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驯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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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虽是正午,可是天色阴沉,房中更是昏暗。

    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朦朦胧胧的。

    扶容坐在小榻上,手里握着马鞭,呆呆地看着秦骛。

    秦骛在做什么?

    秦骛单膝跪在他面前,用马鞭在脖子上绕了两圈,然后把马鞭硬塞进他手里,让他牵着。

    那鞭子是牛皮制的,并不十分干净,上面沾着雪水、马匹草料,还有秦骛策马赶来,磨破了手掌留下的血迹。

    粗野的气味在空气中暗暗浮动。

    昏沉的天光透过窗纸,照在秦骛面上。

    他的眼睛已经不是赤红的了,而是一片暗色,他将熊熊燃烧的欲.火都藏起来了。

    秦骛只在扶容面前服软。

    扶容还没反应过来,他自己就先把链子套上了。

    生怕扶容生气不要他。

    秦骛早就知道,他若是发动宫变,扶容肯定会生气,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若是不动手,老皇帝就要对扶容动手了。

    他本来想缓一缓,再慢慢地告诉扶容。

    结果扶容听见属下喊他“摄政王”,他就这样暴露了。

    完全没有准备。

    电光石火之间,秦骛就先把链子给自己套上了。

    反正扶容不能不要他!他已经把自己套好了!

    扶容想丢开手里的鞭子,却被秦骛按住了手。

    秦骛握着他的手,让他把鞭子拿好,低声诱导:“扶容,没事,你下命令,我听。你想让我干什么?”

    扶容还是有些害怕,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差点儿被烫到了,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可是这回,扶容却忘了松开手里的马鞭。

    他拽着鞭子,鞭子忽然收紧,勒着秦骛的脖颈,秦骛猛地向前一扑。

    像盯上了猎物,一跃而起的野狼,随时都要扑倒猎物,咬破猎物的喉咙。

    秦骛身形高大,猛地扑上来,身形投下来的阴影,几乎把扶容全部笼罩起来。

    扶容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往回收,手上的鞭子再一次被他扯动。

    秦骛微微仰起头,喉结上下滚了滚,再一次探身向前,这回不止是阴影,扶容是整个儿都被他罩住了。

    扶容还没反应过来,伸手要推他,声音都有些颤抖:“秦骛,停下!”

    “是。”

    扶容话音刚落,秦骛就停住了。

    他乖乖地退回去,重新在榻前单膝跪好,只是往前进了一步,膝盖已经抵在脚榻上了。

    秦骛看着扶容,语气里竟有几分惊喜:“扶容,就是这样。”

    扶容仍旧怯怯地看着他,不敢动作。

    秦骛握着马鞭,轻轻地往回拽了两下,让扶容回过神。

    扶容学着他的模样,也把鞭子往自己这里扯了扯。

    秦骛颔首:“就这样。”

    扶容

    顿了顿,轻声唤道:“秦骛。”

    秦骛竭力放缓语调,却藏不住语气里的雀跃:“我在。”

    扶容不知道,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秦骛清了清嗓子,掩饰住自己过分的情绪:“扶容,有什么命令?”

    扶容想了想,又道:“你不许杀人,不许杀太子殿下,也不许派你的属下去杀,不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许。”

    秦骛无比爽快地点了点头:“好。”

    扶容连忙补充:“还有六皇子,其他皇子,还有林公子。”

    秦骛点头:“好。”

    反正秦骛从来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构不成威胁,留他们一命,也没什么。

    扶容思索着,把自己认识的人都说了一遍,确保他们的安全。

    他每说一句话,秦骛就点头应一声“好”。

    过了一会儿,扶容小声道:“完了。”

    秦骛看着他,提醒他:“那你自己呢?”

    “噢。”还有他自己,扶容忘记了,连忙道,“我……我还要继续做官,你不许限制我,我要和现在一样。”

    秦骛颔首:“这是自然。”

    扶容纠正他:“秦骛,你得说‘好’。”

    秦骛笑了笑,顺着他的意思:“好。”

    扶容慢吞吞地想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什么事情,便要松开手。

    秦骛问道:“说完了?”

    扶容被他这样一问,连忙拽住鞭子,重新想了一遍:“嗯……说完了。”

    秦骛在他面前低下头:“那你帮我取下来。”

    “好。”扶容伸出手,把挂在他脖子上的马鞭拿下来,再确认一遍:“秦骛,你要说到做到。”

    “一定。”秦骛正色道,“你把鞭子收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想什么时候给我套上,就什么时候给我套上。”

    扶容把马鞭一圈一圈绕在手上,收拢起来。

    他慢慢冷静下来,朝秦骛伸出手:“秦骛,击掌为誓。”

    秦骛无奈地笑了笑:“好。”

    扶容还是很难相信他,想要更多的保证。

    主要是因为……秦骛之前太恶劣了,他说话算话不假,但是他也经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秦骛抬起双手,扶容也举起手。

    秦骛的手炽热干燥,扶容的手有些凉,两个人的手轻轻合拢,一声轻响。

    扶容认真地看着秦骛:“秦骛,你要是敢食言,你就……”

    扶容把自己知道的、天底下最恶毒的诅咒都想了一遍,最后轻声道:“你就下地府。”

    秦骛笑了一声,正色道:“扶容,我不怕下地府。”

