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066(2/2)
瞧着
八福晋血色尽退的脸,就知道宝嫔这些话不是虚构的,而是确有其事。
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开始回想,自己可有说过什么对皇贵妃不利的话了。
宝嫔当众把这些话说出来,那就是要给皇贵妃报仇的呀。
皇后就知道。她就说宝嫔不可能这么老实的,今日竟待八福晋这样和煦,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八福晋的。
这些话说出来,八福晋怕是要完了。
八福晋也知道绝不能认:“妾身并没有说过这些。”
“哦?你没说过么。”
年姒玉浅浅笑道,“你这些话,不只是对皇后说过,对着旁人也说过不止一次了。这又不是什么年深日久的事情,找来人证对质就能知道。你对侧室的厌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皇贵妃是格外的看不顺眼,别人家里的侧室,也不止一次的刻薄议论。”
“你悍妒成性,八贝勒也纵容你,你府上的侧福晋和侍妾没一个能出头的。八贝勒怎么就只得弘旺一个儿子呢?怎么偏偏你送去八贝勒身边的人就是不怀孕呢?你说你也举荐人的,怎么就这般巧,你们府上就是没有子嗣。”
“这些倒也罢了。这么些年都过来了,没人追究你,也没人找你算账。可见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是很好说话的,你招惹我们,我们不惹你。但你看看你今日说的话,你是倚仗什么,觉得你一个贝勒福晋,便可以置喙当今皇上的事了?”
“本宫该不该知道皇上行踪,皇上该不该来皇后寿宴,是你能管的事吗?你这么能做主,那不如你来当这个皇帝,把咱们这些你看不顺眼的人都杀了,你看行吗?”
八福晋平生没有败绩。谁都让她三分。是看在允禩风光的份上。是看在安亲王的份上。也是看在她额娘的份上。
再就是不愿和她计较的人。就不会找她的麻烦。
她便以为自己口舌上厉害,从来是不肯吃亏的。
但今日才知道,她不是厉害,是不自量力。
她竟不知道,自己被宝嫔的话,吓得手都在发抖。
脚站不住,膝盖也在发抖。竟然体会到从骨髓深处涌出的恐惧。
强撑着的力气散掉了,八福晋瘫软在地上,颤抖的手伏在冰冷的地砖上,给年姒玉磕头。
“妾身蠢笨粗鄙,妾身罪该万死。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请娘娘责罚。”
郭络罗氏知道自己坏了事,力求不牵连八贝勒,不牵连外祖家。
她也是知道了,自己这些年是被盯上了。八爷纵着她,外头的这些人,就等着她落难了,再狠狠的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呢。
现在后悔又能有什么用?她口无遮拦的时候,谁都不如八爷府上风光啊。
谁能想到有一天,这些人能踩在她的头上呢?
年姒玉心里啧了一声,还以为这个八福晋多厉害,没想到竟是个纸糊的。就这样,她就怕了。还怕成这个样子。哭得涕泪横流,难看死了。
年姒玉抚了抚自己的裙摆,淡声道:“烟绒,请皇上来吧。皇上也该来了。”
烟绒去了。
这一室噤若寒蝉的人们仿佛也没看在年姒玉眼里,年姒玉也不在意,她望着八福晋笑,笑得如沐春风:“你也认错了。你的事,本宫不做主。叫皇上来责罚吧。”
“你好歹也是安亲王的外孙女,是八贝勒的福晋,你不是还惦记着叫你的舅舅承袭爵位么。就今儿个你说的这些话,本宫可以告诉你,你外祖家这爵位,没戏了。单凭你窥伺帝踪这一条,你家就活该被你连累。”
这一套操作,宫里的嫔妃们太熟悉了。
这才是那位宠冠后宫的宝嫔娘娘呢。哪怕是当着皇后,该告状就告状,一点都不带手软的。
殿里的人没一个敢说
话的,可瞧着人家宝嫔娘娘却跟个没事儿似的,完全忽视中间跪着的八福晋,还含笑同皇后说话,皇后倒是同她说话了,可笑的那叫一个勉强哟,满屋子的人都能看出来。
众人知道皇上铁定要来,都不敢在屋里等,都在外头去候着。
见皇上来了,忙都跪下迎候请安。
皇后在前,齐妃熹妃在后头,年姒玉和她们一排,但这会儿没人敢说什么了。
胤禛一来,自然眼里头看不到旁人的。先去看年姒玉,伸了手将人扶起来。
牵着人进屋的时候,仗着皇后在后头跟着不敢太靠前,胤禛小声在年姒玉耳边耳语:“你怎的也跪上了?”
年姒玉就冲着他笑,飞快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下一秒就恢复了严正模样。
胤禛见此,也晓得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还得先办正经事。
他与年姒玉落座,皇后只得往下坐,齐妃熹妃只得也往下,嫔妃们就成了陪坐的了。
其余的命妇夫人们,就还是原样。
八福晋不敢起身,膝行出去又膝行进来,夏日衣衫薄些,这衣裳自然是蹭破了的。膝盖骨头火辣辣的疼。比方才狼狈了许多。
胤禛看着她的目光中,有些厌恶。
年姒玉告状的规矩,众人都知道,皇上必是听烟绒说过了。此番就看皇上怎么处置了。
但谁都知道,八福晋这回,是彻底完了。
“你也是先帝爷赐给八贝勒的。”
胤禛沉声道,“可你不遵长辈,欺负婆母,刻薄妯娌,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先帝爷还在的时候,就说过你。八贝勒受制于你,任由你嫉妒行恶,以至于膝下只有弘旺一子。”
“先帝爷在时,每年正月入宫请安,你从不去良妃宫中,就因为八贝勒在惠太妃跟前养过,你便只去惠太妃宫中。良妃病重去世,留了话说绝不见你。你是都忘了么?”
