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决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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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对视一眼,登时觉得大难临头,连忙七手八脚地把扶容扶起来,一改方才咄咄相逼的姿态,对他嘘寒问暖起来。

    “扶容,扶容,没事吧?”

    “有没有伤着哪里?”

    扶容被人扶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晕乎乎的,站不稳。

    一通混战,他身上的粗布衣裳被撕破了,头发也乱了,脸上手上挂了彩,还沾着眼泪,看起来活像是打架负伤的委屈小猫。

    同样狼狈的琥珀跪在旁边,看了他一眼,气得直咬牙。

    扶容一边哭一边打,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明明是扶容打他!

    喜公公带来的两位公子对视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扶容,快收拾行李吧,跟我们去皇子所。”

    一听这话,扶容抬起头,眼睛一亮:“好!遵命!”

    *

    天色渐暗,一只灰色的信鸽在空中盘旋几圈,飞过宫墙。

    冷宫里,门窗大开,秦骛穿着一身单衣,坐在床榻上。

    殿中简陋,除了必要的桌案床榻,再没有其他东西,整个宫殿犹如雪洞一般,干干净净。

    秦骛清点着床榻上的东西。

    几个鼓鼓囊囊的粮食口袋、几件毛茸茸的中衣、一些补品,还有三本诗文书册。

    这些都是扶容喜欢的。

    可是,扶容却迟迟没来冷宫。

    秦骛紧绷着脸,面色不虞。

    他清楚地记得扶容被送来冷宫的日子,冬月十一。

    他重生回来的那天,就是冬月十一,可是那天,扶容没有过来。

    秦骛想着他可能要考试,便耐着性子多等了几天。

    如今已经过去三日,扶容还是没来。

    秦骛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他上午传信给属下,让他们去查一查伴读的事情,现在还在等消息。

    总不会是这次考试没过?

    扶容一向笨笨的,也有可能。

    秦骛瞧了一眼榻上的东西,移开目光,拣起一卷书册,随手翻看。

    就像从前扶容生病,躺在榻上睡觉,他坐在旁边批奏章一样,还像扶容死后,躺在水晶棺里,他同样坐在旁边批奏章。

    秦骛一手握着书卷,一手按在膝盖上,指尖不自觉点着膝盖。

    不着急。

    扶容是他的人,迟早会过来的,他不着急。

    天色昏昏,再也看不清书上的字,秦骛也没有放下书册。

    这时,窗外传来信鸽扑腾翅膀的声音,秦骛猛地放下书册,站起身,走到窗前,低低地吹了一声口哨。

    灰色的信鸽冲破夜幕,朝他飞来。

    秦骛从信鸽腿上取下竹简,拿出字条,才发现天色暗得看不清字了。

    秦骛点起蜡烛,照亮字条。

    ——不曾听闻掖庭为主子挑选伴读。

    ——今日辰时,六皇子挑选笔墨伴读,考校掖庭宫人。

    ——酉时,太子敲定伴读人选,遣六皇子伴读前往掖庭迎接,伴读名为……

    烛火跳跃,那两个字却格外清晰。。

    秦骛面色陡然一变,信鸽被他身上的气势吓到,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秦骛将字条攥成一团,甩在地上,大步走出房门。

    天上下了雪,秦骛周身气势,比冰雪更加寒冷。

    秦骛咬着牙,下颌线紧绷,两个拳头紧紧地攥起来,骨节摩擦,咯咯作响。

    他要去把扶容给抓过来,问清楚。

    扶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在这里等了扶容三天,结果扶容去参加了六皇子的考试?还选上了六皇子的伴读?

    他怎么敢?!

    秦骛大步走到冷宫门前,刚要拉开门,就听见门外传来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哎呀。”

    秦骛强忍着怒气,把门打开一条小缝。

    门外宫道上,两个年轻男人,一人撑伞,一人提灯,走在扶容两边。

    扶容抱着小包袱,乖乖地缩在伞下,低着头,看着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

    因为不小心踩到了埋在雪地里的小石子,差点摔跤,才喊了一声。

    秦骛站在门里,不知看到了什么,竟然有些失神,也忘了冲出去把扶容抓进来。

    他看见……

    扶容怀里抱着的小包袱,和他前世从养居殿去冷宫时、带的小包袱,花纹布料,全都一模一样。

    扶容的动作、走路的姿态,隐约之间,也和那天一模一样。

    那是日夜缠绕秦骛的一个噩梦,扶容抛下他,去了冷宫,在冷宫里死了。

    噩梦的每一个细节,对秦骛来说都无比清晰。

    秦骛扯了扯衣领,好让自己喘口气,冷静下来。

    事情和前世不一样了,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六皇子,是六皇子抢走了他的扶容。

    扶容只是一个小奴婢,没有权势,也没有胆量,应当是被强迫的。

    是他大意了,不该放扶容一个人在外面,应该先把扶容抢回冷宫里。

    秦骛双手按着门扇,把门关上,一声轻响。

    一门之隔,扶容抱着小包袱,走在宫道上,听见落雪簌簌里,传来门扇合上的一声轻响。

    他低着头,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包袱,手指深深地掐进包袱里。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刚从冷宫门前走过?

    冷宫门前一片浓黑,像是旋涡一般,扶容只是在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到了前世。

    这是他前世最熟悉的一段路,他从这里进了冷宫,做了秦骛的伴读,又从这里走出去,为两个人去要粮食、要被褥,为秦骛送信,帮秦骛打开宫门。

    最后,他也回到了这里,了结了自己的一生。

    这一次他没有进冷宫,而是拼尽全力一搏,做了六皇子的伴读,不知道这回,会不会有所不同?

    会不会还有人给秦骛弄吃的?还会不会有人替他送信?会不会有人冒着箭雨,为他打开宫门?

    扶容让怀里的小包袱贴近心口的位置,让自己好受一些。

    他想起秦骛曾经说过的话。

    ——你真以为你很厉害?没有你我就饿死了?就冻死了?就开不了宫门了?

    ——你以为你有什么功劳?有什么苦劳?

    是了,是他多虑了,冷宫里的秦骛根本就不需要伴读,也不需要他来担心什么,没了他,秦骛还能省点粮食。

    冷宫门后,秦骛双手按着门扇,他弓着脊背,雪花簌簌地落在他身上。

    他像一匹蹲伏在草丛里,蓄势待发的野狼,雪花落了满身,也不曾动一下。

    因为他随时准备一跃而起,叼走属于自己的猎物。

    秦骛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扶容是被迫离开他的,不是主动抛下他的。

    冷静,不要慌,得想法子把扶容从六皇子那里抢回来。

    一门之隔。

    扶容抹了抹眼睛,抬起头,他同样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

    扶容,往前走,别回头。

    过了一会儿,秦骛拉开门,想要再看看扶容。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发着幽幽的光。

    扶容抱着自己的小包袱,昂首挺胸向前走,走过了宫道拐角,将冷宫和秦骛全部留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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