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发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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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阮的作品是他每天把纪阮抱在怀里,看着人一点一点绣出来的,有什么水平他再清楚不过,林清那点花里胡哨的功夫,放到纪阮面前连一根手指头都赶不上。

    他们倒真不是不好意思拿出手,也不是刻意卖关子给宾客们看。

    只是因为——宋岭脚程有点慢。

    一幅将近半米宽的画框他们当然不可能随时拿在手里,就等宴会开始后让宋岭拿过来,谁知道宋岭慢了几分钟,又正赶上有人上蹿下跳搞事情,才拖成了这个局面。

    以至于两分钟后宋岭提着画框赶来时,受到了全场的注目礼。

    老板办宴会,最忙的就是打工人,他得帮顾修义盯着手里这宝贝,又要调查林清怎么进来的,全程没腾出空看直播,自然也不知道华丽的宴会厅里正唱着好大一出戏。

    于是乎,被追光灯照耀的宋特助,瞬间有些受宠若惊,不太自在地理理领结,在一众目光中找准摄像机,抬手灿烂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大牙。

    纪阮:“……”

    顾修义:“…………”

    全体嘉宾:这人在干嘛?

    这也能当上第一特助?那我他妈也可以。

    李绥安扶额:“太傻逼了,我怎么会认识怎么傻的人,怪不得他天天在我这儿上课也找不到女朋友。”

    黎媛哭笑不得,捅了捅男朋友的手肘:“行了,有你这么说自己人的吗?”

    幸好宋岭还算有些专业素养,没被突然的关注太过于冲昏头脑,一感受到氛围不太对就立刻收起了笑,上前将画框递给纪阮,又俯身到顾修义耳边:

    “林清是跟顾俢礼进来的,只不过当时用的化名,所以没被注意到。”

    顾修义点了点头,掩唇交代了几句,而后挥手让他去忙。

    心心念念的画框终于到场,众人纷纷伸长脖子去看,宴会导播很有眼力见地将镜头对准纪阮的手。

    那幅近半米宽的画框笼罩在一层半透明的防尘布下,若隐若现,更勾得众人想窥见其中风光。

    纪阮神情始终平静,朝白粤扬了扬手:“白先生,你定的礼物到了,要现在验货吗?”

    台下的质疑越来越大,白粤早就迫不及待想让纪阮丢脸,让他也尝尝被人七嘴八舌取笑的滋味。

    “好啊,”他二话不说从纪阮手里抢过画框,掀开防尘布:“我也很想看看我定的作——”

    话音戛然而止。

    宾客们争先恐后望向屏幕,想看看那到底一幅更加精致华美的艺术品,亦或只是普通平平无奇的刺绣。

    但同时,大家都顿住了,现场一时寂静无声。

    屏幕里的作品和所有人想象中的都不一样,既不华美也不普通。

    非常简洁,映着龙底暗纹的玄色绸缎上,只用金线绣了一个大大的“夀”字,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装饰,没有花团锦簇也没有飞龙盘旋,却在灯光下闪着细腻华贵的光。

    针脚细密到几乎要被肉眼忽视,远远望去,像用鎏金的墨水书写上的大字,甚至像还未干透,流光溢彩盈盈欲滴。

    人们只见过书法力透纸背,被不知道原来最顶尖的刺绣也入木三分,好像那些金线不是被绣上去的,而是扎根在绸缎里,积蓄百年的力量生根发芽,最后长出世所罕见的参天松柏。

    熟悉刺绣的林清第一个变了脸色。

    宾客们不懂汉绣,却不约而同地从心底里溢出惊叹。

    “……卧槽?”

    “原来这才是汉绣……我们的文化遗产啊……”

    “当礼物太亏了,拿出去拍卖得天价吧……”

    “这字儿可太好了,是自己写的吧?这年头做刺绣也得懂书法了吗?”

    “岂止是懂啊,这功力没个十几年练不出来,有几个人拿笔能写到这种水平?更别提人家是用针刺的!”

