意地找了理由自我说服。

    或许不止这些。

    晏为炽的目光往下移动,固定在陈雾垂放下来的左手上。

    两根指尖的小云朵状烫伤扎进他的眼底,他抬脚走近,掌心覆上那两处烫伤:“怎么忘的?还能整段忘掉一点不留?”

    陈雾轻声:“就是那场大雪啊。”

    晏为炽的气息骤然窒住,陈雾掀开不为人知的一角,那里面是他无可奈何的脆弱。

    当年冰天雪地,他在仓库外面挨了不知多少个日夜,昏昏沉沉的被季长河救下来,他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在那之前,在不知情的时候掉了一些记忆。

    在陈雾的认知里,小庙只有师傅,师兄,和他,没有别的人。

    直到多年后,再遇师兄。

    .

    对于晏为炽刚才进家门的诉说,陈雾能够轻松的让那个话题翻篇,他有至少两种以上的解释,比如自己一直是在心里惦念,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但他没有拿出任何一种解释来抚|摸晏为炽的灵魂。

    他觉得这个机会可以用,就用了。

    或者早就在等一个摊牌的时机。也可能是没多想,不纠结,顺其自然。

    “那时候可能烧坏过脑子吧。”陈雾叹了一口气。

    晏为炽把陈雾扳过来,让他跟自己面对面站着,双手揉他的眼睛跟脸,发现哪都干干的,急重的心跳才稍稍恢复。

    “我在春桂遇到师兄,他跟我说他见了你,还说你在西德职高上学,一个人住在水库。师兄提了一点我们以前在小庙的事,”陈雾垂着眼睛,声音里充满了纯粹的酸涩,“我才知道你是谁,小庙里还有你。”

    “对不起。”他送上迟来的歉意。

    从爱人的角度,也从旧友的角度,幼年同伴的角度。

    这份愧歉早已在内心的阴影里野蛮生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见不到日光,终于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陈雾又说了一遍。

    “我不是要听这个。”晏为炽掐他的下巴。

    陈雾忽然说:“我爱你。”

    晏为炽愣了下,面色一热:“也不是要听,”

    “是吗,你不想听啊,”陈雾打断了他,轻轻地说,“噢,我知道了。”

    “不是,你知道什么,你别给我转移话题。”晏为炽的额角渗出冷汗,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重。

    陈雾拿开下巴上的手,摸了摸被掐的地方:“你捏疼我了。”

    晏为炽条件反射地站直身子,长腿并拢垂手而立,一副等领导教育的姿态。

    ……

    操。

    现在到底谁在跟谁算旧账,真服了。

    .

    气氛已然回到平常的温馨中。陈雾还在摸下巴。

    “我看看。”晏为炽检查陈雾的下巴,是有红红的指印,他自责地皱眉,“擦点药。”

    陈雾:“……”

    晏为炽二话不说就牵着陈雾出去拿药箱,趴在门外的猫狗立马叫唤个不停。

    晏为炽的面部抽了抽,一脚拨开一只,伴随着陈雾匆忙的安慰,“豆豆绵绵,你们别叫了,会吵到邻居的。”

    猫狗的叫唤声有所减弱,软乎乎地对他摇尾巴。

    陈雾频频扭头看它们,脸被两根粗粝的手指捏住,他这才收回视线:“阿炽,别找药了,不用的。”

    没有回应。

    晏为炽在客厅的柜子里找到药箱,他拿出一支喷雾剂,对着陈雾下巴上的掐痕喷几下。

    淡棕色的液体沾了上去,夹杂着一缕香气。

    陈雾见晏为炽没开口就去升观景台的玻璃墙,他快速回来时,晏为炽还拿着喷雾剂,还是先前的样子。

    “阿炽……”

    “既然你是跟净阳在春桂再见的时候才知道我这么个人,那我们见面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实话?你好好解释,我还能不信?”

    两人同时说话,后者直勾勾地凝视着前者。

    陈雾把晏为炽的领带松了松,解了下来:“如果我说了实话,你是不会让我借住的。”

    晏为炽:“……”

    确实。

    那时净阳告诉他,陈雾这些年一直记着他,挂念他。所以他才会产生一瞬的动容,看在旧情的份上,给了陈雾一把小屋的钥匙。

    陈雾撒了个谎,他们才有后续。

    晏为炽哭笑不得。

    这世上还有没有哪场重逢是从谎言开始的?

    有的吧。

    谎言拆穿摊牌,随之而来的是埋怨,争吵,误会,都在等对方退步,僵持,心累……

    那些不会出现在他跟陈雾之间,他不做傻逼。

    晏为炽把喷雾剂丢在药箱里:“那你都不记得我了,我对你不就是个陌生人,长得帅的陌生帅哥,GAY圈的天菜,很不好接近从头到脚写着别来沾边,揍起人都不带眨眼的校老大混混头,你想做保安做到年后,完全可以在西德附近挑个出租房,既能过得安逸,往返也方便。你为什么还要在净阳的帮助下找上我,说些没有的东西通过他传到我耳朵里博得我的信任,甚至靠做家务照顾我的吃喝,对我顺从来拉近关系?”

    陈雾眨眼:“我记不记得你,你都是我以前很要好的朋友啊。”

    这逻辑很硬,晏为炽无力反驳,当场蹦出一句:“就不能是你在遇到净阳前对我一见钟情,被我迷倒了,正愁不知道怎么接近我,净阳出现了,你没想到我还是你小时候的玩伴,所以你就抓住这个契机想办法住到我那儿的?”

    陈雾讷讷的摇头:“我才分手没多久,怎么会那么快就想要一段新的感情。”

    晏为炽:“……”

    妈得,忘了这茬了。

    以陈雾的性情,那个时期的确不可能对他动心。

    算了,不分析了,他怕自己抑郁。

    晏为炽将药箱关上塞回柜子里:“后来怎么不坦白?我当你男朋友都当了四年了,更别说还有做室友追你的那一年,你多的是机会。”

    “在春桂的时候,我想通过跟你的相处把你记起来,我们住在一个屋子里,吃一锅饭,我们有那么多的点点滴滴,我应该能找到记忆的开关,让它们回家,但是我并没有成功,”陈雾顿了顿,“到了首城,我继续尝试。”

    “直到今天,这一刻,”

    他挫败地蹙紧了眉心,眼尾迅速颤动着泛出一片湿意,“我还是没想起什么。”

    晏为炽一言不发,沉默得可怕,令人无法揣测他的想法。

    陈雾抓着他的衬衫,手指摸上一粒扣子:“我不是故意忘了你的,你也明白……我确实骗了你,我在这件事上骗了你,可我对你的爱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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