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晋.江.首.发.正.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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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会骗我的。”孟氏不知想到了谁,眼里现出些小女儿的柔情蜜意,与方才对薛二爷的讥嘲截然不同。

    她敛下心绪,催促道:“许多贵妇服用这药,都产下了小郎君。怎么就当不得真呢?快去。”

    婢女只好应下。

    孟氏轻柔地摸着小腹。

    她急着生一个男孩,一个能承袭侯位的男孩。

    *

    没过几日,阖府上下就都传遍了,二爷非常看重这个刚刚孕育了两个月的孩儿。

    然而自从确诊有孕之后,孟氏便整日担惊受怕,茶饭不思,闹了两次胎像不稳。太医对此束手无策,请了神婆来,那神婆又道是孟氏冲撞了二公子身上的邪祟。

    二爷安抚不住,只得去好言央告老夫人。

    老夫人勃然大怒,当场举起拐杖要抽打二爷,最后连桃木拐杖都气得摔折成了两截。

    她这两年身子愈发不顶事,动怒动得狠了,坐在榻上站不起来,头晕的厉害。

    李嬷嬷忙唤来周瑭,周瑭亲自服侍老夫人吃药:“外祖母不气,谁又惹您了?让孙儿替您出出气。”

    “替我出气?”老夫人哼道,“用你这幅哑嗓子骂他几句猪头么?”

    周瑭一本正经:“不够的话,孙儿就再骂他几句大坏蛋。”

    老夫人道:“是你那拎不清的蠢二舅。”

    周瑭立刻小声:“猪头大坏蛋。”

    老夫人哼笑出声,心情好多了。

    她道:“那个拎不清的蠢货满嘴胡言乱语,嫌你阿兄常驻禁军,恐身上的煞气犯了孟氏孕子,竟想让二郎离开侯府住一阵子。简直是胡闹!”

    周瑭闻言,险些捏碎了瓷勺柄。

    “照他这么说,岂不是所有军中将士都身染煞气,不得娶妻生子了?当下我朝正临外患,是将士们在边疆浴血奋战,才换得我们片刻安宁。二舅真当是……”

    他现在是真气急了,也只憋出一句:“真当是坏蛋大猪头。”

    老夫人见他像只小兔儿似的气到跺脚,反过来安慰他:“放宽心,只要我在一日,他就别想欺负你俩。那狗屁不通的请求,我绝不同意!”

    “我同意。”薛成璧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周瑭附和着点点头。

    ……等等,同意谁?

    “我同意‘父亲’的决断。”薛成璧道,“‘母亲’孕子的这段时间里,我不妨离府安心备考。”

    他微微一笑:“免得她出了什么岔子,凭白误会了我。”

    其实薛成璧并不怕什么内宅的阴私伎俩。

    他只是不愿这些因自己而起的争端,打扰了周瑭无忧无虑的平静生活。

    而且离开侯府,更方便他行事。

    ——那些不能被周瑭知晓,有违善良仁义的事。

    离断骨重接不过三日,薛成璧右手绑了固定断骨的竹夹板,他还在发热症,面容深邃而苍白。

    为避免遭人构陷、自请离府时,在周瑭眼里更显得公主荏弱可怜。

    周瑭心疼坏了。

    他“咚”地放下了药碗,两道眉毛竖起。

    “他们要逼哥哥离开侯府?这怎么可以?”

    他拔高了公鸭嗓子,还破了个音。

    一旁的郑嬷嬷咳嗽了一声,意有所指。

    周瑭全然没有注意,站起身,跺跺脚就要冲出去:“哥哥别怕,我这就去找二舅理论。”

    郑嬷嬷又重重咳了一声。

    因为她这声提示,周瑭脑海里灵光一现,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又慢腾腾坐了回去。

    “离开侯府?……也不是不可以。”

    刚刚还浑身炸毛的小兔子,又软绵绵地趴了回去。

    薛成璧意外,墨眉微挑。

    周瑭表演了一个大变脸,笑盈盈道:“外祖母,我觉得哥哥说的对。”

    “不过——我要陪哥哥一起出府隐居,寒窗苦读。”

    只要他跟着薛成璧出府隐居,就没有人知道他处于变声期,也没有人会怀疑他是个小郎君了。

    薛成璧微怔。

    他本无意与周瑭同往,然而一想象他和周瑭隐居于山林——只有他们二人,再无蜂蝶叨扰,薛成璧竟一时没能出声反驳。

    老夫人一愣,随即态度强硬道:“万万不可!你一个小娘子,在府外受了欺负可怎么办?”

    “正是如此,”周瑭也在担忧这一点,“若哥哥一个人离府,在外面受了欺负可怎么办?”

    老夫人铁不成钢道:“女子最好的年华只有这几年,若错过了姻缘,年过二十还嫁不出去,任你是个公主都没人瞧得起你!”

    她嗓音发颤,周瑭方要开口辩驳,忽然察觉,老夫人眼里的愤怒与悲伤不只是对他。

    “错过姻缘”、“年过二十不嫁”、“满城风言风语”……那是他的母亲,薛沄啊。

    她是老夫人唯一的骨肉,本来能风风光光嫁与当今圣上、承欢老侯爷老夫人膝下,却为京中贵人所不齿,远走边疆,一走就是二三十年,生死不知。

    这是老夫人身为人母的切肤之痛。

    她已失去了一个骨肉,便再也不想失去另一个。

    周瑭心里酸涩得厉害,一点都不愿再惹她生气了。

    他伸手,慢慢覆在外祖母如枯树皮般苍老的手背上。

    肢体接触往往最能传达情感,一时间祖孙二人都心间微震,争锋相对的气息消弭于无形,只余脉脉温情。

    “……我和阿娘不一样,”周瑭软和道,“我是不能嫁人的。”

    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告诉老夫人那个真相了。

    “外祖母,我有话想要私下与您说。”

    老夫人徐徐点头。

    周瑭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薛成璧,不知该不该同时告诉公主。

    老夫人误会了他的意思,直接屏退了除其他所有人。

    周瑭想着不急这一时,便没说什么。

    待正屋里只剩他们祖孙二人,老夫人引着他走过重重屏风,进了隔音极好的里屋。

    周瑭紧张得同手同脚,待将老夫人搀扶至卧榻之上后,他四处张望寻出一只蒲团,摆在老夫人面前。

    然后“咚”地一声,跪在了蒲团上,行一晚辈大礼。

    “其实我现在嗓音哑涩,并非因为风寒。”

    他抬起眼,内心忐忑,眼神却是坚毅的。

    “——因为从始至终,我都是一个小郎君。”

    正屋里,长久的寂静。

    薛成璧侧耳,却什么都没听到。

    半晌后,老夫人颤抖的惊呼从里间传来。

    “...乱套了,全乱套了!”

    “给我叫郑氏来!”

    郑嬷嬷早知会如此,攥着衣袖,神色紧张地迈进里屋去。

    薛成璧想跟上去,却被仆妇拦住。

    “二公子,侯夫人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李嬷嬷温言道,“还请公子谅解。”

    薛成璧止了步,墨眉紧锁。

    他从未见过老夫人失态至此。

    ……周瑭所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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