    扶容顿了顿,咬着牙威胁他:“那你就上刀山下火海。”

    秦骛完全没有被威胁到,反倒反手握住他的手,还捏了捏他的手指:“我也不怕这个。”

    “那……”

    “扶容,我教你。”秦骛扣着他的手,把

    他拉近,“我要是食言,就叫你永远不理我,叫你永远恨死我。”

    秦骛张了张口,似是呓语:“叫我永失所爱。”

    他回过神,笑着对扶容道:“这才是诅咒。”

    扶容同他贴着额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几乎要陷在他的目光里。

    扶容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推开他,抽身而出。

    “我学会了。”

    “那就休息。”

    秦骛站起身,把床榻上的毯子抖落开,把扶容裹起来。

    扶容躺下睡觉,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他也实在是累了。

    在雪地里冻了一整晚,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忽然得知秦骛宫变了。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却都无力改变。

    扶容一闭上眼睛,就想睡觉了。

    秦骛帮他把被窝压好,趁着他还清醒,低声问:“扶容,还生气吗?”

    扶容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闷声道:“只要你不食言,我就不生气。”

    秦骛正色道:“那我绝不食言。”

    扶容再往被窝里钻了钻:“嗯,多谢……摄政王殿下。”

    秦骛面色一沉:“你不许这样喊我。”

    扶容睁开眼睛:“为什么?”

    秦骛道:“你喊我‘殿下’,不要喊其他的。”

    秦骛只喜欢这个称呼,在冷宫里的时候,扶容就这样喊他。

    后来扶容喊他“陛下”、“五殿下”,或是现在的“摄政王殿下”,他都不喜欢。

    扶容大约是明白了什么,却没有再喊他,只问:“真的有这么喜欢我吗?”

    秦骛低声道:“真的。”

    扶容本来想说,喜欢是天底下最靠不住的东西。

    可是他转念一想,他好像也这样热烈地喜欢过秦骛。

    喜欢又是天底下最可靠的东西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闭上眼睛,安静睡觉。

    秦骛坐在榻边,瞧了他一会儿,站起身,出去吩咐属下:“都城里发过来的文书抬进来。”

    “是。”

    *

    扶容睡了好久。

    秦骛就守在榻边,一面看文书,一面留意他的情况。

    扶容在雪地里挨了一夜的冻,入了夜,果然发起热来。

    所幸秦骛发现得早,他刚开始发热,秦骛就发现了,给他敷上冷帕子,又让大夫进来看看。

    一旦开始发热,原本睡得安稳的扶容也没有那么安稳了。

    扶容缩在被窝里,烧得糊涂,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

    他梦见秦骛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和前世一样,在城楼上,秦骛把他圈在怀里,带着他一起射箭,和他一起射杀二皇子。

    然后是三皇子、林公子、六皇子,最后是太子殿下。

    扶容惊叫,用力地捶打他的胸口,哭着喊着:“

    秦骛,你说话不算话,你要下地狱!”

    秦骛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强迫他抬起弓箭,对准城楼底下的人。

    秦骛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一向说话不算话,扶容,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下地狱有什么可怕的?”

    嗖的一声,铁箭破空。

    铁箭扎进太子殿下的心口,满目血色,扶容终于忍不住了,惊叫一声,眼前一黑,倒在秦骛怀里。

    下一刻,他从梦里惊醒。

    扶容抱着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砸在被褥上。

    秦骛就坐在他身侧,抱着他,拍拍他的后背,低声问:“扶容,怎么了?”

    扶容一听见他的声音,就被吓了一大跳。

    他猛地回过头,脑袋狠狠地磕在秦骛的下巴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疼得捂住了脑袋。

    嘭地一声响,秦骛倒是不觉疼痛,扶容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推开他。

    扶容控诉道:“秦骛,你说话不算话!”

    秦骛不解:“我没有。”

    “你就有,你杀人了,你把太子殿下他们全都杀了!”

    秦骛很快就反应过来:“扶容,你做梦了,你刚才还在梦里骂我,还打我。”

    扶容回过神,看着他,定定道:“不许杀人。”

    “我知道,不杀人。”秦骛低声道,“是你梦里的秦骛做的,不是我。”

    扶容还有些惊魂未定,胸口起起伏伏地喘着气。

    秦骛抬起头,把下巴上的抓痕展现给他看。

    刚才扶容睡得好好的,忽然开始骂秦骛混账。

    秦骛抱着他,给他额头上换了帕子,结果扶容一扬手,狠狠地给他来了一下。

    扶容伸出手,用指尖碰了一下他脸上的抓痕。

    秦骛委屈:“不是我。”

    扶容回过神,用力地按了一下他的伤口:“就怪你。”

    秦骛倒吸一口凉气:“嘶,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扶容随手抹了抹眼睛,竟然觉得有些畅快。

    他不再理秦骛,翻了个身,重新裹好被子,继续睡觉。

    秦骛凑近扶容,低声道:“扶容,跟我提要求,不要闷着。”

    扶容道:“我已经全部提完了。”

    秦骛却道:“你没提完,可以随便提的,只要你说,我就办到。”

    扶容抹了抹眼睛,扯着被子,盖过头顶,闷闷道:“没有了。”

    “还有。”秦骛幽幽道,“你不想让我做皇帝,是不是?”

    扶容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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