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水囊,铁匠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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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探查,杨长生的每一步都很谨慎,作为曾在雍州二十万边军中声名赫赫的拨云营营官,尽管精心乔装改扮成流民模样,也难说会不会有人能从脸上那道显眼的疤痕认出他来,一旦被人识破了身份,他本事再大,也没办法活着走出井水城。

    在即将走出这条巷子时,杨长生倚着墙停下脚步,气喘吁吁,拧开水囊塞子又喝了几口,听见一墙之隔的院子里有女子低低哭泣声,多半又是被哪一位校尉霸占的良家女子,他悄然叹了口气,在井水城啊,边军为祸不次于以往被挡在二十三长城墙之外的漠北妖族。

    似乎是不忍心听哀怨哭声,杨长生匆匆离开巷子,苦笑着低声呢喃,“可笑···杨某修了一身本事都是白费,连一个娇弱女子都救不了,却还想着救一救天下苍生,实在可笑。”

    想了想又很快释怀,妄图螳臂当车的陈无双也很可笑。

    可正是因为天底下有这些可笑的人,才做出可敬的事。

    走出巷子,就已经能够听见他印象中那家铁匠铺子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心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他以前从来没在意过那些无聊的声响,但现在听在耳中,总觉得很冷很硬,像极了站在北境城墙时,混杂着妖族嘶吼的北风如刀。

    杨长生没有立即就往铁匠铺子走去,而是先往相反的方向走出去十余丈,等一队铁甲森然的兵卒越过他,才转过身去接近打铁的声响,距离那家铺子十来丈,有一处被左右两间店铺夹在中间的凹口,他就抱着水囊坐在凹口里,抬头看了眼天色。

    昼短夜长,再有一个多时辰,天色就会黯淡下来。

    杨长生远远看向铁匠铺子,他很有耐心,要等天黑了以后再想办法悄然潜进去,本来很容易的事情在此时倒显得很费劲,因为他不敢动用哪怕一丁点真气,泄露出去的修士气息会引来一探究竟的悍卒,自找麻烦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今天没有机会就等明天,欲速则不达。

    可他刚坐下没多久,就不经意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上路过。

    那是一个身段无比婀娜的女子,穿着一身干净干净的水色长裙,用相同颜色的一条纱巾蒙了半张脸,但杨长生仍然能从她眼神中看出情绪,那女子是在笑,她身周围着几个甲士,看样子是要往谢志乾所在的官衙去,走在一旁领路的校尉不停拿目光扫视她玲珑曼妙的曲线。

    等人走远了,杨长生才把埋在臂弯的头抬起来,皱起眉,自言自语道:“黑铁山崖,柳卿怜?”

    谢逸尘杀官造反之前,杨长生就在雍州边军帅帐里见过柳卿怜一两次,对这位面若桃花其实心如蛇蝎的女子印象极为深刻,圣人云食色性也,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见着这等尤物不动心,只是想要把赤练仙子这样的尤物抱到床榻上去,光有袖中弄蛇的勇气远远不够。

    还得有百毒不侵的本事。

    杨长生的眉头很久没有舒展开,他在想,柳卿怜这时候来找谢志乾,是不是就代表黑铁山崖打算转而扶植谢家这位自以为能继承先父遗志的长公子了,如果真是他所猜测的这样,年轻镇国公爷的处境可就岌岌可危了。

    漠北妖族受黑铁山崖在幕后指使已然是不争的事实,而今陈无双在北境,若是谢志乾再被柳卿怜蛊惑,率井水城的兵力从背后合围,断了陈无双退回中州京都的路,前后夹击,新任镇国公爷会比陨落北境的陈家老公爷下场更惨烈。

    柳卿怜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促成这件可怕的事。

    因为陈无双对谢志乾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谢志乾倘若足够聪明的话,甚至可以用为父报仇的借口收拢清凉山谢志坤的兵力,其实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杨长生觉得北境边军既然很难一口吃下凉州,不如先退回雍州从长计议。

    其一,雍州本就是谢家苦心经营二十余年的老巢,其二,柳同昌的心思昭然若揭,谢家即便短时间内还能在凉州抢占一座城池,也很难从郭奉平、柳同昌、谢家三足鼎立的局面里占到太大的便宜了,何况,谢家两子夺嫡还没分出个成王败寇来。

    杨长生伸手摸着带伤的右腿,越想下去,心里就越担忧,赐了他靖远将军头衔的大周元玺皇帝是根本指望不上了,天家李姓自顾不暇,忙着自毁长城,哪里顾得上他?

    说起来,杨长生其实跟柳同昌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两人都在明面上那二十万编制的边军中有威望,而在谢逸尘藏匿于城墙之外的那二十七万大军中,或许有些名声,也就仅此而已了,真要收拢边军的话还是要把盼头放在武威城,只不过,昔日身为雍州都督副将的柳同昌比他更有优势。

    除非,杨长生能暗杀掉柳大胖子。

    刚有这个想法,杨长生就叹息着摇了摇头,那该死的胖子心思细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想要在武威城十几万大军护卫下杀他,不比陈无双当日在井水城南斩杀谢逸尘容易,而且至少陈无双身边有许多可以生死相托的帮手,孤立无援的杨长生只有怀里一只水囊。

    胡思乱想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日头隐没在城外,天色渐渐黑下来,等一队士兵从面前走过去,杨长生迅速起身,沿着墙角走到铁匠铺子门前,左右看了一眼,伤腿好像瞬间痊愈,闪身就在一个汗流浃背的中年铁匠讶然眼神中跃进铺子,急促道:“莫慌,我是司天监的人。”

    杨长生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

    他很清楚,只有这样说才能立刻取得对方的信任。

    果然,铁匠把手里的铁锤扔给身后另一个已然抓起兵刃的汉子,拽着他就往后院走,轻声道:“别说话,我见过你,你是拨云营那位杨长生将军,跟我来。”

    杨长生终于吐出胸中压了好几天的一口浊气,跟他穿过一道窄门走进院子,“有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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