    “……沃日……”

    “那谁还用绣了三个月来瞧不起人家一个月的呢,尴不尴尬啊……”

    顾俢礼缩在人群里听到这句话,脸又辣又疼,庆幸自己早点溜了,不然现在尴尬的就是他。

    为了看清楚,林清也来到白粤身边,此刻和白粤面面相觑。

    他脸色很难看,即便极力控制,也难以制止面部肌肉的轻微颤抖。

    两幅作品被放在一起,齐刷刷出现在大屏幕上,相比之下,林清的龙飞凤舞花团锦簇就显得过于俗不可耐。

    他拳头紧紧握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确实进步很多。”

    纪阮微笑:“谢谢。”

    白粤脸上风云变幻,最终屈服在周围快要将人淹没的称赞里,挤出抹笑:“小阮你真厉害,一个月不到竟然能交出这么精致的作品。”

    林清在后面垂着头晦暗不明地沉默半晌,而后挺着脊背上前:“就是说啊,针脚这么密的作品一般两个绣工绣三个月都不一定能完成,你竟然一个月就做好了,确实很厉害。”

    他似乎变换了套路,开始顺应大流夸了起来:“跟上次见你的时候比起来,简直像换了个人,进步大到我都认不出来了,不愧是被程老师指点过的学生。”

    他这段话好像在夸奖,却莫名让人听了不太舒服,纪阮虚虚托着腮,似笑非笑:“没那么夸张,原本也不是什么复杂的工艺,一个人当然可以完成。”

    黎媛听得捂嘴笑起来:“太搞笑了,有的觉得俩人三个月都做不完,有的却觉得一人一个月绰绰有余,降维式的天赋打击啊,哈哈哈哈——”

    她笑了一会儿,后知后觉感到不对:“等等,他是不是在内涵纪阮不是自己做的啊?”

    李绥安白她一眼:“你才反应过来?”

    宾客里也有人因为那句内涵开始乱猜,都觉得精致到那种程度的刺绣,一个月的工期似乎确实有点短,但大家毕竟不是行家,也不敢随意下定论,只好小声交头接耳。

    黎媛一听又来气了:“真是脑子有病吧,别人说什么你们都信?睁大眼睛看看,那是字!不是随便什么花花草草,看书都得认笔迹了,人家还是绣出来的,那种水平的书法是谁都写得出来的吗?”

    “就算有,两个人怎么可能绣出一样的字?”

    吃瓜看热闹的观众们不懂刺绣,但到底都是有身家有底气的人物,提到书法人人都能说上两句,不乏还有行家出来发表意见。

    “确实,有道理啊,要是几个人一起绣同一个字总归会有点别扭吧……”

    “而且这字确实挺有个人特色的。”

    “字体潇洒,笔力虬劲大气磅礴,整体却又流畅娴雅一气呵成,确实只能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真把咱们都当傻子了吧,这点我们能看不出来?”

    台下嘉宾们的议论是好是坏纪阮都不在意,也不关心别人会不会站队。

    他已经累了,林清战线拉得太长,又闹不出什么名堂,纪阮从最初看戏的乐趣演变为无聊透顶的疲倦。

    他叹了口气,往顾修义身上靠了靠。

    顾修义当即了然,搂住纪阮。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有脑子的人都心知肚明林清翻不出什么花,他闹一场,纪阮如果觉得看戏有趣,顾修义就陪他看。

    可一旦纪阮没了兴致后,在顾修义眼中,林清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休息吧。”他吻了吻纪阮的眉心,轻柔地将他耳后的体外机关掉,转而看向林清,目光骤然凛冽。

    “林先生,我想你有必要为施加在我爱人身上的污蔑做出道歉。”

    林清周围的人群当即四散开,将他一个人赤Ⅰ裸Ⅰ裸留在了众目睽睽下,毕竟顾修义看上去认真了,没人想被他那种渗人的目光波及。

    林清被看得浑身一激灵,强撑着道:“我污蔑什么了?明明我什么都没说是他们自己瞎猜的,怎么现在又怪我了?!”

    顾修义单着搂着纪阮,捏了捏眉心,大堂里明亮和暖的光线丝毫压制不了他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仿佛只要确认纪阮不会听见以后,他就再也无需展现出一丝一毫的温柔,五官轮廓在灯下晦暗不明,目光却笔直冰冷地刺在林清身上。

    “你要清楚,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也不在乎事情原委,我需要你给出认真、郑重的道歉。”

    如果说在此之前众人还能秉持着看热闹的心态叽叽喳喳的话,顾修义开口后的现场,就是如同被清绝一切生物迹象的广袤旷野,寂静到失真。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去触碰顾修义的逆鳞。

    林清踉跄地后退半步,他可以不要脸皮地和所有人争吵,却也人所有人一样都惧怕被顾修义逼视。

    好像在那样的目光下,真的会有被无数把利刃切割皮肤的痛感,恍惚中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血液在流逝殆尽,直到脸颊和嘴唇都在惊惧颤抖下变得惨白。

    林清已经无法在人群中捕捉到顾俢礼了,只能将求救的目光飞速投向白粤。

    可白粤早就在发现事情的不对的瞬间,抱臂退后几步,将自己高高挂起,全然不回应他快要烧起来的灼热视线。

    “诶,我在网上搜到这个人了!”

