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晋 江 独 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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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七岁半那年,在他再次发现有男人过来的时候,冲进屋哭着推开了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男人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母亲就跪在地上不停的哀求。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皇太子。

    一开始有嬷嬷的时候,嬷嬷会喊他殿下,没有嬷嬷了,太傅也会继续叫他殿下,跟他说他要受万民朝拜,这辈子不能跪任何人。母亲也会不停的跟他说,要活下去,要替父亲报仇,要把江山夺回来,他每一次都说好。

    如果他是皇太子的话,那母亲就是皇后。

    那时他看着跪在地上头发散乱,不停哀求的母亲,第一次有种荒诞的感觉。

    皇位是什么,太子又是什么?江山,还有未曾谋面的父亲,所谓的报仇,都太遥远了,他碰不到,也不想去碰。

    还在挣扎着从深渊里的沼泽里爬出来的人,连活下去都做不到的人,怎么能奢望去碰到月亮呢。

    他记得那天,他拼命的挣扎想要去把男人打走,可是男人一脚就把他踢出去好远,男人抓住了他母亲的头发,不停的打着她的脸,太傅跑过来了,他也跪在男人的脚边,乞求男人放过他的母后还有他。

    太傅是个很有风骨的老人,他总是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穿长袍,干什么都慢悠悠的。

    可是太傅也对着这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磕头了。

    他没能把男人赶走,但是他突然明白,他到底算什么了。

    不是尊贵的皇太子,也不是什么其他不能跪别人的人,他只是一个贫贱的流民,他要在别人的脚下努力的活下去。

    尊严人格又是什么,都跟他没有关系。

    所以他也费劲的爬了起来,跟着太傅一起跪在男人脚边。

    “求求你,放过我母亲……”

    “不要打她,求你了,不要打她。”

    那次之后,母亲再也没有用这种方式赚过钱,偶尔那些追杀的人追的不紧&#...

    30340;时候,太傅会给人读信写信,母亲会给人绣东西,追的紧的时候,就得不停的换地方。

    后来母亲病了,听说是花柳病。

    她日日躺在床上,瘦的不成样子,那种病很是折磨人的,母亲日夜都睡不好。

    他们没有钱。

    追杀的人几乎从没见过他的样子,所以他会偷偷出来乞讨,去大街上,那些人看他是小孩,多少都会容易给点的。

    他给母亲买药,可是医馆的大夫看他年纪小好骗,卖给他毫无作用的干草和药混杂在一起。

    母亲的病每况愈下,太傅也总是叹气。

    八岁那年,太傅出去采草药了,屋里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

    母亲躺在床上,动一下都很困难。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跟自己说:“小夜,母后好难受…”

    “每多忍一天…就难受一天,小夜…你帮帮母后吧。”

    “帮帮母后,母后真的…已经忍不了了…”

    “我也不想长烂疮…好丑……”

    他哭着说不要,可是母后实在太痛苦了,她流着泪不停的哀求他。

    过了好久,他还是动手了,用一个小小的瓷片,划开了母亲的手腕。

    红色的血就像是鲜艳的花,盛大又壮丽。

    母亲临走时,是笑着的,她嘱咐他:“小夜要好好活下去啊…”

    “你是太子…是皇室正统,要好好活下去。”

    陆夜放下手,手上的血已经干了,按在石瓦上,冰凉的触感传过来。

    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他一直都知道,他是烂泥里的狗,就算是如今穿上了光鲜的衣裳,洗掉了污垢,也摆脱不了曾经的那些肮脏。

    他给好多人磕过头,乞求他们给自己一点吃的,乞求他们放过自己,后来他长大了,有了点力气,就开始杀人。

    乞求解决不了的,就跟他拼命。

    他活得很艰难,那些人找到他,培养他的时候,每个人都很兴奋,很欣喜,皇室有后,他们都把他看做是唯一的希望。

    他是带着期望出生的人,要活下去,要走到更高的位置,要夺帝位。

    可是十岁之前的他一直都在想,他们都期盼自己可以这样,可以那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并不想出生在这个人世上。

    因为他并不知道这样穷困,被践踏被侮辱的人生,有什么好期待的。

    冷风仍旧不停的吹着,他没再继续想下去。

    他两手交握了一下,很冰。

    如果是沈至欢在这里,她一定会睁大眼睛看着他,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哈哈哈的笑他:“你不是说自己就是暖手炉吧,看,你还没我的手暖和。”

    陆夜想着,就不自觉的的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身上的冷的几乎没有知觉,她害怕的模样仍停在他的...