“先帝爷和良妃后来都不满意你。现如今,八弟膝下也只有一子,这便都是你的过错。你竟还想来管朕的事,你只是岳乐的外孙女,你要是王爷的孙女,是不是都要造/反了?”
八福晋不敢回嘴。一身冷颤,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朕不欲与你计较。可也不忍八弟年老后孤苦无依,况你行事实在狂悖,今日,朕就下旨,令允禩休妻。你既喜欢你外祖家,你就与你几个舅舅过日子去吧。也不必回明尚额驸家中了。”
胤禛让人把八福晋带下去:“叫玛尔浑来接她回去。”
八福晋被拖下去了。
众人以为皇上只会斥责了事,或者责罚些别的。谁知道竟会直接断了八福晋的后路。
虽说这些事情,大家心里头也都明白,京中的勋贵人家,又有几个不知道八福晋是这样的人呢?
可被皇上当众这样一说,这定性就大不一样了。
就八福晋这样的,搁寻常人家,那也是要休妻的。这闹的家宅不宁的,日子还怎么过呢?
八福晋被休妻,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先帝爷在的时候,八福晋那般骄横,倚仗的便是她那外祖家里。这都多少年了,早该处置了。
这处置,放在众人心里头一掂量,还是公允些的。
再说了,当今圣旨已下,又有谁敢多说些什么呢?
只这郭络罗氏的名声,算是毁了。人也是废了的。
再往深里想一层。皇上前头刚复了八贝勒的爵位,过了些时日就令休了八福晋。八福晋掣肘八贝勒多年,皇上替八贝勒做主休了妻,那这是不是意味着,皇上要重用八贝勒?
那这八贝勒身边的福晋之位空出来,这不就还得有人顶上去么?
一时家中有女儿待嫁的命妇夫
人们,心里头就热络起来了。
胤禛的事办完了,也不欲久坐。
只是他人来都来了,这水木明瑟的风景好,他想与年姒玉单独欣赏欣赏。
就预备带着年姒玉往水阁子那边的小花厅去坐坐。
牵了年姒玉的手,胤禛对皇后说:“今日既是皇后寿辰,便好好的过。朕与宝嫔去那边坐坐,皇后便在此处与众人同乐吧。”
皇后安安静静的点头,慈和端庄的笑:“是。臣妾多谢皇上。”
皇后还能说什么呢?她过生辰,八福晋闹了一场,皇上下旨令八贝勒休妻了。
这还是她当上皇后头一回办生辰,谁能想到是这样的。
就这样,能好好的过么?可皇上都说了,她就得好好的过。
皇后是打定主意不着急了。所以态度也很和煦。
瞧见皇上走时,刘氏那一脸笑模样,皇后想,这个比武氏强多了,是个沉得住气的。
这会儿不急在一时,还是要慢慢的来,得先让皇上有个印象才成。
宝嫔能一辈子拦着皇上么?回头有了身孕,她不能伺候了,皇上自然要去找别人的。
便是不主动找,刘氏这个出众的人放在跟前,能不想着动一动么?
不说盛宠,便是有几次的侍寝,那也不错了。
话说回来,宝嫔要真是有了身孕,现如今都这样了,那有孕之后,岂不是更嚣张刁钻了么?
年姒玉可不知道皇后在这儿琢磨她有孕没孕的事儿,她跟着胤禛到了小花厅。
这儿清静得很,满耳都是轻轻的风声水声,从青山上落下的气息清新怡人。
在这儿坐下来,年姒玉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饮了一口冰镇过的果汁,才笑吟吟的看胤禛:“皇上觉得如何,现下可心里舒坦了?”
胤禛摸着她的手腕,此时才露出个笑来:“舒坦了。”
年姒玉叹道:“皇上是舒坦了。可嫔妾呢?今儿个这恶名,嫔妾算是落下了。”
胤禛不赞同了:“怎么能是你的恶名?那是郭络罗氏的恶名。她作恶多端,合该如此。”
“这话倒是不错。”
年姒玉笑道,“瞧着她那个模样,嫔妾也算是替姐姐出气了。”
除了她和胤禛,大概谁也不会想到,今儿个这一出,是胤禛和她提前商量好的。
胤禛有发落郭络罗氏的心思。年姒玉想着今儿个是个好时候,因此就由着郭络罗氏挑衅,而后就把胤禛请来,把事儿给做成了。
年姒玉知道胤禛发落郭络罗氏必有他的打算,她也不会细问。
郭络罗氏这人福薄得很,身上一股子黑气,那就是福气不长远的意思,为人太过刻薄了。
郭络罗氏对她不敬,当众这般教训她,年姒玉自然就顺着胤禛的意思惩戒她了。
胤禛不想多提郭络罗氏,太扫兴。这么个人,处置了也就罢了。
不过,他倒是对年姒玉先前对郭络罗氏当众说出的那些话很感兴趣。
烟绒老实得很,都学给他听了。
这会儿抓着人,奴才们都在外头伺候着,胤禛就问了:“玉儿,你说的那些,有些是朕告诉你的,有些连朕都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还说的这般详细,好似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