    宾客里忽然有人喊道。

    紧接着,大家不约而同地打开手机。

    “我去?他这么精彩?!”

    “原来过年那会儿就因为偷作品在网上出过道了啊?”

    “还他妈就是偷的纪阮的,当时在台上的表情跟现在一模一样,哈哈哈哈真他妈滑稽……”

    “这么牛的吗?这样都还敢出来闹事?欺负我不上网不认识他吗?”

    “他们那个圈子偷作品等于罪大恶极,原来早就被程大师开除了啊,竟然还好意思继续打着大师的幌子招摇撞骗。”

    “我活到现在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涨见识了。”

    众人嘲讽的议论声让林清林清脸色大变,双目血红,没想到最后依然会被揭穿,他慌乱转身想跑却跌倒在地。

    有位衣着华贵的女士差点被撞倒,嫌弃躲开:“现在怎么什么猫猫狗狗的都能来顾氏的晚宴了啊?顾家也不嫌丢人?”

    就是这么一句话,彻底激怒了默不作声良久的顾昌云。

    人们只听到台上骤然传来嘶哑的咳喘,顾昌云咳得满脸涨红说不出话,手掌用力拍打轮椅扶手,护工一脸平静,熟练替他拍背。

    周围保镖见状“啪”地站直,队长将目光投向顾修义。

    顾修义早已不耐,僵持不下这么久,他仅存的耐心也被消耗殆尽,掌心向内随意抬了抬手。

    保镖队长立马会意,上前单手拎起林清,处理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事到如今,即便清理完了林清,宴会也难以如常进行下去了,顾昌云还绷着面子坐在台上,宾客们就不好当即离场。

    一边在台下装作若无其事般热闹聊天,一边又忍不住上网浏览新闻,看网友们怎么吃瓜编排闹事人员的。

    顾昌云在台上快要把肺咳出来,顾修义不得不带着医生上去查看情况。

    纪阮被这一出蹩脚的大戏弄得有点头晕眼花,趁着现场又活络起来,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依然有些闷得慌,就多走了几步去甲板上吹风。

    竟然又看到了林清。

    保镖们似乎也觉得晦气,把他往甲板一扔就没人再管。

    纪阮一眼看到他当即转身不想有接触,却被林清快步拦住。

    纪阮终于忍不住狠狠皱起眉:“你到底想干嘛?”

    林清刚才应该是哭了,满脸泪痕:“你问我想干嘛,那为什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一定想抢我的东西?”

    他刚才也看了新闻,所有人都在骂他,说他有病,说他精神不正常。

    没关系,他不介意,反正他的名声早就毁了,但他受不了的是,别人一边骂他却一边在夸纪阮。

    他无法接受纪阮踩着他一步步在外人的视野里越蹬越高。

    踩着他辛苦做了三个月的作品给纪阮当嫁衣,把他贬得一文不值后,却说纪阮是天赋打击。

    纪阮简直快要被逗笑了:“我抢你什么了?”

    “明明我才是程老师的关门弟子,却被你抢去了。”

    “你现在得到的名利风光本来都是我的!”

    “你不过就是踩着我上位罢了,把属于我的东西全部抢去很骄傲吗?”

    纪阮很想说,就算没有我,凭你的水平也沾不到半点名利风光。

    但他觉得林清的精神状态确实有点不对,像条被逼急了的疯狗。

    他不确定人疯到极致会做出什么,不敢贸然刺激疯子,只能退后几步赶紧远离。

    林清却说什么都不肯放他走,死命拉着他的衣角和手腕。

    混乱中,纪阮被绊倒在地,头撞到栏杆上,碰掉了体外机。

    他眼前当即黑了两秒。

    激增的肾上腺素让他不至于意识混乱。

    他怕林清追上来还要做什么,用理智逼自己快点清醒,伸长手臂去够掉在不远处的体外机。

    一秒、两秒,林清却没再追上来撕打他。

    纪阮用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把体外机捡起来,戴在耳后的瞬间,听到“嘭”的一声。

    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他猝然回头,却再也找不到林清的身影。

    同时楼下传来一声尖叫:

    “有人落水了!”

    纪阮一惊,下意识撑住栏杆往下看,却和下一层某位满脸焦急的船员蓦地视线交汇。

    他心跳骤然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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