    脑海里。

    怎么办呢。

    没有办法了。

    她什么都看见了,他没办法让她不去害怕他。

    可天快亮了,他得回去了。

    陆夜慢吞吞的站起身来,从屋脊上跃了下去,没过一会,便走到了客栈前,可他却不敢进去。

    *

    沈至欢亦是一夜未眠。

    陆夜说自己去沐浴,可是一个时辰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沈至欢沉默的穿衣,然后打开房门要出去,结果刚一打开门,便与站在门外的陆夜四目相对。

    他没有换衣裳,下巴上的血还在,嘴唇干裂,漆黑的眸子看向她,然后露出一个小心的笑容来。

    他一笑,原本就干裂的唇就流出了血来。

    “……欢欢,你醒了。”

    沈至欢的脸色并不好,陆夜知道沈至欢不会搭理他的。

    她一定很怕他。

    沈至欢蹙着眉,直直的看着他,他的脸也很干,嘴唇不止流血,甚至还泛着青。

    陆夜一见沈至欢蹙眉,以为是她还在害怕,这时候看见他一定觉得很讨厌,张嘴道:“…对不起。”

    “我…我下午再过来。”

    沈至欢却开口问:“你去哪了?”

    陆夜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至欢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捏着陆夜的衣袖把他拉进房里,然后关上了房门,冷道:“你昨晚不是自己说的吗,以后去哪都会跟我说一声。”

    一种前所未有的欣喜涌了上来,陆夜顾不得其他,沈至欢肯跟他说话,就证明她还愿意给他机会。

    他一兴奋,就控制不住的想要去拉沈至欢的手,可才一抓住,沈至欢就甩开了他的手。

    陆夜动作顿住,欣喜的神色僵在了脸上,“……对不起。”

    可接下来,沈至欢却抓住她的手腕将他的手抬起来,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两只温软的手一起握住了他的右手,他听见她很不开心的问:

    “为什么你的手冰成这样?”

    大喜大悲不过如此,他愣愣的开口,道:“……我也不知道。”

    沈至欢脸色看着仍不太好,她轻轻的摩挲陆夜的手,捂了半天也不见暖和,房里也没有暖手炉,沈至欢就把陆夜的手放在了自己外衫下,阖着一层布料,她的身体都被陆夜的手冰的一抖。

    陆夜缩手想要把手收回来,沈至欢神色看着更不好看了,“别动!”

    陆夜不敢动了,只得小心的不把手贴到沈至欢的身体上。

    房中一时有些寂静,陆夜垂眸看着沈至欢的脸,隔了好半晌才低声问:“…欢欢,你不害怕我吗?”

    沈至欢抬眼看他,道:“你也知道自己让人害怕吗?”

    陆夜一哽:“我…”

    沈至欢道:“那么多的尸体,谁会不害怕啊。”

    她本来就很害怕,本来以为陆夜出去会好一些,可是他一出去,她脑中不停浮现的便是那些尸体的样子,可而陆夜她怎么等也不见回来。...

    陆夜问:“那我呢……”

    他抿了抿唇,还是直接把自己想的东西问了出来,“是我杀了他们……”

    沈至欢问:“他们真的是无辜的吗?”

    陆夜想了想,如实道:“不算无辜。”

    沈至欢低下头,将陆夜的另外一只手也放进了自己衣服里,他没有回答,但她知道陆夜很恐慌。

    就像是昨晚的她一样。

    她直接说:“我已经不害怕了。”

    陆夜一喜,可转瞬又反应了过来,他低声道:“我以后会收敛自己,我不会…不会再叫你害怕了。”

    沈至欢垂着眼睛,道:“陆夜。”

    陆夜嗯了一声,认真道:“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呢?”

    “我不该杀掉他们。”

    沈至欢道:“该不该杀掉他们是你的事,既然不算无辜,那我也不置喙什么。”

    “那……”

    “我不害怕了,可是我很生气。你不是说自己是茶商吗,骗我骗得很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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